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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卧牛山脚下
刘书铭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列颠簸的列车之上。周身软绵绵的，睁不开眼睛，意识也模糊不清，大脑一片空白。他试图让大脑努力的思考和挣扎着坐起，却倦意袭来，渐渐沉沉睡去……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发现天光已是大亮，自己躺在河边，傻熊、小草躺在离他不远处，二人这时也同时醒转。小草一见刘书铭就大吼：“我要弄死你！”低头发现自己的军匕就握在手里，便起身拽起傻熊，二人呼呼喝喝的朝刘书铭冲了过来。
刘书铭苦笑了一下，只得转身逃进河边的树林。一边逃一边四下打量的刘书铭奇怪，河堤公园怎么完全变了模样，这里的林木密密匝匝，自己可以确定从来也没有来过这里。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被两个笨蛋追着追着就居然迷了路，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草因为昨天晚上被刘书铭欺负的太狠，这时候报仇心切，一马当先的冲在前边，傻熊找不到自己的钢管，便傻傻的东找西看落在后边。追了一会，刘书铭突然停步伏下身来，把身后紧紧追赶，只有十几米距离的小草吓了一跳，他不禁收住脚步回头找傻熊，见傻熊还离得老远不禁胆气泄了一半。可发现刘书铭并不回头，背对着他似乎在看什么，还是努力地壮了壮胆，握紧军匕凑过身去。
举着军匕一步步逼近到刘书铭背后的小草，见他仍未转身，自己的手反而不听话的抖了起来，毕竟他的军匕是一把仁慈之刀，在他手里的这几年除了威慑敌胆外，连血都没见过。如果刘书铭仍然不转身，自己是捅他还是不捅呢？可见刘书铭不知看什么看的那么专注，不禁让他生起好奇心，他越过刘书铭伸头朝下望去。
原来，他们的身前是个七、八米深的陡坡。透过树木的枝桠，可以看到坡下有四个人，身着古装，三个站着，一个躺着。躺着的人已经身首异处，鲜血仍汩汩的从头颈处冒出，殷红了一大片地方。三个站着的人，手里握着单刀，其中一个瘦高的汉子正指挥着另外两人，在一副挑担里翻找着财物。小草不禁惊呆，偷眼望向刘书铭，发现他脸色凝重，似有不忍之意。
眼前的景象对于高中学生来说实在太过残忍，刘书铭轻轻摆手招呼小草退开，不要惊动了坡下人。这时，一根木棒抡了过来，一人大喝：“看你还往哪跑？”刘书铭下意识地起身回头，傻熊的木棒打在刘书铭的肩背上折断，痛的刘书铭哎呀了一声。
声响惊动了坡下人，抬头发现了刘书铭三个。瘦高汉子高叫：“有点子！”然后撮唇高声呼哨，另外两人抛下担子不理，挺起单刀寻路上坡，要来抓刘书铭三个。
刘书铭揉着火烧火燎的肩头，瞪了一时呆住的傻熊一眼，“靠了的大笨熊，还不快跑？”傻熊看看坡下人正提着刀往上爬，也知道闯了大祸，赶紧随着刘书铭、小草转身就跑。
追在后面的瘦高汉子不时地出声呼哨，这呼哨极其清亮，传的极远，远处亦有人用呼哨声做着回应……树林里并没有路，跌跌撞撞间连方向都没工夫辨别，耳边还清楚的能听得见身后追击人的脚步声和吆喝声。刘书铭三人被吓得只顾拼命的跑，脑海中还不免时时闪现出被人杀人灭口的画面。
跑着跑着，渐渐地听不到背后的脚步声和吆喝声，瘦高汉子的呼哨声却还是听得见。可就单是这呼哨声，听到三人耳中，还是如同能够索魂催命一般。三人无心管那声音是远是近，也顾不上加了夜班又连了早班疲累不堪的双腿，只管马不停蹄地捡林木茂密处狂奔……
也不知经历过了几个极点，耳边已经多时没再听到那呼哨声，三人瘫倒在林间的一块空地上。
“不跑了……！”小草大口喘着气道。
“我也不跑了……！”体重最大的傻熊跟着说道。如此高强度的越野，他居然没掉队，傻熊已经累得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两人干脆躺倒：“现在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跑了！”
都累成这死狗样了，刘书铭可没心思说话，他仰靠着一棵大树，剧烈的喘着粗气……
歇了良久。
刘书铭自言自语：“割人头诶！那几个货，不是塔利班吧？”
“啥？”小草和傻熊都没听懂。
“塔利班。”看二人还是不明白，刘书铭对于这两个文盲也无奈了，索性信口胡诌道：“就跟你们一样，都是出来混的！”
“你妹啊，什么帮会这么狠！”小草咂舌。
“他们穿的也古怪。”傻熊赞同小草的看法，他也觉得这样大白天就杀人越货砍人头的帮会，的确牛逼闪闪。
看两个人已经蠢萌到这般田地，刘书铭也有点忍俊不禁。可自早上就有的一个模糊念头，这时候却愈发清晰起来，他完全记不起昨天夜里电闪雷鸣之后，到今天早上之间的事情。这个念头之前一闪而过，一直无暇细细寻思，这时候这让他忍不住想和另外两个当事者交流一下。“二位爷，问你们点事啊？”
“啊？”
“啥事？”
共同经历过刚才的生死逃亡，小草和傻熊对刘书铭的感觉已经亲切多了，这时候见他问话，都笑着答应道。
“你们还记得我们怎么到这里来的吗？这里不是河堤公园。”
“是哦！”听刘书铭一说，小草和傻熊似乎恍然醒悟。
看到他们的反应，刘书铭立刻生出所问非人的感觉，这两个笨蛋后知后觉的简直就是无知无觉！
“昨天的闪电好怕人啊！不过没下雨……”傻熊开始回忆道。
“是，没下雨！”小草也开始了回忆，并且接过了话头，“风也好大，电闪雷鸣的，可这么大的风，这么打雷闪电，还没下雨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傻熊一旁附和。
“妈的，之后地动山摇的，我以为要地震了呢！擦！”
“我也以为要地震了呢，呵呵。”傻熊再次附和。
刘书铭心里默默地流过一滴汗，“这还有捧哏的！”
小草又继续说道：“再后来……”
听到这，刘书铭心里边跟着一紧。可看小草随后陷入了沉思，傻熊眉头紧锁在了一起，心说：“靠！”
刘书铭不再理会努力回忆的小草和傻熊，掏出手机给程翰学打电话，可手机居然一格信号也没有。“怪事了！你们的电话有没有信号？”
“没有！”小草摸出手机来看。
“我手机丢了，还有我的棍子也找不着了。”
“怎么找不着，你不是还拿着打了我一下吗？我肩膀现在还疼呢！”刘书铭对挨了傻熊一棍子，还记着呢。
“那个不是，那是地上捡的树枝，我的棍子是钢的……”
被预备役黑社会追了一夜，转天，和两个高中生年龄的笨蛋黑社会马仔一起迷路，一起目睹一场杀人凶案发生，手机没有信号，再加上完全记不起来昨天夜里之后发生的事……刘书铭心里边忍不住咒骂：“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近午时分。在林中辗转的刘书铭三人，找到了一条小路。沿着小路没走多远，发现路旁的山坡上有户人家。那是间略显破败的茅草屋，屋顶正冒着炊烟，不大的院子扎着稀疏的篱笆。院子里养着几只小鸡，当中有石桌石凳，贴着茅草屋的院墙堆靠着农具。透过屋门可以看到一个古代穿着的妇人，正在厨下忙着做饭。
“不会真是古代吧？！”联想起之前看到的杀人越货的三人也穿着古装，站在院门外打量了半天的三人忍不住惊呼。刘书铭更是喃喃道：“是做梦吧？……”
正在做饭的妇人听得院门外有动静，放下手中活计来到院中，看到三人被吓了一跳。三人看看妇人，再看看自己身上，在林中逃跑时被刮扯得有些支离破碎的衣服，也一时无语。这时候，屋子里蹦蹦跳跳出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小姑娘，见到三人也一惊，叫了声娘，连忙躲到了妇人的身后。
刘书铭率先上前打破尴尬：“阿姨，我们只是路过……”妇人虽面露疑色，但仍然微微低下头，右手扣着左手，盈盈屈膝施了一礼。刘书铭对古代文化略有些了解，见两个女子衣着、礼节，觉得像是秦汉时期的汉族女子，也忙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地施了一礼，又觉得叫阿姨似有不妥，改口道：“请问夫人，此处是何所在？”
“我不是什么夫人！这里是卧牛山脚下，几位公子是……？”
刘书铭见那妇人性子随和，举止端庄，大有好感。“我们也不是什么公子！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如果夫人方便，我们想求夫人借碗水喝。”虽然从昨天晚上折腾到了现在，实在已经是饥肠辘辘，刘书铭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开口要饭吃。
“别人都叫我文娘。”
“文娘！”
“是！”
这时文娘身后躲着的小姑娘，看这三个少年外形虽然奇怪，却似乎并不凶恶，怯意尽除，凑过身来，自己抢着介绍说：“我叫‘媛儿’！”
“哪个媛？”
媛儿虽是古代女子，却没什么男女之防的想法，直接拉过刘书铭手掌，在手掌上写给他看。刘书铭家境不好，为人却是极其豪爽大方，见媛儿单纯可爱，就想要有所表示，可又没有地方请吃麦当劳（这也是他唯一会的哄小孩子手段），干脆掏出手机来，交到媛儿手里。
“这是什么？”媛儿对拿到手里的东西并不知为何物。
这个这么玩，刘书铭滑开键盘，点开了自拍功能。对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自己，媛儿着实被吓了一跳，可是好奇和兴奋转瞬就代替了害怕，她端着手机直勾勾地端详起屏幕中的自己……
“我叫‘于志’，你叫我小草就行。”“我叫‘胡玉颜’，叫我傻熊。”看到被冷落一边，小草和傻熊抢着介绍自己。
媛儿虽然不舍离开屏幕，还是扭回头对小草、傻熊善良的笑笑，回应道：“我叫媛儿！”小草挤到媛儿左边，掏出自己的手机，“看我这个，我的比他的好！……”傻熊无手机可献，却也挤到媛儿右边，把刘书铭挤在了一边。
刘书铭无奈的笑笑。
文娘看几个少年和媛儿嬉闹在一起，慈爱的一笑，转身回厨下去取食物，刘书铭忙上前帮忙。众人在石桌旁围坐，食物非常简单，主食是烤土豆和面饼，菜则是腌萝卜等小菜。刘书铭三人早已肚子干瘪了多时，也不客气，拿过来便狼吞虎咽，没想到食物看起来粗陋，吃到嘴里却是十分香甜可口。文娘不怎么动筷，像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微笑着看着他们，脸上写满慈爱。在食物紧缺时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吃饭的时候紧着孩子们先吃饱，自己常常不能吃饱，甚至挨饿。对手机不明觉厉的媛儿，则在一旁叽叽咋咋的问这问那……
虽只是初识片刻，却让刘书铭有了少有的温暖的感觉。这种温暖是他在家里时很少能感受得到的。刘书铭的家里，大概疾风骤雨时有过，惊涛骇浪时也有过，就是和风细雨时没有过，那里时时都烽火连天，却鲜见其乐融融的时候！刘书铭其实有点不愿意回那个家，甚至有点想远离那个家，这是他的好兄弟程翰学都不知道的。程翰学虽然知道刘书铭对家里的吵闹很是不胜其烦，但绝想不到能达到这个程度，刘书铭也更不会明言，让人觉得自己家庭感情过于淡漠。
欢乐的时光总是特别快！远处一声清亮的呼哨声惊碎了温暖的时光，紧接着左近一声接应的呼哨响起。这呼哨声太熟悉了！刘书铭三人不禁站起身来，朝哨音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早上被甩掉的那个瘦高汉子，从坡下小路旁的一颗大树上跃下。不多时，远处几匹健马疾驰而来，在瘦高汉子身前勒住马，骑者纷纷跳下了马。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面目丑陋的中年汉子，瘦高汉子忙上前施礼，然后对着刘书铭等人指指点点，禀报着什么。中年汉子听完，从马背上取出兵刃——一柄宽背鬼头刀，余者也各自亮出兵刃。中年汉子领着众人朝山坡上的茅草屋走了过来。
既然已经知道这是古代，这些人当然也就非盗即匪。
刘书铭觉得不能祸及萧蔷，便和业已惊得站起身的文娘母女告辞。他轻抚了下媛儿额头说：“手机就送你了，我们走了。”然后对着文娘深鞠一躬，领着小草和傻熊转身就走。
文娘眼神疑惑，不明白那几个凶神恶煞样的强人，怎么会是冲着这三个少年而来，他们怎么会结怨？媛儿，也同样迷惑，倚在文娘怀里抬头看着她。
刘书铭看到小草抽出了自己的军匕，却哆哆嗦嗦，干脆伸手接过了刀，别在了腰后。三个人刚走出院门，就又被迎面而来的众盗匪又推搡了回来。稀疏的篱笆墙被踩倒，简陋的院门被撞翻，中年汉子领着众盗匪也挤进了不大的院子。
中年汉子瞪起怪眼，仔细的上下打量刘书铭三人。见他们头发短不盈寸，被刮扯的有些支离破碎的衣衫，紧紧地裹在身上，像是被裁缝偷工减料缩减了尺寸，怪模怪样着实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又见他们虽然刘书铭和傻熊两人的身材称得上高大，并且傻熊的身材可以算得上狼犺，但却个个白白净净、文弱不堪，甚至看起来有点稚气未脱。就点手把瘦高汉子叫到身边，抬手就是狠狠的一个嘴巴。“这就是你说的点子？”
瘦高汉子挨完打，捂着脸不敢言声，退在了一边。
中年汉子对刘书铭三人丧失了兴趣，他的目光越过了三人，落在了他们身后的文娘母女身上。简单的打量了下文娘几眼之后，最后定格在了媛儿身上。
十四五岁的媛儿不施粉黛，肤色虽然微黑却容颜俏丽、眼波流慧，又正当二月豆蔻的年华，中年汉子看的竟然痴了。他旁若无人的拨开刘书铭三人，站到了媛儿身前，伸左手去捏媛儿脸蛋。文娘大惊，忙搂着媛儿向后躲了躲，中年汉子伸着手锲而不舍，文娘干脆侧转身把媛儿护在身后，软语相求：“大王，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中年汉子终于停了手。“回去给俺做压寨夫人，穿金戴银，不好过在这里受穷？”
“她已经许了人家了，如何使得？不是平白污了大王的威名！”
“许了人家？”中年汉子沉下脸来问：“许给谁了？”
文娘本是信口一说，想要哄过那汉子，被他一问，又怕随口说出不相干的人来祸及于人，竟一时语塞。
“许了人家？嘿嘿！想要骗俺？”魁梧汉子左手一探，从文娘怀里一把抓过了媛儿。文娘反应过来，想要来夺，被他顺手推倒在地。“给俺姓裴的当压寨夫人有什么不好？平日里还有其他几位夫人相陪，有多热闹！回头让小的们给你送几百两银子当聘礼，你下半辈子算有福啦！”
那姓裴的中年汉子说完，搂紧了怀里的媛儿，把再次扑上来的文娘推到，大喇喇的不看刘书铭三人一眼，就要离开。
“等等！”一人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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