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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宝玉到冯紫英家吃酒,吃到了半醉,才带着小厮打马回至园中,宽衣吃茶。袭人见扇子上的坠儿没了,便问他:
“这扇子上的坠儿往那里去了?”
宝玉知道这是席间送了那蒋玉菡了,怕袭人不悦,便哄她道:
“想是在马上的时候丢了。”
袭人听了,不再多话。
等睡觉的时候,袭人只见宝玉的腰里缠着一条血点似的大红汗巾子,袭人便猜了八九分,因说道:
“你有了好的系裤子,把我那条还我罢。”
宝玉听说,方想起那条汗巾子原是袭人的,不该拿去给别的男人才是,心里后悔,口里却说不出来,只得笑道:
“我赔你一条罢。”
袭人听了,点头叹道:
“我就知道你又干这些事儿了!可也不该拿着我的东西给那起混帐人去。真的是难为你,心里也没个算计儿。”
再要说几句,又恐怄上他的酒来,激起了宝玉的性子,少不得就是一场受罪。
宝玉酒兴上来,又见袭人不喜,便想着要睡服她,腆着脸来拉袭人陪他觉觉,袭人拗不过,又不敢吊着他,万一让别的狐媚子给勾了去,可没处说理去,只得半推半就地陪他云雨了一番。不曾想那宝玉有酒助兴,白日里又被勾起了兴致,竟折腾了半夜,这才各自睡了,一宿无话。至次日天明,方才醒了,只见宝玉笑道:
“夜里失了身就罢了,连失了盗也不晓得,你瞧瞧裤子上。”
袭人低头一看,只见昨日宝玉系的那条大红汗巾子系在自己腰里呢,便知是宝玉夜间换了,忙一顿把解下来,说道:
“我不希罕这行子,趁早儿拿了去!”
宝玉见他如此,只得委婉解劝了一回。袭人无法,只得系在腰里。过后宝玉出去,终久解下来掷在个空箱子里,自己又换了一条系着。
宝玉并未理论,因问起昨日可有什么事情。袭人便回说:
“二奶奶打发人叫了红玉去了。他原要等你来的,我想什么要紧,我就作了主,打发他去了。”
宝玉道:
“很是。我已知道了,不必等我罢了。”
袭人又道:
“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呢。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
说着命小丫头子来,将昨日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宝玉见了,喜不自胜,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袭人道:
“老太太的多着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如意。你的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别人都没了。大?奶奶,二奶奶他两个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
宝玉听了,笑道:
“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
袭人道:
“昨儿拿出来,都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签子,怎么就错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我去拿了来了。老太太说了,明儿叫你一个五更天进去谢恩呢。”
宝玉道:”自然要走一趟。”说着便叫紫绡来:
“拿了这个到林姑娘那里去,就说是昨儿我得的,爱什么留下什么。”
紫绡答应了,拿了去,不一时回来说:
“林姑娘说了,昨儿也得了,二爷留着罢。”
宝玉听说,也息了念头,便命人把元春赏赐之物收了。刚洗了脸出来,要往贾母那里请安去,只见林黛玉顶头来了。宝玉赶上去笑道:
“我的东西叫你拣,你怎么不拣?”
林黛玉昨日见了贵妃的赏赐,便明白了那位在后宫里关注着贾府家事的大人物操的是哪个空头心,若是往日想必又要望心头去,在私下里伤怀落泪,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如今却是不知怎么却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昨日所恼宝玉的心事和被晴雯冲撞了的事也早又丢开,又顾今日有事要做,因说道:
“我没这么大福禁受,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那些东西都是地方上贡上来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的血汗在里面,收着也是作孽,合浦珠还不过是传说,天高三尺怕才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宝玉哪里听过这么奇怪的道理,哪里知道黛玉心中所想,只当黛玉心里气得猛了,只是寻他无理来闹,更觉心动疑猜,便说道:
“你管这些子个做甚么,赏了下来就收着就是了,难道还能挑三拣四退回去不成,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我心里知道你还是要怨的,除了别人怎么说,我心里要是没有你,只要有这么个一点点想头,就教我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
林黛玉听他这话,便知他心里是又想岔了,但还是有点被他的话感动了,忙又笑道:
“好没意思,白白的说什么誓?管你家贵妃姐姐赏甚么,给多少,我只管收着就好,还要感谢皇恩浩荡,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改明个我就去焚香祷告,河晏海清,天下太平。”
宝玉道:
“我心里的事也难对你说,日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要有第五个人,我也再说个誓。”
林黛玉道:”你也不用说誓,说多了也不抵渴,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
宝玉道:
“那是你多心,我再不的。”
林黛玉道:
“不讲这些个,我问你借个小厮使使,只要几日就好。”
宝玉笑道:
“你要这些小崽子作甚么,别平白唐突了妹妹,要做甚么,只管使人告我一声,保管帮你办得熨熨贴贴的。”
黛玉嗔道:
“你不愿意就算了,说这些有的没的。”
宝玉忙道:
“那好,我便回头吩咐了茗烟,你要做甚么,只管使丫头叫他一声就是了,他要是办得不好,我就凿了他的牙。”
黛玉听了方嫣然一笑道:
“那我便在这先谢谢你了。”
说罢,便先走开了。
宝钗这边也来例行的请安,远远看见宝玉和黛玉在说话,不想撞上两人,就在园子里看看水禽等了一会,等两人散了再走。不一会,又看见黛玉一个人站在道旁想事。
朝阳初起,金红色的霞光洒满了整个园子,黛玉就像一树傲雪的红梅巍然驻立,不再是以往那种临水照花、娇弱如柳的感觉,在漫天的霞光中,一股滂湃的能量自她的身上喷涌而出,长长的背影就像这环翠绕绿的园子一般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黛玉发觉有人过来,便醒过神,见是宝钗来了,粲然一笑,招呼了一声,飘然去了。
宝钗眼见这黛玉冰火一般的气质变化,心中愕然,刚才怕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这黛玉的身上一定有事发生,而且必是大事,否则黛玉的变化不会这么滴大。
宝钗到了王夫人那里,坐了一回,然后到了贾母这边,只见宝玉在这里呢。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儿见元春所赐的东西,独他与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宝玉被一个林黛玉缠绵住了,心心念念只记挂着林黛玉,并不理论这事。此刻忽见宝玉笑问道:
“宝姐姐,我瞧瞧你的红麝串子?”
可巧宝钗左腕上笼着一串,见宝玉问他,少不得褪了下来。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
“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她身上。”
正是恨没福得摸,忽然意淫起昨夜一起快活的若是这另具一种妩媚风流的宝钗时,不觉就呆了,宝钗褪了串子来递与他也忘了接。宝钗虽不知道后世有人看到雪白深邃的事业线会流鼻血,有人听到一句卡哇伊的欧尼酱会心脏骤停,有人已经修炼到心中自然无码的境界,见宝玉怔了,料来他定是没想什么好事,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丢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林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手帕子笑呢。宝钗道:
“你又禁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
林黛玉笑道:
“何曾不是在屋里的。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唤,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
薛宝钗道:
“呆雁在那里呢?我也瞧一瞧。”
林黛玉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一声飞了。”
口里说着,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宝玉不防,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跳将起来。
宝玉正自发怔,不想黛玉将手帕子甩了来,正碰在眼睛上,倒唬了一跳,问是谁。林黛玉摇着头儿笑道:
“不敢,是我失了手。因为宝姐姐要看呆雁,我比给他看,不想失了手。”
宝玉揉着眼睛,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的。
一时,凤姐儿来了,因说起初一日在清虚观打醮的事来,遂约着宝钗,宝玉,黛玉等看戏去。
趁着大伙儿不注意,黛玉悄悄来得宝玉边上,轻声问宝玉道:
“宝姐姐的胳膊好看么?”
宝玉只笑,黛玉又问道:
“看得眼都直了,是不是还好想再摸一下看看?”
宝玉哪能想到黛玉会这样来问,知道糊弄不住她,多说多错,便继续装傻卖笑。黛玉掩口轻笑着说:
“方才我怎么说来着,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便把妹妹忘了。”
宝玉见这黛玉巧语倩兮,含情脉脉,轻声在自己耳边说着打情骂俏地暧昧话语,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飘将过来,只喜得眉开目笑,心花怒放得就跟醉了似得,只继续望着那作死的路上大踏步前进,他便媚笑着道:
“我那会儿心里也是想着妹妹滴呢。”
凤姐儿正在劝宝钗跟她一道出去听戏,忽听得边上的宝玉”嗳哟”大叫了一声,人都弹了起来,自己也吓得心肝扑扑乱跳,连忙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那边黛玉也是一脸关切焦急地扶着宝玉的胳膊在问。宝玉见大家都注意到自己,强笑道:
“没事,没事。只是刚才见大家说的高兴,便想着和大家开个顽笑,吓大家一吓,可不就得了。”
凤姐啐了一口道:
“多大的人儿了,还耍这般把戏,要闹,只等明日到戏园子里闹去。”
凤姐继续和大家说话,只宝钗和黛玉对视一眼,两个心灵剔透的人儿默契地笑了一笑。
宝玉等大家不注意了,便侧着身子,挽起衣袖来看,只看那胳膊上红了一大块,还破了些许油皮,竟是已经肿了起来,略略一碰,便疼的呲牙咧嘴,只愁着晚上回去让袭人她们见了该如何交待,却不敢去找黛玉算账。却原来黛玉自从练了那《易筋》《洗髓》两经,身体日益康健,力气也打熬得长了不少,下手不知轻重,害得宝哥哥心痛加肉痛。
贾母听说初一日在清虚观打醮的事,笑道:
“既这么着,我同你去。”
凤姐听说,笑道:
“老祖宗也去,敢情好了!就只是我又不得受用了。”
贾母道:
“到明儿,我在正面楼上,你在旁边楼上,你也不用到我这边来立规矩,可好不好?”
凤姐儿笑道:
“这就是老祖宗疼我了。”
贾母因又向宝钗道:
“你也去,连你母亲也去。长天老日的,在家里也是睡觉。”宝钗只得答应着。
贾母又打发人去请了薛姨妈,顺路告诉王夫人,要带了他们姊妹去。王夫人因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着元春有人出来,早已回了不去的,听贾母如今这样说,笑道:
“还是这么高兴。”因打发人去到园里告诉:”有要逛的,只管初一跟了老太太逛去。”这个话一传开了,别人都还可已,只是那些丫头们天天不得出门槛子,听了这话,谁不要去。便是各人的主子懒怠去,他也百般撺掇了去,因此李宫裁等都说去。贾母越发心中喜欢,早已吩咐人去打扫安置,都不必细说。
黛玉在贾母屋里待了一会,便回到潇湘馆里,喊了紫鹃,拿了两本书,就往栊翠庵里去寻妙玉去了。
那妙玉被黛玉讹了两本真经绝学不说,黛玉还要施巧劲坑她,送了人家佛门弟子两本自己抄录的《矛盾论》和《实践论》,想来要把她悟爆了头才甘心,不想这黛玉放长线要钓妙玉这条大鱼,但这鱼饵放出去许久了,鱼儿就是不见动静。今儿个黛玉放了性子,还小小惩戒了宝玉一把,心里高兴,就放开顾忌,觉得自己算计这、算计那的落了下乘,只是无趣,便想着去找那妙玉一探究竟,听听她对那两本书是个什么看法。谁知黛玉兴冲冲地领着紫鹃到了栊翠庵,却迎头吃了个闭门羹,应门的小尼姑支支吾吾,只说那妙玉主持前几日禀过了夫人就出去参加什么祈福的法会去了,连门都不放她们进去。黛玉只好扫兴地打道回府,腹诽那妙玉做了尼姑还是个不老实的,终日东走西走,不像个正经念经的。预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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