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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铭鲜衣怒马回襄阳的时候,襄阳百姓虽然没有夹道欢迎,却都纷纷想从窗牗之下看看这个名动荆州的彭城侯。
荆州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大捷了,固然是因为江东本身的问题,却也足以看出刘皇叔麾下智谋之士的谋划了得,彭城侯果决勇毅。
在州牧日渐老迈、门阀愈发盛行之后,很难见到这样勇毅果决的风格了。
荆州人,安逸日久却并非看不到天下纷争,心底早对此有着别样的期盼。
刘表等人早在城门等候,一脸笑意的迎接刘铭入城,刘铭早看到荆州士族城门迎接,早早翻身下马,带着笑容走过去。
蒯越蒯良面带笑意,刘备献策之后正是蒯家一力实施,对刘备观感极佳。如今不管是北方南方,都是大乱之时,刘表的两个儿子不管是刘琦还是刘琮,在他们看来都有些不合适。
黄承彦和庞山民看着下马而行的刘铭,也是微微颔首,黄承彦自然知道刘铭这一切都是他背后的那个年轻人羽扇纶巾的谋划。
而那个刘备军中的军师,正是自己的女婿,随着刘铭刘备的崛起,诸葛孔明那个卧龙的名声……在荆襄一带越发声名鹊起。
庞山民则从一开始不断制约庞统接触刘备,到默认庞统跟伊籍接触,帮着刘备宣传,也是因为早已看穿了荆州的局势。
刘琦若是成为下一个荆州之主,那么荆州乃四战之地,一味仁慈必不可久。可是如若刘琮做了荆州之主,蔡家势大,其他士族必定受到打压。
当年陶恭祖在徐州的往事,荆州各大世家间都已蠢蠢欲动,准备再行一次,只有蔡瑁脸色阴晴不定……
刘表在众人中央,身旁跟着的就是刘备,年迈的州牧抚了抚胡子,笑道:“玄德啊,誉之这孩子果然不错,深得人心,可谓荆州盛事啊。”
刘备怎能听不出刘表言语中的担忧,甚至他更知道若是此时想取荆州,未必会有多大阻力。
然而刘备却只是侧身施礼,正色道:“备不敢言荆州盛事,只愿州牧康健,方能保荆州平安。”
刘表呵呵一笑,摇头道:“那若是我不能保荆州平安,是否玄德公就要代劳了呢?”
刘表此言便是诛心之语,可刘备却显得丝毫没有惊慌,只是遥遥望着刘铭,“若是刘公无力作为,备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仅此而已。”
刘表也侧身望着刘备的眼睛,从儒生到豪强的刘表,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一双这样的眼睛了。真诚,灼热,满是热忱。
二人言谈间,刘铭已经到了近前,长长一礼,“铭不负使命,叛匪已平,江东贼寇也施以训诫。擅动兵戈之错,还望州牧降罪!”
刘表看着刘铭这后辈,微笑的脸上又显出一分真诚,“贤侄立下大功,老夫无可赏赐已属有碍,怎能责怪。来,誉之携有功将士,入城开宴!”
刘琦在刘表等人身后,望着他的好友,心神激动,却不能上前,只能握着一旁陆逊的手表示激动。
就在刘铭刘表等人都君臣尽欢,准备入城之时,蔡瑁突然沉声道:“彭城侯一路征战,功劳赫赫,然而却也应见到百姓饱受涂炭之苦……近日瑁研习佛法,斗胆请州牧大人办无遮大会,布施百姓与民同乐,当能使州牧大人威望更上层楼。”
刘表闻言意动,微笑道:“如此甚好,也趁荆州大捷之际,与民同乐!”
蒯越却皱起眉头,觉得这其中有所蹊跷,虽然不知道蔡瑁有什么阴谋,直觉告诉他却应该阻拦,“州牧大人,如今北方袁绍曹操都已经屯兵官渡,袁绍已有白马之败,延津之损,虽还大军压至官渡,已有强弩之末状。曹操眼下担忧的正是在州牧大人您,江东孙伯符已然遇刺,大人不可不防啊。”
刘表沉吟片刻,又笑道:“无妨,我自有应对手段。”
众人既然听到刘表坚持,也就不再劝阻,然而却也有为数不多的人看到刘表同意的那刻,蔡瑁眼中也闪过了分阴毒。
等到如日中天,刘铭刚跟刘备交待清楚了这次出战的经过,其中诸葛亮的战略谋划让刘备赞叹不已。而周瑜的布置也确实不错,只可惜江东事发突然,就是周瑜也难有作为。
让刘铭惊喜的是,八陡山众人为主的情报系统,也都慢慢转移到了南方,胖子老五和叶辰都已经到了襄阳。然而袁钧却像是失踪了一样,那个当年唯一没有秘密的八陡山之人,看起来也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刘铭正叙旧间,突然得到刘表传召,入刘府商议事宜。
刘备看了刘铭眼,微笑交待道:“但凡无愧于心,州牧不会为难我们的,放心就好。”
刘铭点头离去,早已习惯了独对未知的风险。
等刘铭到了刘府,才发现不仅是自己,刘琦和蒯越也在,而且蔡夫人竟然也在刘表身侧。一般叫人议事,无论如何不会扯上女眷,不知刘表这是为何?
刘表似乎看出了刘铭的疑惑,在刘铭施礼完毕后,轻轻一笑道:“如今要办无遮大会,夫人也曾精研佛学,必定能有所裨益。”
刘铭还是有些一头雾水,这蔡家兄妹究竟是想做什么。
刘琦看到了刘铭的疑惑,以为是刘铭不明白何为无遮大会,笑着解释道:“
这无遮大会本是佛家以布施为主的法会,无遮就是说宽容一切,不分善恶贵贱。州牧大人宅心仁厚,如今也快到信念,准备开这无遮大会,实在是功德无量。”
“蒯大人,无遮大会就由你和琦儿,彭城侯着手准备,务求尽善尽美。”刘表吩咐道。
“州牧大人,我不认同你的看法。”蔡夫人撅嘴道。
若是旁人,刘表早就勃然大怒,可见是蔡夫人反对,只是笑道:“夫人可是又找到老夫的错处了?”
蔡夫人认真道:“州牧大人,世上本没有尽善尽美的东西,强求不得,徒增烦恼。再说无遮大会只为布施,求平等,若是有讲究形式的精力,不如多做些为百姓考虑的事情。”
刘铭有些诧异于蔡夫人说话的水平,终于开口说道:“夫人说的极是,微臣也是如此看法。”
蔡夫人嫣然一笑,剪水双瞳掠过刘铭,“久闻彭城侯忠君为国,看来不假。”
刘表哈哈大笑道:“夫人你说地可是大错特错,这个刘铭脾气执拗,从来都是行事乖张,却又事无不成,我都拿他没有办法。”
“我可没说错,州牧大人,向来都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蔡夫人柔声道:“彭城侯总是顶嘴,这反倒说明他是个忠心地大臣。”
刘表略微沉吟,苦笑摇头道:“看来老夫身边除了刘铭,又要多个顶嘴之人。”
蔡夫人盈盈一笑,知道刘表说的是自己,撒娇道:“州牧大人可是不想听妾身之言吗?”
“听,听!只要是你说的话,忠言逆言我都会听。”刘表大笑,显得开心非常。
刘铭见到二人亲热,又是打量了蔡夫人一眼,露出诧异。
刘琦却是皱眉,心道男人多是心软,对美丽总是过于纵容,就算刘铭也是抗不住蔡夫人的温柔手段,何况是州牧大人。
转念一想,刘琦又是凛然,心道和刘铭相处久了,知道他绝非被女色所动之人。虽现在贵为将军,可慷慨侠烈之气不让旁人,他赞同的是蔡夫人地意见,而非她地人,这样的做法,应该是忠臣所为。虽然蔡夫人地建议也是刘琦一直劝导刘表所为,可见到刘表被蔡夫人所劝,言听计从,自己却是揣摩不出她的用意,心中更是戒备。
刘表笑过后又是皱眉,“可老夫准备那天和你一起,若是不华美的话……”
“和州牧大人一起,地狱也是仙境。”蔡夫人低声道。
刘表沉吟良久,这才下定了决心,“好,就依夫人所言,蒯大人,无遮大会力求节俭,可布施之物绝不能简陋。”
蒯越心中虽忧,却知道蔡夫人所言不错,只能道:“越必竭尽所能。”
刘铭二人出了刘府,刘琦借口有事,早早的离去。蒯越却是笑道:“无遮大会之事州牧大人颇为重视,交与彭城侯操劳,实在是器重彭城侯的能力。老夫这次多是辅助。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彭城侯多多指正。”
刘铭苦笑道:“蒯大人太过高看我了,若说匹夫之勇,我是当仁不让,可要说筹办什么无遮大会,我是能力不够,一窍不通。州牧大人让蒯大人主理,还请能者多劳,万勿推脱。”
蒯越微笑道:“力所能及,不敢有辞。大伙尽心尽力就好,那过几日我就将无遮大会具体所为禀告彭城侯。还请彭城侯过目。”
“如此最好。”刘铭欣然道,陡然想起了什么,“蒯大人,不知道无遮大会可有高僧到会?”
“有禅宗高僧支娄迦谶,还有他座下周游中原的大师兄。”
刘铭不出意料,心道原来都是旧相识。这个高僧倒是颇有大无畏的精神。难道是到此劝导刘表吗?
二人并无深交,就要话别。蒯越突然道:“彭城侯,老夫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铭止步,“蒯大人客气,请讲。”
“荆州若有变,还望皇叔、彭城侯能力挽狂澜。”蒯越盯着刘铭的眼睛,抛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抽身离去。
刘铭左思右想不得要领,这时却已策马回转到了荆襄大道。
一路上雪花飞舞,笼罩苍茫大地,少有人迹。刘铭知道比起去年,荆襄又是萧条了很多,不由感喟。
才走上大道,没行太远,几个人就扑了过来,低声叫道:“彭城侯。”
刘铭见到是叶辰和老五两人,微有惊诧,“出事了?”
二人都是冻的抱肩缩头,一齐摇头,“没有,主公看我们无事,就让我们出来看看,我们也怕你出事。”
刘铭心下感动,知道几个兄弟知道日子一天难熬过一日,他们如今已跟蔡家难以两立,难免有人反击,他们的担忧也是正常。几兄弟现在武功势力和他相差太远,虽然帮不上什么。可往日并肩作战的习气还在。
不过习武作战强求不得,刘铭只能顺其自然,见到二人受冻,微笑道:“去喝酒暖暖身子吧。”
二人都是叫好,选了家酒楼进去,酒保请到楼上,炉火熊熊,颇有暖意。
楼上也有不少酒客,一桌有几个喝地醉醺醺,呼五喝六,颇为吵杂,惹地旁边地食客大皱眉头。
叶辰皱眉道:“这里很吵,要不换一家吧。”
刘铭笑道:“马厩都呆过,这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只管喝酒,管得了那么多。”
两兄弟都是点头,要了几个小菜,暖了酒上来,并不对饮,都是自斟自酌,倒也痛快。
“当年我们在八陡山上,虽然没有现在的荣耀,却也乐的开怀,如今我们都算是功名在身,袁钧那小子却不见了踪影。”叶辰在山上跟袁钧相交最熟,感慨也来的特别快。
突然间老五沉默下来,众人都是有了不详之感,心道袁钧处事沉稳,如今一年都没有消息,乱世中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刘铭轻叹声,喝了口闷酒。听到身后楼梯口脚步声响,压低了声音,“来了个女人?”
叶辰正对楼梯,听到不由佩服,“老大你感觉越来越敏锐,竟然男女都能听出。”
刘铭笑道:“我不是感觉出来,而是见到对面几位仁兄口水好长来推断。”
众兄弟笑,转瞬又有些抑郁,刘铭的玩笑也化解不了他们心中的担忧,只是看了眼女人,都是低头喝着闷酒。
一阵寒意从刘铭身边掠过,刘铭斜睨去,见到路过地女子身着黑衣,外系披风,头戴斗笠,纱巾罩面,整个人都是包裹起来,只是披风下隐约见身段婀娜。
女子在刘铭旁桌坐下去,低声道:“酒保,来碗米饭。”
酒保愣住,“姑娘,只要米饭吗?”
女子点头,“是。”
她不想多说,缓缓掏出钱袋,数了两文钱放在桌子上,听她钱袋地动静,实在不像有钱人的样子。酒保看了眼,多少有些鄙夷,只是见到她是女人,风尘仆仆,倒起了同情之心,“姑娘外地来的吧?”
“嗯。”女子声音低柔,并无起伏,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
酒保觉得古怪,也不多说,先去取饭,旁桌的酒鬼却大拍桌子道:“伙计,你这可有卖唱的姑娘?”
酒保赔笑上来,“回客官,如今天寒,卖唱地姑娘没有来。”
酒鬼醉翁之意不在酒,斜睨着戴斗笠地女人道:“白饭有什么味道,小娘子,给爷我唱一曲,我管保你衣食无忧,大鱼大肉!”
众食客不怒反乐,都是看着好戏,刘铭皱了下眉头,几兄弟只是看着刘铭的神色。
白饭上来后,热气腾腾,女子掀起面纱一角,露出白玉般尖尖地下颌,端起白饭慢慢的吃,并不理会酒鬼。
酒鬼见到女子不应,倒是来了胆子,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就要去摸女子,“小娘子哪里人士……”
刘铭叹息一口气,“喝酒也不清净,你们把他丢下去。”
众兄弟早就等着这句话,听到后毫不犹豫,叶辰老五上前反扭住酒鬼的手臂,不等酒鬼反抗,推开窗子把他丢了下去。
‘砰’的一声大响传来,夹杂着酒鬼的一声的惨叫,刘铭继续喝酒,喃喃自语道:“这下世界清净了。”
喧嚣的酒楼中蓦地安静下来。
从酒鬼闹事,到他被扔出酒楼外,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这是二楼,下面又有厚重的积雪,酒鬼跌下去,倒不虞毙命,只是一番苦楚自然不消说。
酒鬼的朋友霍然大怒,都是站起来围过去,戟指骂道:“你这汉子,怎么不讲道理?”
刘铭伸手解刀,放到桌面上,微笑道:“我不讲道理的时候,不是丢人,而是杀人。”
老五和叶辰回转到桌位坐下,虎视眈眈的望着那几个酒鬼,看样考虑再丢哪个。
几个酒鬼见到长刀,又觉得刘铭衣着华贵,多半来头不小。软了下来,向酒楼下冲过去,临走还丢下句狠话,“你们等着,我兄弟若是没事一切好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拉你去见官。”
脚步声到了楼下,嘈杂叫嚣,渐渐又行的远了,刘铭知道这种人欺软怕硬,借酒装疯,倒也不放在心上。
事情因女人而起,可直到酒鬼跌下楼去的时候,女人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她只是吃着那碗米饭,好像几天没有吃饭,等到吃完饭后,碗里半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缓缓的站起,女人起身向楼下走去,众兄弟才见到她腰间带着一把宝剑,被披风挡住,让人容易忽视。
女子所带剑鞘样式古朴,上面隐有花纹,刘铭虽是目力敏锐,看剑鞘上的花纹精细,却看不懂上面画着什么。
直到女人走的不见踪影,老五这才咂咂嘴,“好像不是我们救了她,而是她救了我们一般,怎么就这么走了,感谢的话都不说句?”
“你还准备怎么样?难道希望英雄救美后,美女以身相许?”叶辰问道。
老五搔搔头。不服道:“难道你们出手的时候,都是和高僧一样,抱着普济天下苍生的念头?叶辰,你别低头。你小子不厚道,你脸和铁锈一样,看不出什么,可我见到你抓酒鬼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到女人的身上,你别否认,你现在多半不承认了。”
叶辰气的哭笑不得,骂了句。“不可理喻。”
“什么叫不可理喻。我这叫晓之以理,”老五洋洋得意,目光落在刘铭的身上,不等发话,刘铭慌忙道:“我承认,我把酒鬼扔下去是有目地,并非普济天下。”
老五欣喜道:“我就说老大不同凡人,做事有个担待。你说说,你救女子是否看上了她?”
刘铭苦笑道:“其实我救不是救那女子,我不过是在救那个酒鬼。”
“哈,哈,哈。”老五干笑几声,鸭子被踩住脖子般,“你说的鬼都不信。”
“我信。”叶辰坐了下来,“你眼睛长在屁股上,我却没有,你难道没有见到女子佩戴了宝剑?那说明她有两下子,我们把酒鬼丢下去,他不过摔个半死,酒鬼不知道轻重去摸,只怕手都会被斩下来。”
“带宝剑就说有两下子?”老五强词夺理道:“卖剑的也带剑,不见得会武功。”
刘铭脸色多少有些凝重,“老五,你在这儿说说就好,莫要在那女子面前多嘴。那女子上楼地时候,我就听出她呼吸绵长,脚步轻盈,武功之高,实乃罕见。”
叶辰诧异道:“老大,比起你来又如何?”
刘铭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总觉得这女子武功高深莫测,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高深莫测?”老五半信半疑,“若真地是高人,怎么不见她出手?”
“你懂得什么,”叶辰插嘴道:“打不过能忍不容易,打得过还能忍地话,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你什么时候见到支娄迦谶高僧去打人了,可我知道,那绝对是个世间高手。”
“我就不信,”老五摇头道:“我一会冲上去就打他一记耳光,我看他是否发怒?”
刘铭摆手道:“等等,你们见到支娄迦谶高僧了?”
“对了,还忘记告诉老大,支娄迦谶高僧到荆襄了,如今正在天津桥附近的积善坊讲法。”叶辰应道:“你和支娄迦谶高僧也见过,要不要去看看?”
“天寒地冻,去受罪吗?”老五慌忙否认。
刘铭不理老五,下了决定,“喝完酒后就去。”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见到支娄迦谶,支娄迦谶当年跟刘铭有缘,如今竟然又在荆州,刘铭决定就算冷,也要去看看。
他既然下了决定,老五就算是腹诽也要跟从,谁让人家是老大。
老五嘟囓了一路,说这种天气听讲道的人多半有病,可到了积善坊,才发现有病的很多。
黑压压的人群,围成墙一样,想要挤到前排很有些困难,人群中不但有百姓,就算是荆州大员也颇有几人。
荆州大员在这里也和百姓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招待。
众人表情各异,听到支娄迦谶讲法,或迷惘徘徊,或顿悟清醒,或鄙夷不信……
万象众生,不一而足。
刘铭见到黄承彦,庞山民等人也是在场,不由有些诧异,暗想支娄迦谶的魔力真地不小。转念一想,支娄迦谶不见得有魔力,刘表却有魔力。荆州世家如今多少也会以揣摩刘表地心思为重,知道刘表最近信佛,当然也要多听点佛法才能更好的拍马。
支娄迦谶禅理精深,声音低沉,众人就算有不解不信,也多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支娄迦谶盘膝而坐,肩头早就落了厚厚的雪花,却是动也不动。
他如同巨岩枯枝,看似无情,旁人听到妙处感悟之时,却是泪眼凄迷,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刘铭目光从支娄迦谶身上掠过,发现认识的除了荆州大员外,还有两个和尚,都是刘铭曾在北海见过的,乃是支娄迦谶的徒弟。大师兄双手合十地立在支娄迦谶身边,神色恭敬。二师兄年纪尚幼,却如师父般。盘膝枯坐,没有丝毫不耐。
支娄迦谶身边有三个和尚,除了二师兄和大师兄。第三个和尚合十垂首。桩子般地站立。刘铭觉得并不认识。
他认识的和尚并不多,那人在刘铭印象中,和遇到地和尚哪个都不相似。
缓缓的转过头去的时候,刘铭心中突然升起非常古怪和凄惶的感觉。可到底哪里不对,刘铭一时想不明白。
“老大,你看。”老五挤到刘铭身边,伸手指过去,兴奋道。
“看什么?”刘铭顺着老五的手指望过去,见到一双黑白分明地眸子闪过到的女子居然也在这听支娄迦谶说法。见她默立的样子,颇为虔诚。
“那个女地也在,你说我和她是不是有缘?”老五自我陶醉道。
老五见到刘铭皱起眉来,竖起个川字,和忧虑在想吃人地老虎般,不由有些惶恐,摇头道:“算了,我看我和她又是有缘无分。”
“不对。”刘铭霍然转身,向支娄迦谶的方向望过去。
老五惊喜道:“不对?那少当家说我和她……”
刘铭眼露奇光,才要起身冲过去,突然长吸一口气止住了脚步,拉了把老五道:“老五,你看那个和尚!”
老五悲哀的看着少当家,“少当家,我抢你的女人不过是个念头,还没有化作事实,再说那还不是你的女人,你不用让我去做和尚那么恶毒吧?”
“你脑袋成天就装这点破事吗?”刘铭恨恨地照着他地脑袋来了一下,见到叶辰也在,低声道:“叶辰,你看看那个和尚,不是说大师兄和二师兄,是他们旁边的那个。”
叶辰比老五要想的多一些,知道刘铭不会无的放矢,凝神望过去。
可那和尚一直垂头不语,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容,叶辰最先说道:“这个和尚不像和尚,比起旁边的两个和尚而言,他合十的手势还很生硬。”
老五终于也望了过去,突然低呼道:“卖糕的,那个和尚难道就是袁钧!”
听到袁钧的名字,众兄弟都是震惊,刘铭却是精神一振,“老五,我只觉得和袁钧身形很像,一直没有见到过他的脸,你怎么会那么肯定?”
“他站在那里,看起来仙风道骨,可他那抑郁的德行早就入骨,我会看不出?整日都和谁欠他八百吊钱不还的样子。再说他右手有道疤痕,那是上次和你拒敌的时候伤的。”老五说,“我觉得他这只手不如我的帅,所以一直都记住,这两点都吻合,他不是袁钧就有鬼了。”
刘铭想起那晚和袁钧并肩御敌的场景,恍若隔世。他们出生入死,身上伤疤无数,再说都是男人,很少留意对方的伤痕,倒没有想到老五会记得。
“没错,很像袁钧,可他怎么会去做了和尚?”叶辰经过兄弟们的提醒,终于也确定下来。
“难道是支娄迦谶那老鬼逼良为娼?强迫袁钧做的和尚?他是个高手,这点并不难做到!”老五猜测到,见到两兄弟要杀他的眼神,只能摆手,“当我没说好了。”
四人在众信徒身后嘀嘀咕咕,引起了善男信女的不满,几个百姓已经愠道:“你们若是不听高僧讲法,请到别处商量,不要干扰别人。”
百姓听到高僧讲法。大有顿悟,赶人也是客客气气,不过看架势。要是不听。就只能效仿佛家的狮子吼。
刘铭扯了几个兄弟出了人群。感觉到身后有目光凝望,回头望过去,见到酒楼那个女人望着自己,目光清澈澄明,还以一笑。
女子转过头去,并不理会刘铭。
刘铭浑不在意,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见人笑笑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人来到围墙下,都是望着像袁钧的和尚。只怕他突然跑掉。只是商量了半晌。却都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去做了和尚,老五有些不耐,“你们说了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如果依照我来看,径直去找他来问。不比什么都直接?”
“我不同意。”叶辰插嘴道:“首先好好的谁都不想当和尚……”
“那你说支娄迦谶做错了什么要当和尚?”老五振振有词。
“老五,听叶辰说完。”刘铭皱眉道。
老五缩缩脖子,不再言语,也看出刘铭地忧心忡忡,实际上,他也觉得,一般人都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当和尚。
“袁钧一直都是郁郁寡欢,当然是有很重的心事,他或许南下地途中遇到什么伤心事,导致万念俱灰,这才出家。”叶辰伤感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应该喋喋不休地追问,要尊重他地选择才对。”
刘铭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我不同意。”老五摇头,“袁钧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兄弟,没有谁会毫无理由的出家。他出家定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这才导致心灰意懒。我们不碰到他也就算了,可碰到他顺其自然,都不过问的话,还算是什么兄弟?”
“你说的也有道理。”刘铭点头。
老五觉得少当家有些白痴,“都有道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刘铭想想才道:“等支娄迦谶讲法结束,我去见支娄迦谶,顺便看看那人是否是袁钧再说。”
“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支娄迦谶低沉宽广的声音悠悠传来,如同古寺禅声,天籁之意,让人心境清明,发人深省。
老五却是有些发困,冻的搓手,见到刘铭也在倾听,忍不住问,“老大,你明白?”
“解释是永远不能明白禅理地万分之一,”刘铭笑道:“这要顿悟,和武学一样,同样地招式,可领悟出来威力无穷,依法规矩不过是落入下乘,终生难成高手。”
老五撇撇嘴,满是不屑,“我这是问道于盲了,看来你也是不懂。”
刘铭也不恼怒,哂笑了之。
支娄迦谶继续说道:“法无异法,妄自爱著,将心用心,岂非大错……”
刘铭听到这里,突然察觉到什么,扭头望过去,见到风雪飘摇中,刘琦竟然也远远的立着,有些孤寂的听着支娄迦谶讲法,轻轻的咳。
支娄迦谶说什么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意思是大道无所不在,何必挑挑拣拣,可抛却憎爱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道无难,至道实则太难。诸法无异,各般好坏都是人所爱著,刘琦一心向善,既不想跟自己的兄弟为敌,又想维护荆州基业,太过执着,将心用心,已经算是大错特错。
可他觉得自己错了吗?刘铭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茫然。
“才有是非,纷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万法无咎!”
支娄迦谶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手合十,闭目再无言语。众生立在当场,良久才散。
支娄迦谶讲法完成,也不需官员护送,只是和两个徒弟缓步行往客栈安歇。
众百姓都是尊敬的望着支娄迦谶,纷纷闪到两旁。刘铭却是迎了上去,拦住了支娄迦谶等人的去路。
“大师,北海一别,别来无恙?”
他虽和支娄迦谶说话,目光却是不由的瞥向支娄迦谶身后的那个僧人。
僧人低着头,看着脚面,虽是光头,刘铭却已经认出那人就是袁钧。
他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刘铭想到叶辰的分析,只想抓住袁钧问一句。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兄弟?
可他终还是没有发问,他甚至不再去望袁钧。
支娄迦谶枯瘦的脸上没有期盼,也没有嫌憎,只是道:“刘施主,别来无恙。”
“不知道大师何时会走?”刘铭径直问道。
“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刘铭听到支娄迦谶回答,想要笑,半晌才道:“这位师兄,别来无恙?”
大师兄却是笑起来。
“当日地北海少年,今日的彭城侯,变化之大,实在让贫僧大为诧异。”
他一副不僧不道的打扮,笑起来地时候眼中暖暖,不像个和尚,倒像个豪侠。
“变即是不变,不变即是变。”刘铭回道。
大师兄一怔,支娄迦谶却道:“善哉,刘施主大有慧根,不知可愿和贫僧遍历中原,宣我佛法?”
刘铭微笑道:“大师难道见个人就想招为弟子吗?”
二师兄不由道:“刘施主,这实在是难得地机缘,若是错过,实在可惜。”
刘铭缓声道:“但莫憎爱,洞然明白,二师兄大师究竟还有七情六欲,又如何能寻到至道?”
二师兄轻叹一声,合十道:“刘施主说地是,罪过罪过。”
大师兄却是饶有兴趣的望着刘铭,“刘施主难道来这里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利?”
刘铭微笑道:“我这人不过是个俗物,不想寻什么至道,更是爱憎分明,还喜欢挑挑拣拣,来到这里,只是觉得几位大师是朋友,这才说几句话而已。对了,还没有见过这个大师,不知道法号如何称呼?”
他还是望向袁钧,见到袁钧终于抬头,双眸中含义万千。
“贫僧法号三忍。”
刘铭笑笑,“三忍,好名字。我在府上摆下了素席,不知道几位大师可有意前往?”
二师兄摇头道:“多谢刘施主美意,师父只想安歇了。”
刘铭也不强劝,“既然如此,只能说有缘无分,那萧某告辞。”
他转身要走,三忍突然道:“施主请留步。”
刘铭转身微笑道:“三忍高僧可有什么妙语相送?”
三忍脸上少了忧郁,双眸却是闪亮,“我看施主印堂发黑,近日只怕有血光之灾。”
刘铭皱眉道:“真的假的?”
大师兄也是愕然,不解问,“三忍,你何时会看人命相?”
三忍淡淡道:“这位施主煞气太重,我虽是粗略懂得,也能看出。”
“那不知道我命犯哪里?”刘铭嘲讽道,看起来很不服气。
三忍双眉竖起,怒道:“你可不信贫僧所言?若是识相,不如和支娄迦谶大师一起,天天讲道静心,岂不是好?”
“我对此并不感兴趣。”刘铭断然拒绝。
三忍掐指算了下,凝重道:“贫僧算你命犯黄天,佛主不容,言尽于此,你愿信不信。”
他拂袖离去,反倒走到支娄迦谶的前头,颇为生气的样子,支娄迦谶缓缓摇头,只说了声善哉,随后离去。
刘铭伫立风雪中,双眉紧缩,喃喃道:“命犯黄天,佛主不容?”
刘琦走进蔡府邸的时候,蔡和差点以为见到了鬼。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刘琦的脚也会踏在蔡家里。
见到刘琦望着自己,蔡和半晌才找到了舌头,“大公子芳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琦竟然笑了下,“蔡和你最近无事吗?”
蔡和恨的咬牙,心道老子地职位就是被跟你走近的刘备刘铭搞掉,你这么问可是讥讽?
可对于刘琦,他心底畏惧,只能强笑道:“闲地无聊,大公子见笑了。”
“哦。”刘琦又问,“府上蔡将军可在?”
蔡瑁早早的出来,哈哈大笑道:“大公子来了,稀客稀客,请进内堂一叙。”
刘琦也不拒绝,和蔡瑁走进内堂。蔡瑁让婢女上了茶水,都是退出内堂,只余二人时才问道:“不知道大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你要怎样才能放手?”刘琦径直问道,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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