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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略沉吟,“那大水……”他想要询问,却多少有些迟疑。要知道魏延虽看似粗犷,可却是极为心细。做事中规中矩,该胜的仗一定会胜,该问的话才会考虑去问。刘铭命甘宁强占水坝,掘堤放水的事情,魏延只能说是隐约猜到。可他不明白刘铭的心意,并不敢妄自猜测。
刘铭抿着嘴,良久才道:“水是叛军放地,他们击不溃荆州军,才出此一招。”
魏延点头道:“原来如此。”
“或许很多人还不知道。”刘铭淡淡道:“魏将军,你带兵暂歇,然后和几位偏将宣扬此事。”
魏延恭声道:“末将明白!叛军无法拿下荆州军,这才掘堤放水,试图冲垮荆州军,没想到作茧自缚,将自己人也冲在其中。”
刘铭点点头,马上沉吟道:“湘潭被这水一冲,只怕要荒芜许久。这水割断了长沙郡和荆南的联系,龙伯高已成孤军,绝对无法支撑……”
“长沙的叛军亦是孤军!末将觉得,张怿亦是独木难撑,只怕亦会北退,收缩在长沙一带,负隅顽抗。”魏延道。
“不错,所以我认为地势不利,他们必定全线回缩,或许长沙是我们最后需要僵持的地方。他们这么辛苦取得了这么大的声势,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刘铭道:“只是如今叛军这一支主力被击溃,该是撑不了多久了,文长你先去吧。”
魏延分兵而走,刘铭在深夜的时候,已到了太史慈军营。
太史慈出营相接,二人相视而笑。
刘铭看到太史慈的样子,已知道结果,笑道:“龙伯高败了?”
“仓皇而走,退出了长沙郡。”太史慈道:“刑道荣兵出五龙山,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我们打龙伯高打的急,龙伯高就把他催地急,他就只能把兵拉出来打。可他一离开五龙山,我们就断了他的后路,再加上正面的攻打,刑道荣三面被围,死在乱军之中,五龙山随即被我们攻破。”
刘铭笑道:“不怕神一样地对手,只怕猪一样地队友。说龙伯高是猪有失公道,但他地确太急了些。”
“他火烧屁股,怎能不急?”太史慈道:“彭城侯命马钧等工匠在西域的玻璃上做了些改良,竟然软中带韧,别地地方没用,可在虾蟆车上巧妙装置,却有效的挡住对弓箭,他们阴天烟中不畏羽箭,叛军几乎以为他们是神魔护体。”
刘铭哈哈大笑,“我真的想看看龙伯高那时候的表情。”
太史慈道:“其实不用看,猜也猜得到了!他们缺乏投石车,隔着条湘水,对虾蟆兵没有任何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要填平那段路然后冲过去,龙伯高早就要急地发狂,早早的将刑道荣逼上死路,等到五龙山一破,他更是首尾难以兼顾,我不着急攻打,只从五龙山运兵,僵持到黄昏,湘水之事传来,龙伯高得知韩玄近乎全军覆没,只怕孤军被围,连夜撤走,到如今多半已出了长沙郡,进入了零陵。”
“这一役叛匪精锐可说是损失惨重……”
“那一场大水,不但冲垮了荆州军,听闻存活下来地只在少数。叛匪精锐在湘潭伏下精兵数万,这下一股脑的被淹死,实力大损。只是荆州兵马也损失惨重,除了刘磐和黄忠负伤被救出,剩下的人马不足一百。”太史慈道。
刘铭点了点头,摊开地图,看了许久,“龙伯高撤离,韩玄全军覆没,张怿遭受当头一棒。叛匪这三人在这一仗,锐气尽失。眼下张怿和龙伯高难合一处,我等当立即出兵收复长沙郡,将张羡彻底剿灭!”
太史慈沉声道:“遵末将稍作休整,明日就准备出兵。”他轻咳几声,垂下头来。
刘铭听到,抬头关心道:“子义,荆州天气不同北方,可要小心身体。黄汉升和刘磐公子,也需要多加照料,我们毕竟还是有些对不起他们……我,也有些对不起你,让你撑了这么久。”
太史慈有些感动,摇头道:“若不是彭城侯,黄老和磐公子恐怕早已战死,慈也不会是如今扬名天下的将军。彭城侯尽管放手去做,再有一战,必当剿灭叛匪,静候军师指示!”
荆南四郡战火频仍的时候,襄阳城中也有愁云惨淡之势。
河水暴涨除了在荆南战事之中被刘铭利用,可同样也是天灾水患。江夏算得上才平,今年却已遭到了天灾,如今江夏已经算是刘备所有,若是只有江夏遭灾怕是荆州还不会有何反应。然而南阳也有波及,甚至襄阳也有些地方隐隐有着隐患,不由让众人面面相觑。
刘表召集荆襄百官议事,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些灾民的事情根本解决不了,眉头长锁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刘备也同时在府衙大堂,看到刘表的时候,才知道管理一个势力极为不易。他知道的灾情就是颇为严重,那每日挣扎求活的天下百姓不知几许。
他知道刘表身为荆州牧,兼顾荆州偌大的疆土,子民的喜怒哀乐当然就是他的喜怒哀乐。一方诸侯的辛苦,绝非只有征战之苦,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
只是稍作沉吟,刘表还是走出了第一步,下了命令,“今年受灾郡县赋税全免。至于饥民一事,速命令八百里加急火速通传,命令各郡县官府开仓放粮,不得有误!”
众人跪倒在地,泪盈于眶道:“微臣替荆州百姓,叩谢州牧大人的恩德。”
刘表继续道:“蒯异度听令。”
蒯越疾步上前道:“微臣在。”
刘表感慨道:“我知道每逢天灾,民不聊生。可人心难测,始终有良心不足,趁此时机徇私枉法之辈。本官命你为江淮赈灾使,赐济民剑一把,巡查不法之辈。此剑上斩昏官,下斩刁民,若有人趁此灾情囤积居奇,祸乱百姓,一经查明,你可先斩后奏,本官为你担待!”
他声音铿锵,群臣凛然,知道刘表言出必行,有喜有忧。蒯越肃然道:“微臣领职。”
刘表凝望蒯越道:“可人命关天,异度,你定当妥善运用此剑,若有错漏,本官亦是不饶。”
蒯越听令退下,心中振奋,刘备听了也是暗暗点头。群臣齐声道:“荆州牧体恤民情,心忧百姓,苍生之福。”
刘表久居高位,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
他自然知道这些门阀对他除了奉承,难有表示,可是望见堂下的刘备,刘表还是决定办些实事。
“诸位想必也一样心忧百姓之苦,若是水患频仍,恐怕不等到战火蔓延到荆州,我们就先要葬身鱼腹。诸位不如想一想,该如何是好啊?”
一时间堂上议论纷纷,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出谋划策。
刘表长皱的眉头突然松开,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有心无力。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不能再来一次鸿门宴,如果真的来了,恐怕自己那些儿子也无能为力。
然而这时堂下突然站出一人,声音浑厚,朗然道:“长江灾情自先帝在位,就是屡屡不止。大汉先帝也曾在长江兴修水利,虽是便利航运,沟通东西,但还有些美中不足,为求急进,有些地方不免疏漏,屡次造成水患。州牧大人,备以为……”此人正是刘备,眼下环望群臣,一字字道:“从即日起,重修水利。”
群臣悚然,堂下震动,蔡瑁第一个站出来道:“州牧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刘表皱着眉看了刘备一眼,却发现刘备冲着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于是道:“为何不可?”
蔡瑁眉头皱起,拱手道:“想武帝在时,为修水利,已让妇人服役,秦皇更是曾在天下初定之时修建长城,导致民不聊生。如今天下仍乱,荆州民生才稳,绝不适合大兴土木。”
刘备在一旁突然插嘴道:“难道我等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地方的百姓长年受苦吗?”
蒯良目光一亮,上前道:“百姓虽苦,可暂时乔迁他地。眼下要义,当以平定荆南叛匪为主,大兴土木一事,需要暂缓。”
“百姓受难,迫在眉睫,怎么能缓缓?”刘备一反常态,竟然再次出口道。
黄承彦也应邀前来商议民事,此刻上前道:“刘皇叔,水利工程浩大,要整顿河道,绝非朝夕之功。依在下所见,蒯先生的意见可供参考。若是冒然重修水利,只怕各地再起争端。”
三人均为荆州重臣,说话有相当的分量。
群臣见状,议论纷纷,可均是反对重修水利,论调空前的一致。刘备若有深意的望了眼刘表,沉默良久才道:“可百姓苦难,徒之奈何?”
蒯良见刘备不再坚持,舒了口气,“减免赋税,开仓放粮,迁徙百姓都是好的方法。国库才稍微充实,绝不适合大动干戈,若是按刘皇叔的看法,那无疑自毁长城,还请州牧大人三思!”
群臣齐声道:“还请州牧大人三思!”
堂上静寂一片,群臣心中惴惴,只等刘表答复。如今刘表手握荆州重权,甚至可说是比皇帝掌控程度高得多,众人实在怕他一意孤行,难保这乱世之中为数不多的安宁之地变了味道。
天下动乱,只有刘表在荆州时,才有了十年的安定,如今烽火又起,这段时日回忆起来,倍觉可贵。
众人只想天下太平,不求刘表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业,只要能让天下太平数十年,已是最大的大业。
刘表望了刘备良久,突然间明白了刘备的意思,这才道:“你们说的也有些道理。”群臣放下心来,刘备话题一转,“可除了蒯大人的建议外,我们总要做点什么。若是坐看百姓受苦,岂不让天下人心寒?”
然后刘表又扭头一转,问向刘备道:“不知道刘皇叔有何良策。”
刘备沉吟道:“荆州百姓受苦,我于心不忍。这样吧……我捐出一月俸禄,救济灾民,至于你们呢……”
黄承彦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出列道:“微臣亦请捐一个月的俸禄。”
蒯良犹豫片刻,也是上前,沉声道:“蒯良愿捐。”
群臣只想刘备暂时莫要再修什么鬼水利,纷纷道:“我等愿捐。”
蔡瑁神色变换,感觉自己似乎中了刘备的计策,但却又不能阻挡大势所趋,黑着脸点了点头。
刘表大悦,拍案道:“诸位大人如此爱心,真是难能可贵。所有捐出的财物,就由庞德公统一调配,至于诸位的土木建设,我府上的花销供给,都要酌情减免。”
刘表一发话,众人只能跟随相迎,一时间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刘备不再提重修水利一事,只听了刘表的话,让将作监、都水监的大匠安排人手重新考察长江线路,找出最省钱省人还能为民除害的方法。
群臣一听,皆大欢喜,齐颂刘表英明。
等到议事散后,刘表身边只剩下刘备的时候,拍了拍刘备的肩膀道:“刘皇叔,你这招以退为进实在厉害,我想荆州门阀扎根数十年,能让这些官员心甘情愿捐献财物,也唯有皇叔你一人了。”
刘备摇头拱手,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宽仁,微笑道:“雕虫小技罢了。”
刘表摇头道:“不管是琦儿还是琮儿,要知道这些雕虫小技,何至于我这般放心不下?”
刘备叹口气道:“管理偌大荆州,不容易呀!只是州牧大可放心,二位公子还有荆州群臣辅佐,当能有所作为。”
原来水患天灾,只凭刘表州牧府的救济,一时间颇为困难。刘备这时候就有让人捐款的念头,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本来就是刘铭那时的惯用套路,早在以前就曾经告诉过刘备。但是在这里,想让士族门阀给泥腿子送钱救援,简直可说是匪夷所思。刘备却是知难而上,为了荆州的百姓一定要想出个法子。于是便有了先提出修建水利工程的方法,群臣大骇,断然否决,刘备这才提出真正的意图,顺利的达到目的。要是径直让群臣捐献财物,不言而喻,几天都不见得会有结果。
而这样一来,刘备为民请命,知难而上的名声,虽然不见得会传到民间。可黄承彦,庞德公,蒯良蒯越这些人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这些人固然在乎自己的世家,但是终究还是心忧百姓,当会支持刘备。
“群臣辅佐?唉……”刘表听到刘备的话,自顾笑笑,叹气不语。
刘备见刘表叹息,安慰道:“州牧大人,如今又比以往好了很多。坚持下去,等荆州平静下来,你当能轻松一些。”
“或许真能有那么一天。”刘表想说什么,终于止住,转了话题问,“现在战况如何?”
刘备笑道:“据我推断,张羡要完了。”
刘表精神一振,“誉之攻下了长沙吗?”
刘备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文聘大破武陵,黄旭阻敌成功,犬子不负使命同磐公子攻下湘潭。叛军自掘坟墓,大军被洪水淹没,龙伯高被太史子义攻破,张羡已孤立无援。他还在坚持,但是那些手下,因为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却再也没有了斗志。我昨夜才收到那边的密函,张羡手下的人已谋划退路,密谋想要献城投降,誉之急告我们,还请州牧大人定夺。”
刘表双眸寒光闪现,恨声道:“张羡众叛亲离,也有今日!彭城侯何须禀告,若有机会,斩了张羡就好!”
刘备顿了一顿,又道:“誉之或许还却少历练,他觉得,若有擒得张羡的可能,当解回襄阳更好。想荆南四郡毕竟地域不小,还有叛匪尚未投降,州牧大人你若是能善待之,说不准对收复这四郡有些效果。”
刘表冷笑着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想张羡和我等对抗多时,害我等损失不小,若不杀他,何以平民愤?当初我劝降江虎,收复陈生,都因为形势尚未明朗,尚需招安余众,尚且不听我指挥。张羡为乱这久,属于悍匪,再说他兵士已尽,援助已无,这时候我等若是纳降,让我军的一番辛苦,情何以堪?以后若再有盗匪,坚持到最后才投降,我们又如何处置?”
刘备虽还有些不认可,却也缓缓点头,“州牧大人分析的也很有道理。眼下已不需怀柔手段,当杀一儆百,以雷霆手段震慑余盗,让他们绝了幻想。可若杀了张羡,荆南四郡的叛匪又如何处置?”
刘表沉吟道:“我知道如今不好过多杀戮,只诛首恶就好,我既然已对张羡下了死令。这人便跟其他叛匪不同情况,不同对待,刘皇叔尽管放心,这些叛匪虽狡猾多端,但亦能明白轻重。若能杀了张羡,这些人必降!只要这些人到了襄阳,随便怎么收拾他,都是随意的事情。”
刘备感受到刘表心底的那丝狠戾,突然明白刘铭为何常常说他少了些什么,犹豫片刻后应道:“好,既然如此,我即刻传令誉之,不必再留张羡的性命!”
月黑风高,张羡无心睡眠,其实在听到湘水暴涨,冲垮湘潭主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荆南叛军支撑不了多久了。
文聘率荆州军进攻武陵,黄旭带兵仍旧在拖住杨龄的兵马,这对长沙本来该是个好消息。然而好消息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瞬间武陵告破,杨龄也龟缩起来,眼看已经撑不了太久。张羡人在床榻,一时间长吁短叹。
本来荆南叛军已有办法反攻刘备军,他甚至已经派出使者和江东联系,准备将刘铭等人团团包围,可江东军在他起事之前还都答应的好好地,甚至已经跟刘备军在江夏交战,然而等他起事却连个屁都不放了。江东军一撤,张羡支撑不住,被太史慈、黄忠两路夹击,数战皆败,只能退出长沙郡数城之地,回缩中心,坚守长沙。
长沙粮草虽足,眼下却是孤城一座,再没有希望,他们数万大军在这里,还能守上多久?
房门响了几下,张羡沉声喝道:“是谁?”
“爹,是我。”张怿的声音有些急躁。
张羡下床推门,点亮油灯,不解问,“怿儿,你找我何事?”
张怿焦急道:“爹,周挺要造反。”
张羡双眉一紧,“真的?”
“当然是真地。”张怿低声道;“其实当初刘铭军刚来的时候,他就有反意,和几个偏将密谋议事。可后来事情有变,我们初战告捷,又有桓阶献策,他们也就歇了。可我总是放心不下,安排人手在周挺身边,我们自从退守长沙后,周挺就加紧了行动。据我地消息,他明日晚就要开城迎太史慈进来。”
张羡眼皮忍不住地跳,神色又是悲哀,又是疲惫。
“爹……你倒是说句话呀。”张怿急道。
张羡咬牙道:“非我心腹,其心必异,还能说什么?”
张怿已经明白过来,做了个斩地手势,张羡点点头,眼中抹过一丝狠色。他若不狠,他就得不到今日地地位,虽是穷途末路,可他还是要搞个鱼死网破。
背叛。不可宽恕!
“都有哪几个人?”张羡问道。
张怿低声回了几个人名,张羡皱下眉头,良久无语。他身边的将领已经不多,多和太史慈、黄忠交手的时候,已然殒命。听儿子说了这几个人名,可推知剩下的人手,已有很多离心。
“何时动手?”张怿见父亲不语,只怕父亲动摇。
张羡毕竟老谋深算,马上做了决定,“迟则生变,就在今晚。”
“孩儿去找人手将这杂碎砍个十段八段。”张怿精神一振。
“等等。”张羡一摆手,沉吟道:“那样的话,只怕会引起军心不稳。不如你找几十个信的着的兄弟埋伏在堂下。我叫众将领来议事,以讨论出路为借口,然后当众揭发他们几个的恶行,这样杀了他们,也不会让众人不满。”
“还是爹想的周到,我马上去找。”
张羡等儿子离去,这才缓缓坐下来,烛火明灭,照着阴晴不定的脸,有种惊心的冷。
不需很久,张怿已回转,示意爹爹一切准备妥当,张羡到了议事大堂。见手下已陆续赶到,有的还是衣衫不整。周挺、李才、薛鼎、宋平、张岭五人却是身着正装,头发丝都不乱一根,脸上的表情,微有些紧张。
这五人,都是张怿说的名字。他们五人,看起来已同进同退,张羡一眼望过去,已明白究竟。这五人,显然早有准备!
压住怒火,张羡开门见山道:“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有将领杨练问,“将军,不知何事?”
张羡目光一扫,议事厅已寂静一片。
“我们已经败了。”张羡轻声道,众将面色灰败,一言不发。张羡道:“你们跟我这么久,我有责任给你们找条出路!”
有将领蒋天道:“我们就知道将军会考虑我们。”
张羡道:“如今有两条路给我们选,一条是投靠江东的孙伯符!”
李才摇头道:“孙伯符比我们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我听说他手下的将领,已在几次跟刘备交手中伤了不少。他自己更是在跟曹操的试探中落败,我们投奔他,并非良策。”
众将有迟疑,有点头。张羡缓缓道:“那么还有一条路,我和交州的士家有段交情,兄弟们若是信得着,我可带你们投奔。想交州遗世独立多年,江东也好,我们也好,甚至是刘表和黄巾,都是不能攻下交州,我们到了那里,还可留条活命。”
薛鼎大摇其头,“交州贫瘠,言语不便,离家甚远,去那里做什么?”他的话倒有不少人赞同,可也有人想,就算苦一些,能活命也是好的。
张怿已忍不住呵斥道:“薛鼎……我爹是为大伙着想……你难道有什么主意?”
薛鼎嘟囓道:“我其实……”
“其实这两条路都有点问题。”周挺沉吟道:“我们不妨再详细的考虑几日,到时候再做决定?”
张羡涩然的站起来,缓步在厅堂中走着,双眉紧锁。
众人见他沉吟,不敢打断,这时候张羡已走到薛鼎、李才的身边,遽然眼前一亮道:“还有第三条路。”
众人精神一振,薛鼎忍不住问,“还有什么路?”
张羡脸色一冷,如冰雪飞霜,只吐了两个字,“死路!”
他话音一落,惊变陡升,只听‘嚓’的一声响,紧接着疾风突起,墙壁上的油灯一暗一亮,厅中已死一般的寂静。
薛鼎、李才却已握住喉咙,嘴里‘咯咯’作响,发声不得。鲜血顺着手指缝流淌而出,挡都挡不住。
二人眼中满是惊诧、恐惧,还有不信之意,可喉咙已断,再难活命。
张羡说完死路两个字的时候,毅然拔刀,挥出两刀,砍断了薛鼎、李万才的咽喉。他是绿林中人出身,狠辣之下,绝对不下当年的黄巾贼酋。
这两刀出乎不意,多一分气力都不用,就已毙了二人。
“我为兄弟们找活路,你们却要串谋官府害我们!”
张羡言语如冰,并非对死人而说,而是望着周挺、宋平和张岭三人。张羡一拔刀,周挺就已经退却,他一退,宋平和张岭也是并肩后退,冷望张羡。他们已经知道,消息泄露。
刀锋弘亮,刀尖上还残余几滴鲜血,‘滴滴答答’的声音听来阴冷无比。
张怿见到并肩而立的三个人,眼中突然闪过丝喜意,转瞬无动于衷。
可厅中其余将领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杨练、蒋天骇然道:“将军,就算言语不和,也不用害了他们的性命吧?”
张羡冷冷道:“你等有所不知,周挺他们已把我们都卖给了官府,准备明夜开城。用我们的人头,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
姜是老的辣,张羡一句话,就将其余的将领的怒火统统调起来。或许有的人觉得投诚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他们把自己算计在内,当然罪不可恕!
蒋天上前一步,怒喝道:“周挺,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周挺冷笑道:“真的假的又能如何?张羡,你到现在还蒙骗我们这帮兄弟吗?你说的两条路,都是为你自己着想,你可曾想到过我们这帮兄弟?归顺孙伯符,他现在自身难保,江东内部都不知道有什么变故,我们去了不过和他一起做丧家之犬,我们跟随你,都是保一家老小,又去交州遭人白眼做什么?走这两条路,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我等投靠刘皇叔,换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全家的安宁……”
“一派胡言。”张怿暴怒道:“周挺,官府和我们向来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现在我等还有反抗之力,若是投降后,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安宁可讲?”
他一番话,倒是说到很多兄弟的心坎中,周挺仰天长笑,“张怿,你这番话唬得了谁呢?管亥当年可是黄巾出身,刘辟龚都现在又如何呢?刘皇叔手底下,还有温侯降将,说起来哪个不是所谓的叛逆,眼下还不是风风光光。皇叔之子彭城侯也是一样大仁大义,只要我等归降……”
他话音未落,张怿已厉喝道:“动手!”
张怿一喝之下,周挺为之一震,不由拔刀相向。可只觉得身后金刃剌风,怪叫一声,向旁闪去。
他踉跄几步,手捂的腰间,已渗出鲜血。可顾不得伤痛,周挺目眦欲裂道:“宋平,你……”
宋平方才还和周挺并肩作战,可这刻手中一把短刀,鲜血点滴。血是周挺腰间的血!
张怿冷笑道:“周挺,枉你自诩聪明,可没有想到过,宋平是我的人!若非他在你身边,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反叛?”
众人一时间如在梦中,不明所以。
杨练、蒋天精神一振,和张羡并肩站在一起,杨练喝道:“周挺,你出卖兄弟,罪不可赦,你认命吧!”
他抽出长剑,厉声道:“将军,让我拿下这个反骨。”
蒋天却是话都不说,已向周挺扑了过去。周挺已伤,看似不轻,他一个蒋天,就算不用杨练的帮手,看起来已能收拾得了。
张怿已露出微笑,觉得胜券在握,张羡突然觉得有些心悸。
这种心悸,是身经百战得出的一种直觉!他那一刻,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危险,他及时将身子偏了偏。
一把长剑擦张羡肋下而过,无声无息的带着一抹清冷的绝情。这时候蒋天一声怒吼,只见到另外一个剑尖从他胸口蓦地凸出,有如他凸出的眼珠子。他本想扼杀了周挺,稳定军心,却做梦没有想到,袭击竟然来自背后!
背后岂不都是兄弟?
蒋天这么想的时候,已全身乏力,向地上倒去。这时候只见到一刀斩下,然后头颅飞起。周挺一刀砍下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惨叫,嘴角不由泛起得意的笑。
惨叫并非蒋天所发,竟是发自张怿。一条手臂飞起,带着如雨的血雾,凄惨无比。
周挺、张岭、宋平、杨练四人已包围住张羡父子,张羡受伤,张怿断臂,局面一下子扭转!
张羡眼角不停的跳,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的时候。
方才转瞬之间,形势大变。一直说着忠义的杨练给了张羡一剑,张怿的忠义手下宋平伤了周挺,本来投靠过来,可关键时候,却拔出了长剑,飞刺了蒋天。他在掷出长剑的时候,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的划向了张怿。
那一招极为突然,张怿只来得及侧侧身子,然后一条手臂就被宋平斩断。
手臂被断的那一刻,张怿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宋平疯了?他捂住膀臂,似乎那样就能挡住如泉的鲜血,可眼中惊诧、恐怖、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询问?
张怿虽没有问,宋平却已回答,“我本来就是周将军的人。我接近你,是受周将军所托。”他说完后,一脸凛然正气,张怿背脊却已升起了一股寒意。
张怿现在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原来他自以为得计,在周挺身边安插了人手,哪里想到他还嫩了很多。周挺更早的在张怿身边安排下宋平,等到张怿完全信任宋平后,就给了张家父子致命的一击。
张羡按着伤口,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一场战规模小,结束的快,可给他的打击,实在是比在这荆南蹉跎多年给的还要重。
议事厅中,当然还有其他的将领,可一来武技差了许多,更多是混饭吃,二来也是心中惴惴,一时间不敢多说。这时候的抱错大腿,就有性命之忧,他们当然要看清形势再说。
周挺见大局已定,冷冷道:“张羡,念我跟着你多年的份上,你自己了断吧。彭城侯有令,只要你死,所有的事情,既往不咎!他的话,素来一言九鼎,你若真的还考虑到兄弟,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放屁!”张怿双眸如火,喝道:“来人!”方才他觉得不需人手,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所以一直没有叫埋伏在堂下的兄弟。再说方才惊变陡升,找人都来不及。这次性命关头,当找兄弟,可大喝一声后,厅中轰轰隆隆,厅外却是一个人没有。
张怿脸色已变的青了。
周挺叹息道:“张怿,你知道吗,你实在蠢的要命。我既然在你身边安排了宋平,又怎么会不提防你找人砍我们?你找的几十人,不等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睡了。”
“睡了?”张怿咬牙切齿道:“是你害了吧?”
周挺淡然道:“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心狠?我不过是在他们临行前喝的水中,放了些安睡的药物,明天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张羡手握单刀,舒了口气,“原来如此,那看来……”他话未说完,陡然间单刀一展,已向宋平劈去。
杨练却是大喝声中,向张羡背心刺去。他们早知道张羡是笑面虎,方才还不动声色的杀了两人,当然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杨练一动,张怿就扑向了他,张怿心中有恨,知道今日之局,自己犯了大错。可就是如此,父亲也没有半句怨言。他觉得自己该死,所以他拼死!
周挺却淡漠的笑了,在他眼中,张羡亦是笼中困兽。只要杨练缠住张怿,自己、宋平再加上个杨练,解决了张羡,并不是什么问题。
张羡一死,大伙都有好日子过!
他才要举步,突然僵住。缓缓的低头望下去,见到一把匕首已深深的插在了肋下,冰凉如水!
四百零二章·长沙城内乱甫定,荆南军破败将亡
周挺有了那么一刻恍惚,他背后就是张岭,他一直信任张岭,可他怎么会暗算自己?他那一刻,简直和张怿一样彷徨。
“张岭!”周挺大叫一声,就见到一道耀眼的刀光撒过来。周挺只能退,可是他却快不过那道刀光。
刀光湮灭,全部落在了周挺的脸上,周挺的脑袋没有两半,可一张脸,却已惨不忍睹,血花四溅。
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周挺这才发现,宋平脑袋已经转到了背部,凄然一笑,恨恨的望着张岭。
张岭面无表情道:“周挺,我这一辈子都是张怿将军的手下!”
周挺惨然一笑,这时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他自诩聪明,安排宋平做反间,将张怿玩弄在股掌之间,却没有想到张羡技高一筹,早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他一辈子都在张羡之下,没想到临死还死在张羡的算计下。
“好……你个张羡!可是……有件事你肯定想不到……”他话未说完,已然毙命。杨练吓的和老鼠一样,面对着疯虎一样的张怿,他本来就有点胆寒,可见到周挺被张岭所杀,宋平又被张羡扭断了脖子,他这才后悔为什么要背叛张羡。哀声叫道:“张怿将军,你饶我不死,我再不敢背叛。”
“怿儿,住手!”张羡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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