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轻轻叹了口气:“谢雨烟能请动扎西老爹,她还真有本事啊。”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扎西老爹对那位谢大小姐貌似颇为恭敬。”邓师低声说道,“谢雨烟说扎西老爹是地地道道的陇西人,年轻时候经常在两国边境上闯荡,对这一片的情况很熟悉。她建议我们跟随扎西老爹,趁着汛期走水路绕过西隆军的防区,转到狮子口这一面来找你。”
“说是建议,跟命令也差不了多少吧。”邓师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她说得在理,起码比老钱的法子管用,也就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扎西老爹对这一面确实很熟,他甚至料得到你会被洪水困在这里。我们在天黑时就到了,但不知道岸上是什么情况,所以一直在附近兜兜转转,打算天亮之后看情况再决定是否靠岸,没想到你却先找上来了。”
李青放下碗筷,淡笑着道:“幸亏你们及时来了,要是再晚到一两天,估计我就被西隆军剿灭了。”
经过邓师的解释,李青算是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不过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地方就在于谢雨烟同扎西老爹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相当诡异的关系。毕竟在李青以往的记忆之中,这两个人可是完全不认识啊。
就算是谢雨烟为了找镇藩古楼,将客家寨子也折腾了个遍,同扎西老爹交易过消息,可也没本事把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家请到西隆这种地方冒风险啊。
李青好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偏过头问道:“对了,看到彩云了么?”
邓师摇摇头:“没看到,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顾得上问。”
“嗯。”李青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出去看看。”
“我也出去吧。”邓师冲着古月咧嘴笑笑,“你受了伤,好好休息。”
古月闷闷的哼了一声,将碗里白面粥喝光,慢慢躺了下去。
李青也在船篷口披了蓑衣,同邓师一起走到了船头。
“水流越来越急了。”蹲在那里的文扬,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李青脸色变了变:“我们现在应该是逆流而上吧?”
邓师点头:“嗯,如果从地理角度来看,快要接近瑶河了。”
“你们顺流而下很容易,可现在发这么大的洪水,怎么回去?”
摆了摆手,邓师伸手向着船尾的扎西老爹指了指:“老爹说他知道一条没有完全被淹没的小路,天亮之后,咱们要弃船登岸,走回去。”
“哦。”李青应了一声,算是终于放了心。他在船头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回船篷里看了看古月,聊了几句话之后转到了船尾。
“老爹,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李青笑呵呵的打招呼。
“嗯。”扎西老爹应了一声,听语气似乎不大高兴,使得李青站在那里禁不住有点儿尴尬。
雨水拍打在那具佝偻的身体之上,一阵寒风吹来,扎西老爹止不住得咳嗽,身形萧索。
李青站了一会儿,诚心实意的说道:“您年纪这么大,还劳烦您跑这一趟,真对不住了。”
扎西老爹只顾划桨撑船,没有搭理李青。后者在船尾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继续呆下去也是多余,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扎西老爹忽然开了口。
“你要真有这份心,就替我求求那个女人,放了彩云吧。”
“嗯?”李青身子一僵,猛地转过身来,“彩云怎么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扎西老爹才继续开口:“她把彩云带进了山,帮她找神仙楼。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咳咳咳咳…我儿子就死在了这上面,现在连我孙女也要害死么?”
“我知道了。”李青点了点头,“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嗯。”扎西老爹沉沉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水流越来越急,小船已经几乎不能行进,这个时候在李青的面前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一片陆地。
“我们要从这里走么?”李青禁不住问道。
“嗯。”扎西老爹又是闷闷的应了一声,他将船锚抛下去,将小船固定在了岸边。
“这条路太险,必须等天亮。”扔下这么一句话,扎西老爹便在船尾蹲下来,掏出烟锅子点上,吧嗒吧嗒开始抽烟,再不搭理李青了。
这是相当漫长的一夜,但对于此时的李青来说,却丝毫也不觉得无聊。这样淅淅沥沥的雨夜,比起之前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可要好上太多了。
“副队他们几个都被老钱接回了四季客店,现在只有钟若曦一个人在陇西第三军区医院里。”邓师漫不经心的说道,“咱们跟人家毕竟身份不同,大家都很担心如果同陇西军走得太近,反而惹出麻烦来。”
“嗯。”李青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想法,他完全赞同。
抬手拍了拍文扬的肩膀,李青笑呵呵的问道:“有没有想过忙完眼下的事情,打算做些什么?”
文扬眨了眨眼:“大哥,咱们这队伍…就这么散了?”
“一个个都伤成了这幅样子,你觉得呢?”李青笑呵呵的反问,“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大家的心力也几乎被熬干了,点到为止吧。”
“那我就四处转转吧,反正咱们一线队第一次解散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文扬轻声说道,“或者我回燕京,去找花姐也不错。虽然我更想跟着你,不过大哥现在应该用不到我了吧?”
李青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文扬的脑袋:“你如果想留在我身边,我当然会欢迎了。可你已经成人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应该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
“就是嘛。”邓师冲着文扬挤了挤眼睛,“咱生得俊俏,老跟着队长有什么意思,你得学秦武朝,闲着没事儿耍耍钱,泡泡妞嘛。”
“切。”文扬不屑的一撇嘴,“低俗。”
邓师嘿嘿一笑,忽然话锋一转:“你将巴古迪干掉了?”
李青应了一声,低下头盯着斗篷上滚落的水珠:“这应该不需要什么疑问吧。”
“杨迅估计不会太开心,他一直都打算亲自动手呢。”
“那他这次没机会了。”李青将腰间的匕首解下来,递给邓师,“有些话你去说,要比我更合适。”
将那柄匕首接在手里,邓师掂了掂,轻轻抽出来凝视着上面的血迹:“这是…”
“杀死巴古迪的那只匕首,杨迅也许会有兴趣,留个纪念。”李青淡淡的回答,缓缓站起身来,“我太累了,进去歇一歇。”
盯着李青的背影,邓师略一点头,将匕首收好,转过头来看着文扬:“听我的话,不要再跟着队长了。”
“为什么?”文扬脸上带着一抹不满,“大哥刚还说,如果我留在他身边,他也相当欢迎呢。”
“天涯相望,也是兄弟。咱们能陪他走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邓师轻轻叹了口气,“队长太累了,让他歇歇。”
文扬并不理解邓师的意思,但他似乎觉得后者的话有些道理。转过头来,盯着船外暗沉沉的夜色,许久没有言语。
天亮时分,几个人携带了必备的东西,弃船上岸。
邓师用斧头将这条小船凿沉,让它沉在了水里,然后由扎西老爹带路,几个人再度闯进了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
扎西老爹说得不错,这条山路确实很险。雨天路面湿滑,几个人走在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山路上,身侧便是万丈深渊。这样的险峻的道路如果放在黑夜里,连李青都无法保证能够安然通行。
可也正因为行走在这条山路如此凶险,才能悄无声息的穿过第七步兵旅的防区,在西隆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回返陇西。
总体而言,这一路算得上是有惊无险。在行走了整整一个白天之后,天黑时分,已经逐渐接近了沙坪。
等到第二天凌晨四点,五个人终于渡过古舀河,踏上了华夏帝国的土地。
站在波涛汹涌的古舀河东岸,李青回望着对面的西隆国的茫茫山林,回想起这近一个月的种种遭遇,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终于回来了。”李青舒了一口气,心情却并没有轻松下来。石应辉,纪文斌,以及此次刺杀事件所有的死难者,都好似一块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了李青的心里。
考虑到自己的特殊身份,李青等人也并没有惊动驻扎在古舀河岸的陇西驻军,沿着一条小道偷偷绕过去,最终同早已带人等候在那里的钱黎明汇合了。
钱黎明看到李青回来,当场热泪盈眶,抱着李青将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而扎西老爹毕竟年纪大了,一路长途跋涉,在回到陇西的当天晚上便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邓师给他打了退烧针,然后抬上车子,众人回返卫城。
上午十点多钟,李青踏进了四季客店的大门,同一线队的兄弟们见面。在一路坎坷之后再度重逢,所有人都颇感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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