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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依用手指梳理黝黑的长发,她没有使用旁敲侧击的技巧,而是采取直捣黄龙的技巧,说,你的老婆有我漂亮不?罗地凯说,说不上很漂亮,但也不是很丑陋,身材是很好的,该鼓起来的地方鼓得好看,该凹下去的地方凹得好看,属于书上说的杨柳蜂腰,风姿绰约那类女人吧?
阿罗依听见罗地凯用这样美丽的语言这样来形容他的老婆,心知罗地凯不仅很爱老婆,而且是爱得很深,心里不但不忌恨罗地凯的老婆,相反还很欣赏罗里凯的老婆。作为女人,能够被自己的男人爱恋着,能够被自己的男人深深地爱恋着,总归是幸福的,我为什么要去嫉妒人家呢?何况我跟罗地凯充其量只是一个单位里的同事而已,如果说特别关系,也只是走得近一点而已。
阿罗依知道,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如果男人心里有某种企图的话,他们是会极力贬低自己的老婆的,他们是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取漂亮女人的爱情的,然而罗地凯在阿罗依面前没有这样说话,而是对自己的老婆作了公正的评价。爱情是需要甜美语言来表达的,甜美语言有时是爱情的催化剂,它能够催生爱情,使爱情日渐变得丰满起来,日渐变得激越起来,但是组建家庭居家过日子,甜美的语言远不如实质性的呵护,阿罗依明白,深深地明白,她需要平稳安定的生活,哪怕是艰苦一点也是无所谓的。
阿罗依以为罗地凯是做到了这一点的,而且是做得很好的,心里不觉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姚天明已经死了好长时间了,阿罗依把女儿姚金鹊放在水潭老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放开身心去迎接新的爱情,组建新的家庭,过上全新的生活。人是喜欢群居的动物,以群居的形式构成了社会,并在社会里担当角色,或许这种角色很是低下的,是很是卑贱的,但是人们却是愿意去担当。
人是最怕孤独和寂寞的。阿罗依下班回到家里,迎接她的是孤独,是寂寞,她想跟人说话,尤其想跟异性说话,然后阿罗依找不到人说话,更别说是跟异性说话了。罗地凯出现在阿罗依面前,跟阿罗依说话,算是解除了阿罗依内心的孤单之苦,她的心里是自然的感动,说,你们是一个村子里的?罗地凯做出忙不迭回答的样子,说,是的,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我们两家只是相隔一条河,走起路来也就几分钟,还有啊,因为相隔太近,我都是不敢跟她吵架的,生怕被她娘家人听见了过来收拾我,我可是个孤儿,打起架来没有人帮忙,是会吃亏的,当然,如果是被岳父岳母打了,也就是打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岳父岳母就是我的爹妈,做儿子的谁又会计较被爹妈打的事情呢?
阿罗依温婉地笑了笑,说,你老婆比你小一岁,今年二十二岁,你跟她是先结婚后恋爱,我说得对不对?罗地凯听到这话,就拿诧异的目光去望阿罗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阿罗依到果子山林业局办公室看过罗地凯的档案,知道了他们两口子的基本情况,至于先结婚后恋爱则是推测的,说,罗依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很聪明,你可是要珍惜了再珍惜的,像这样的宝贝,你是不可以随意丢弃的。
阿罗依说过这话,突然意识到这话有些问题,赶忙转移了话题,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窘态,说,地凯,说说你们的恋爱经过吧?我爱听。罗地凯显然没有听出阿罗依的话外之音,说,我们差不多是娃娃亲,她看到我妈死了,看到我爹也死了,心里想到我很可怜,就在埋了我爹之后来到我家里,逼着我做事,我们是下午做的,在做的过程中还压死了一条四脚蛇,我老婆说这是不好的征兆,是爱情魔咒,说我们的婚姻是走不到头的。
阿罗依听到下午做事三个字,心里好笑极了,感觉罗地凯说话虽然有些粗俗,但是很实在,更为要紧的是她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成功地掩饰了自己的窘态,身心顿时变得轻松起来。社会上说话含蓄的男人很多,但是这些男人的骨子里却是坏水,所谓幽默感其实就是花里胡哨,是不可以全信的。
阿罗依是个经历了婚姻的女人,她已经从爱情的激情里走了出来,暂时处于平静的状态,说,我善于对事情做出判断,而且判断得很准确,你想啊,我在社会活了二十年,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我还是见识了不少事情的,哎呀呀,跟你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想嫁给你,何况我现在也是高看了我自己的,地凯你想想看,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刚才说我能够对事情做出正确判断,可是事实呢?我对爱情就是做出了不正确的判断,还有啊,我今后能有什么样的爱情?我现在也是不能做出正确判断的。
在阿罗依的心里,已经有了走出了果子山林业局的想法,她知道把自己留在果子山林业局,留在高莫县,也许会重新得到爱情,但是人们会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她呢?阿罗依把自己的年龄用巧妙的方式告诉给了罗地凯,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愿意做罗地凯的老婆,跟他一道走出果子山林业局到外面过生活。阿罗依从罗地凯的叙述中知道,知道云雾村是个贫穷的地方,然而既然罗地凯能在那里生活下来,她也是能在那里生活下来的,她有这样的心里准备,而且如果实施起来的话,她也是乐意的。
阿罗依这样想,也想这样做,缘于她有很强的自尊,是为了保全面子而过生活。这种想法对于某些人来说也许很是荒唐,但是对于阿罗依来说却是那么的合情,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得等同于她的生命,重要得超越了她的生命。罗地凯说,你才二十岁,比我还小三岁呢,男大三,要不得。阿罗依故意沉下脸,说,谁说男大三要不得?还有,谁叫你记我年龄了?我还不到二十岁,我距离年满二十岁还差两个月呢,像刚刚摘下来的黄瓜,嫩丝丝的,水灵灵的,特别好吃,哎呀,你看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想要嫁给了你。
阿罗依满心希望罗地凯能够跟老婆离了婚,那样子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罗地凯做老婆,然后随他走出了果子山林业局,走出了高莫县,到高莫县人认不得的地方去经营爱情,去经营不必遭受良心和道德审判的婚宴。
罗地凯不知道阿罗依心里的想法,他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向阿罗依道了别,回到了跃进木材站,坐在自己的宿舍前。山上传来了沙沙声。罗地凯知道山上已经下起了雨,而他的门前却是另外的景致,有几只蝴蝶在花间戏耍,有几只蜜蜂在花间采蜜。
不经意之间,微风吹来,纤纤草动起来,杨柳依依起来。罗地凯抬起头看着远方,远方有几朵黑云在移动,有雨雾在飘飞,雨迈着轻盈的脚步悄然走了过来,细如牛毛的雨儿在空中飞舞,飘落,柔软地铺向了大地。雨移动了过来,雨滴大如豆子,稀稀疏疏的,砸在地上,砸在屋檐上。
过了一阵子,雨更大了,雨滴声宛如鼓点声,铿铿锵锵,激烈昂然;雨滴声又如分号,分割了绵延的时空,整个跃进河谷里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罗地凯的心时而激越,时而昂扬,茫然的思绪随着散淡的目光透出了浓重的雨雾投向了远方。
雨更大了。雨丝如线,编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雨丝把天和地连接了起来,把罗地凯也连接了起来,令他在这张雨网的缠络里高吟低唱,却难以唱出对雨的感激。雨声很美,美如清唱,直唱得地动山摇,直唱得逼仄中透出了辽阔,直唱得寂寥中透出了高远;雨声又似琴音,始自远方,终止在眼前,丝丝缕缕,飘飘荡荡,把雨中之情渲染得酣畅淋漓,升华到了极致。
暴雨到了。雨形如柱,直立于天地间。一个老农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来到跃进河边,拄锄而立。雨声犹如南腔,绵远悠长;雨声又如北调,洋洋兮若江河,凝重的大山里有了泪水,泪水淌进了田地里,庄稼把眼泪变成了生机,变成了希望。罗地凯在雨声中停止了思绪,枕着一缕凉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罗依看到罗地凯把目光收了回去,人也走出院子,就暗自神伤起来,心里说你真是个呆子,一点儿也不解风情,你想看我,只管看就是,何苦要把目光收了回去?你就是胆子再大些,你就是过来抱我,说难听话,再有你就是过来做了我,我难道还会去告你强奸了我不成?我去告你,其实就是损害我自己的名声,我才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阿罗依看到罗地凯走了出去,体内仿佛钻进了许多蚂蚁,蚂蚁游进了她的血管,在她的血管里蠕动起来,爬行起来,阿罗依感到了由衷的苦痛。
阿罗依思绪了好长时间,到底平静了下来,她开始动手做饭,等到饭熟,用竹箩装好,提起,走向罗地凯宿舍。阿罗依已经打好主意,打算大胆地向罗地凯敞开胸怀,给罗地凯美好的爱情,或许在罗地凯眼里,她的表白也许莫名其妙,或许空穴来风,但是对于阿罗依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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