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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是这样的。李楚林是倒霉了,地位等同地富反坏右,这是一种逻辑,是逻辑中的推理,只要大前提不错,小前提错了是无所谓的,否则人们为什么要说龙生龙凤生凤呢?
做儿女的在李楚林这个大前提错了之后,自然成了过街老鼠,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李堂皇仿佛从高空里突然跌入了深谷,经历了许多忧伤,而且这忧伤潜入他的脑海,仿佛瘤子在他的脑海里生长,非到死的那一天是不能得到解脱的。
狐狸的尾巴越长资格越老,知识越多的人越反动。这是怎样的一种逻辑?又是怎样的一种推理?李堂皇是说不清楚的,是真的说不清楚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李楚林有文化,所以很反动,现在又成了被批斗的对象,那么他的后代自然也是反动的。如果把他们拖去批斗,在情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每天起床,李楚林一家首先要做的是洗脸,把脸洗干净,然后在李楚林的带领下向领袖请罪,旁边有时候还会有生产队的领导来监督,如果做不好规定的要领和动作,就会被民兵用枪押送到田地里干重活,至于工分是不需要记录的,如果有异议,则有可能遭遇更严重的惩罚。
云里县一中有一名教师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从城里逃到了三姓村,在天擦黑之前来到了李楚林的家里。李楚林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就叫他在家里吃晚饭,没想到就在吃晚饭的时候,突然闯进来几个拿枪的民兵,说,我们来捉拿反动的知识分子。李楚林为这个老师说了几句好话,当即遭到了民兵的毒打,弄得那个老师很不好意思,当即跪在李楚林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站起来跟他们走了。
几个人走上公路,一辆汽车迎面开了过来,那名教师看到迎面驶来的汽车,毫不犹豫地朝车轮底下扑去,瞬间血花飞溅,气绝身亡。人们很快就找到了通风报信的人,李仙人说,落井下石,是要遭报应的,是要遭天谴的。李仙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村民就冲向那名通风报信者家里,把他从家里揪了出来,绑在家门前的一棵树上痛打了一阵,李堂皇则趁机揪住他女儿的头发,揪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那名教师被草草地葬在三姓山里的乱坟岗,因为惦记他的缘故,李堂皇来到了他的坟前。李堂皇突发奇想,从离坟不远的种薯地拔了几棵红薯苗,种在坟前。到秋天,队里有人发现那几根红薯苗长得比脚拇指还要粗,生产队长得知消息,赶忙来到那几根红薯苗前,用手排开表面的泥土,但见泥土下的红薯比南瓜还要大,心里是异常的悸动,也是异常的惊喜,说,我们生产队要出新生事物了,这是谁种下的呢?李堂皇当然不想失去露脸的机会,当即站出来承认,生产队长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李堂皇,李堂皇当即把种红薯的过程讲了出来,生产队长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虽然是无心之举,却也是种出了效果,种出了新生事物,我给你记三十个工分。
十个工分可以得到贰角八分钱,三十个工分可以得八角四分钱,那年头的八角四分钱,是可以买好几样小东西的,李堂皇自然是欢喜的。生产队长派了两个民兵轮流看守那片坟地,看守那几根红薯。到了秋末,生产队长到公社请来几名干部,叫来几个社员,当着公社干部的面挖出了红薯,抬到生产队晒谷场里秤重量,其中最大的那个有八十多斤,那个大红薯披红挂绿,随电影队的流动被送到各大队展出,因为大红薯有介绍性的文字,李堂皇是大红薯的栽种者,李堂皇突然间出了名,当年被破格提拔为红小兵中队长。
李堂皇无意识的行为造就出了新生事物,他是个有思维的孩子,也正为如此,他比别的孩子经历了更多的事情以及由事情所引发的忧伤。李堂皇厌恶农村单调而又枯燥的生活,在困惑面前显得很无奈,但是他排除了心底的凄楚,昂起头,去搏击人生的浪峰。
猪耳朵归属三姓村,是三姓村的附属山寨。猪耳朵附近有一座镇蛇庙。据《李家族谱》介绍,三姓村有大量的毒蛇,毒蛇每年都要咬死不少村民,为了抑制毒蛇的繁殖数量,减少毒蛇对村民的危害,李家先人出资修建了镇蛇庙。每到阳春三月,村民就拿着青蛙之类的东西到镇蛇庙里祭奠。说来也巧,自从修建了镇蛇庙,三姓村里的毒蛇数量减少了不少,而且毒蛇咬人的事例也减少了不少,李家先人为保证三姓村人种的繁衍立下了不朽的功绩。
镇蛇庙旁有两棵古柏树,树高枝多,枝多叶密。树底下是空的,每逢涨大水时树底下会发出晃荡晃荡的声音,远远地传播开去,成为三姓村寂静中的声响。某日下午,天空恍如水洗过一般,碧绿纯净,猪耳朵村民坐在庭院里晒太阳。三点钟左右,天空里突然出现了一朵白云,如箭一般地从远方直飞了过来,停留在两棵古柏树的上空。突然,天空里出现了一道闪电,跟着响了一个炸雷,把那两棵古柏树拦腰炸断,白云在猪耳朵上空撒了一缕雷火,箭一般地飞走了。
猪耳朵三面临山,一面临水,三座山好像是三只猪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三姓村民看不起猪耳朵村民,因形取名,把猪耳朵叫做猪耳朵。猪耳朵有八十余户人家,三百来号人口,受猪耳朵的影响,村民大都带有牲口的味道。猪耳朵着火时是个无风的下午,大多数人都在家里,但是猪耳朵村民很是麻木,除了争相逃命,没有几个人想到去救火,惟有兰花的表现还算过得去。
兰花的男人李仙人得了痨病,做不得那种事情,满足不了兰花的性欲,兰花就偷人养汉子,屋里屋外,田头地角,到处都留有她与野男人苟合的味道。有一天晚上,兰花和于忠在生产队的猪圈里做得正欢,不巧被治保主任逮了个正着。治保主任仗着哥哥是大队书记,整了许多人,玩了很多女人,到后来他哥哥下台时他也下了台。
被治保主任玩过的女人在男人的鼓舞下,这时勇敢地站了出来,她们声泪俱下,控诉他强奸了她们,治保主任扬起闹壳,望着幽蓝的天空,说,强奸的事情男人是不干的,只有女人才干得出来,你们也不看那个奸字是怎么写的?话是不可以随便乱说的,得讲究点儿文法,我看三姓村民大都是文盲。
控诉的女人多了,引起了大队新书记的强烈不满,新书记带着复杂的心情把治保主任和那些女人押送到了公社,坐等公社判他几年让他坐几年牢,没想到仅仅只过了两天,治保主任在几个女人的簇拥下回来了,说,公社干部说了,是通奸而不是强奸,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妈的,这些女人从我身上得到了无穷的快乐,转眼之间就忘了,水性扬花啊!这是什么时代?这时水性杨花时代!
那天过后,有些女人离开了治保主任,有些女人依然同他保持暧昧关系,一直保持到他生命的终结。治保主任逮着兰花和于忠通奸的事,缘于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电影惹出来的祸端。三姓村看露天电影,贫下中农在幕布的正面看,地富反坏右在幕布的反面看。开始的时候,地富反坏右心里很是不舒服,说,你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你们在正面看,我们在反面看,你们也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吧?
乙福成是富农,不是特别专政对象,育得一手好秧,生产队长对他比较照顾,生产队长宣布地富反坏右在幕布的反面看电影后,乙福成拎起一只鸡来到了他的家里。生产队长看到鸡,灰暗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了精芒,赶忙叫老婆杀鸡做饭,问乙福成,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乙福成说,地富反坏右的男人有猴子尾巴,地富反坏右中的女人也有窝窝,都是一样的人,何况地方又不是狭窄,还是同等对待吧?无非一场电影。生产队长抽着烟,不回答。
过了一会儿,鸡肉端了上来,生产队长夹给乙福成两只鸡脚杆,说,你喜欢跑腿,多吃些鸡脚杆。生产队长号召全家向鸡肉进军,风卷残云,很快就把那只鸡消灭了。生产队长说,不是有没有猴子尾巴有没有窝窝的问题,而是放不放卫星的事情,你看我们这地方,老祖宗风光过后就沉默了,就没有名堂了,我们不搞几个大动作,不高特殊的政策,哪个人会记得三姓村?三姓村哪天才会被人家刮目相看?莫说,你莫说,你再说,我就要拿你去批斗了,如果你也想被吊起来打秋千的话,我马上就安排你一个罪名,把你挂上去打秋千,不到口吐白沫不放你下来。
乙福成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气的要命,发誓今生今世不看电影,如果违背了誓言,就是狗日的!然而仅仅只是忍耐了两场,乙福成就忍不住了,掇了一条小板凳到幕布后面看电影了。那天晚上,电影开演后,治保主任两眼盯着银幕,余光警惕地观察整个场面,当他看到地主的儿子于忠和兰花地走了出去,他也站了起来,悄悄地走了出去,尾随他们走向生产队的养猪场,当于忠和兰花在猪圈里做得正欢时,治保主任飞快地跑了过去,用手电筒照着他们,说,大胆的狗男狗女,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到治保主任的声音,兰花停止了蠕动,开始求饶,说,主任,你行行好,千万不要说出去,治保主任说,不说出去也行,除非你跟我也干一次。兰花听到这话,立刻从于忠的身下滑了出去,和治保主任干了起来。还没有尽兴的于忠嘴里吧喳吧喳地响了几下,拿起一根木柴朝治保主任的屁股猛地打了下去,受到击打的治保主任身子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下身那个零件喷出了大量的液体,兰花大叫了一声,幸福得晕了过去。
第二天,于忠和兰花被带到了公社,他们的情形跟陈开和阿琴类似,他们的脖子上各自挂了一块小黑板,随电影队的流动到各个大队接受批判,小黑板上写着乱搞男女关系的于忠,写着乱搞男女关系的兰花,用红笔在名字上打了个叉。鉴于是白骨精勾引孙猴子,兰花的脖子上加挂了一双破鞋。治保主任警惕性高,时刻掌握着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为捉奸英勇负伤,第二天被送到公社卫生院治疗,等到治好以后,他胸带一朵大红花,随电影队的流动到各个大队作巡回演讲。
治保主任巡回演讲完毕,回到家中,看到老婆在生产队长的身下尽情地歌唱尽情地舞蹈,气不打一处来。治保主任拎起一把锄头,把生产队长的屁股当作了最难挖的胶泥地恶狠狠地挖了下去,随后朝自己的嘴里放进一个雷管,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导火索,就在这个时候猪耳朵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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