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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杨颂歌的婚姻应当是很美满的,但是在为成分论的时代里,在那个特定的环境里,作为地主的女儿,她不可能把握好自己的爱情的,很多漂亮的地主富农的女儿被迫嫁给有缺陷的贫农的儿子,就是这样也是高看这些姑娘,这些姑娘尽管生活不如意,但是在嘴头上却是不能说的,否则就会被拿去批斗。
李堂皇因为家里人多,生活极其艰难,在此情况下,经人撮合,李芷强和杨颂歌成就了婚姻。李楚林因为历史问题被清退回三姓村,交给贫下中农监督改造,其情形比杨颂歌家好不了多少,李芷强曾经的优越感在家庭出现变故之后完全消失了,他能找到地主的女儿做老婆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而在杨颂歌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是高看了李芷强的,是在心里感激李芷强的,她取悦李芷强,愿意为李芷强和他们的家庭付出所有,愿意为对方承受所有的苦痛。
杨颂歌不仅对丈夫好,不仅对公婆好,不仅对儿女好,还对其他人也是很好,尤其对弟弟李堂皇好,面对被病痛折磨的李堂皇,杨颂歌说,人是要坚强一些的,人一旦坚强了,病就变成老鼠了,就会躲起来了。李堂皇饥饿时,杨颂歌宁可自己少吃几口,也不想饿着了李堂皇,她总是把自己的饭菜让给李堂皇吃。在杨颂歌的感召下,李堂皇孤独的心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逐渐与社会现实融合了起来,尽管现实社会是那么地令他感到困惑,是那么地令他感到忧虑,但是他很是感动,因为有杨颂歌的照顾而被感动,在他的心里,杨颂歌不仅是他的嫂子,也是他心里的安慰和依靠,他不能失去心里方面的安慰和依靠。
杨颂歌不仅是李堂皇的嫂子,更是李堂皇人生道路上的引路者,像这样的人是应当有好生活的,是应当长命百岁的,然而杨颂歌却是做了错事,不想又是被丈夫知道了,自觉无颜地活下去,尽管李芷强已经深深地在她面前作了忏悔,然而杨颂歌不能原谅她自己,她是个在人格上完美的人。
杨颂歌死了,李堂皇仿佛失去了脊梁骨,仿佛失去了魂魄,伤感了好长时间。在那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有许多个黄昏,李堂皇坐在离杨颂歌坟墓不远的地方,想象她的美丽,想象她的温柔,而在无休无止的想象中,李堂皇感觉到他的的感情已经升华了,仿佛经历甘露的洗濯,全身变得清爽起来。
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有肉吃。李堂皇趁人不注意,偷了一块肉塞进口袋里,走向大嫂的坟前。李堂皇晓得大嫂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过猪肉了——杨颂歌对猪肉的渴望,在临死时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超越了生命的本身。李堂皇走向杨颂歌的坟墓,晚照的夕阳给山坡披上了一层橘红。坟墓背后是一棵枫树,两只乌鸦站在空洞的树枝上,望着即将消逝的阳光,凄婉地叫唤着。
突然,李堂皇看见了大哥,跪在杨颂歌坟前。李堂皇赶忙躲进树丛里,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向外张望。李堂皇点燃了三柱香,先是自语,后来大哭了,说,颂歌,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你就显灵,出来打我吧?
多嘴红妹走向李堂皇。暮色苍茫,寒鸦唱晚。多嘴红妹走到李堂皇面前,没有半分钟犹豫,直直地扑进了李堂皇的怀里,仿佛他们有约似的。李堂皇不想看下去了,他知道大哥的荒谷里再次种上了植物,尽管种植这些植物也许会有苦涩,但毕竟可以抹掉荒谷里的虚幻。李堂皇的眼睛里淌出了两行眼泪。
李堂皇的姐姐名叫李芷渝,时年十九,杨柳蜂腰,明眸皓齿,艳如春花,媚若秋月,读过五年小学,认得几个字,被称作三姓一枝花。李堂皇读小学三年级时,从城里来了五个知青,三个男的,两个女的,他们住贫协主任家。三个男知青中有一个人姓龚,三姓村民当面叫他小龚,背地里都叫他老公。有一天晚上,李堂皇的姨妈穿着一条大红短裤来到德玉纯家里,德玉纯笑着叫李堂皇进屋睡觉,德玉纯说,大人说的是大人话,小孩子是不消听见去的。
李堂皇不情愿地走进了里屋,刚刚躺上床,睡意就来了,但是他努力与瞌睡虫抗争着,清晰地听见了母亲和贫协主任老婆之间的谈话,贫协主任的老婆说,姐,你看我穿这条大红短裤好看吗?德玉纯笑着说,穿上这条大红短裤,人是更艳了,屁股是更圆了,不过我得警告你,小心被野男人勾去了魂魄。
贫协主任的老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跟着说起了老公,说,老公的父母都是大学里的教授,几年前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经过几次批斗之后,他们跳楼自杀了,老公不想住在我家里,闹着要住镇蛇庙,今天下午已经搬过去了。
有一天,李堂皇家里来了客人,家里煮了一大碗红烧肉,德玉纯盛了一小碗,叫李堂皇端给老公。临近镇蛇庙,李堂皇听见了李芷渝的笑声,浪浪的笑声,仿佛一道奇异的电子波穿过了李堂皇的心扉,令他感到惊异而稀奇。李堂皇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庙们外,透过庙门的缝隙朝庙里望。庙里,李芷渝坐在床沿上,老公伏在她的两腿间,用手揪着李芷渝的一只奶子,李芷渝勾头看着老公,眼神如秋水,似寒星,柔媚,充满了爱意。
看到此情此景,李堂皇心跳连天的,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应对这件事。李堂皇发育得迟,父母为此有过焦虑,然而深埋在地下的竹笋在感受了春风春雨之后,是能破土而出的,更会茁壮成长的,是不可阻挡的。李天皇长得细皮嫩肉的,粉嫩的脸上镶嵌着两颗明珠似的大眼睛,惹人喜爱。李楚林坐在门前的大树下,跟几个男人聊天,一个男人说,你的儿子很像你,长大了肯定是很英俊的。
李楚林朝天吐出了一口烟,眯起眼睛,说,这充分证明我婆娘很守规矩,说明堂皇是个正宗货。李楚林说完这句话,很快又陷入了沉思。李楚林少年时代上过几年学堂,有知识,有文化,有见识。李楚林想到自己有能力把孩子抚养长大,但是没有能力眷顾孩子的一生。李楚林被公社清退回三姓村,情绪很不稳定,锁定的空间,繁重的劳动,冗杂的事务,拮据的经济弄得李楚林心里烦躁。心烦的李楚林便拿老婆来出气,说,叫你少生,你偏偏不听,害得我受苦。
受了责骂的德玉纯不做声,提了菜篮,径直走进了菜园子,一边摘菜,一边流泪,流到伤心时干脆大哭了一场。看到母亲大哭,做儿女的心中产生了对父亲的恨意,强烈要求母亲与他们组成统一战线,把父亲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但是德玉纯不同意儿女们这样做,说,男人家,哪个没有一点脾气?有脾气不发,存在心里,会伤肝伤肺的,我可不想让你们的父亲伤肝伤肺。
从理论上讲,德玉纯是说不出这么深刻的话语的,但是她说了出来。德玉纯说过劝慰孩子的话,擦干了眼泪,目视远方,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再是怨恨而是依恋,是对丈夫的依恋,是对孩子的依恋。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李堂皇无数次回忆当时的情形,他惊讶母亲感情的单纯细腻,也曾告诫自己要单纯细腻,但是他很难做到,直到净身出户,来到长江之滨,在看到浩渺的长江之水时才知晓自己的脑海里,永远装着复杂两个字,终身难以卸下。德玉纯擦干了眼泪,走回到家中,烧火做饭,把丈夫伺候得舒舒服服,心情舒畅了的李楚林认真地行使着一个男人的责任,领着家人波浪式地前进。
李堂皇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事情,他不敢走进庙里,他把肉碗放在庙门口,走到离庙门十余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一个小石子朝庙门甩去,人跟着钻进路边的一个刺蓬里,两眼望着庙门。过了一阵子,老公走了出来,他机警地朝四周望了望,弯腰拿起肉碗,走了进去,关了庙门。李堂皇看到老公出来,原以为他会有惊讶动作的,没想到他是那么的平静。李芷渝秘藏了多年的乳房在老公面前裸露无遗,任由他抚摸。
李堂皇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搂起上衣看了看自己的胸脯,那里很是平坦,平坦得像极了洞庭湖平原,李堂皇心里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表姐那样的胸脯呢?李堂皇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到了害羞,飞跑着离开了雾水河边,跑到家里,趴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平静下来。李堂皇想把老公摸表姐奶子的事情告诉母亲,但是他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何况姨爹的脾气相当暴躁,就把这件事隐藏了下来,等到再长大些,等到他晓得如果不是相扑运动员,男人的胸脯总是不如女人的胸脯丰满时,暗自讥笑了自己半天。
又是一个晚上,贫协主任的老婆再次来到了李堂皇家里,德玉纯照例把李堂皇撵进了里屋,贫协主任的老婆爽朗地笑了半天,说,姐,你知道啵?那两个女知青,还戴奶罩呢!德玉纯说,什么叫奶罩?李堂皇的姨妈说,我也是说不来,听她们说,戴了那种东西,小奶子可以变成大奶子,大奶子可以变小奶子,等哪天我向她们借一个来,你来戴戴看。
德玉纯说,土包子戴不来洋货,还是不戴的好,免得到时候出丑。李堂皇的姨妈说,还有更神的,那两个女知青夜晚睡觉还穿短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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