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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有健走出杂货店，听围观群众一说，啼笑皆非。
二年级（1）班的学生张伟走在路上唱着歌：“耶耶，耶耶，我们是快乐的猴子！耶耶，耶耶……”
“住在南岛的森林里，耶耶，耶耶！”路过的一年级（1）班的学生向羽情不自禁的接道。
本不过是件小事。岂料张伟的爸爸张大伟喜欢听著名相声老艺术家郭德纲的相声，张伟耳濡目染，觉得被冒犯了，一把拽过向羽，恶狠狠的道：“下次唱歌，自己起头！”
这下惹火了向羽，冲着脸就是一拳，两人厮打在一起。
向羽的爸爸向少龙在地里干完活刚好路过，见儿子被一大孩子打了，火冒三丈，放下铁锨，过来教训了张伟一顿。
张伟哭着回家一说，那还了得，张大伟当场就说了：“咱不欺负人，但别人要是欺负咱，不行！”
摸起菜刀就走出家门。那头向少龙一见有人拎着菜刀来了，心里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握紧了铁锨。
“打架啦！动刀子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本来大路上一个人影没有，突然间围观群众出现了，将两人围成一个圈，里三层外三层。不少人还带了板凳，砸开刚摘的南瓜，嗑起了南瓜子，边磕边说：“别打别打……呸……别打。”
两人倒有大将风采，打架之前先打嘴仗。他们如斗鸡般，眼睛血红瞪着对方，手指用力指着，恨不得戳进对方的鼻孔。用的是茉北方言，倒也有趣的紧。
“嫩娘你凭什么打俺孩子！”
“嫩娘是你孩子先打的俺孩子！”
“放嫩娘屁，是你孩子先动手的！”
“你孩子嫩娘先抓俺孩子领子的！
“抓下领子就嫩娘打人啊！什么黄子！”
“那我嫩娘抓你领子试试看！”
“你嫩娘抓抓看，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嫩娘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
但凡村里吵架，吵到这个时候都已经红了眼，根本就与什么孩子什么道理无关，想到什么说什么，嘴上一定不能闲着，只要有一个人舌头打了结，这么多人看着，自觉丢了脸，立时就要扑过去开打。
俩孩子也怕了，哭哭啼啼的拉着自己大人。
“爸，别说了，咱们回家吧！”
“爸，别打！”
结果自然是被自己的爸爸甩到一边去，被好心的围观群众紧紧拉住：“别过去了，伤着你。”
梁戬站在人群里静静看着，他讨厌暴力，觉得身为读书人，理应出去制止，但看着吵架二人手里明晃晃的刀子和铁锨，他畏缩了。再看看狂热的围观群众，更加不敢迈出一步，他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真的上前制止，没等刀锨加身，愤怒的围观群众就会灭了自己。
校长室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透过大显示屏看到梁戬的神情，他们击掌相和，他们相互拥抱，他们喜极而泣。有人甚至开了香槟。
一个年纪稍长的科学家双目含泪，嗫嚅着说：“校长，不……监狱长大人，亿面剑魔他……他怕了！我们……我们成功了……呜呜……啊！”
老科学家竟然乐极生悲，捂着心脏倒下去。
“快把杨院士送去抢救。”监狱长柳岩儿沉稳的吩咐道，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毕竟是在场的最高负责人，是众人之首，虽然心花怒放，觉得五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但还是深深抑制住了这种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本就是领导该有的姿态。
林叔的警告不能妨碍她此时的得意，在其位谋其政，对错不是自己能判断的，自己只是尽忠职守而已。
她却忘了一句话，开枪是你的职责，但你可以选择把枪口抬高一寸。
她终于还是没有把枪口抬高一寸，而是在瞄准梁戬的基础上，又向前走了一步。
“让老钱上场。我要继续观察观察他。”柳岩儿下令道。
有人马上掏出对讲机：“老钱，监狱长让你上场。”
“是，监狱长!”老钱答道。
张大伟和向少龙终于打了起来，向少龙的媳妇赶到，见状躲到一边不知给谁打起了电话。
围观群众怕被殃及，齐刷刷向后退三步，就像孔雀开屏。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持铁锨的向少龙占尽优势，但他终究不敢一锨讲张大伟的脑袋铲下来，张大伟被压着打，心里火气越来越大，终于瞅到一个空隙，欺身上前，挥刀砍去。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兴奋的涨红了脸，就连梁戬也不自觉被这种情绪所感染，死死盯着那把刀。
噗地一声，张大伟和向少龙脑袋都是一片惨白，一个想完了我杀人了，另一个想完了我被砍中了。
有人惊呼：“钱老师！”
梁戬一看，大吃一惊。学校里他最尊敬的钱老师竟然以身做盾，挡住了菜刀。刀刃深深没入钱老师那瘦小的身体，血花怒放。
一片死寂。
钱老师软软倒下。梁戬与钱老师无怨无悔的眼神接触，内心开始懊悔，自责。
他冲上前去，把钱老师抱在怀里，疯狂的大叫：“救护车！快打112！”
刹车声传来。梁戬一愣，怎么来的这么快。
来的不是救护车，而是向少龙媳妇叫来的人。
来人叫向问天，是向少龙的大哥，联防队的头头。他带来了十几个弟兄。
向少龙一看见血了，大怒不已。弄明白后，心想要不是钱老师挡着，躺在这里的可就是我亲弟弟了，顿时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
“打！”向少龙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十几个人开始围殴已经吓傻的张大伟。围观群众看到官府来人了，开始撤退。
“不要打我爸爸！”张伟见自己爸爸被打的浑身是血，嚎哭着扑了过来。
结果自然是一起被打。
梁戬怒了，无论是谁都能看见他眼睛里的怒火。
柳岩儿和校长室里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停止了庆贺。校长室静的连一根针落下来都听得见。如果梁戬出手，无论输赢，精神阉割之刑就失败了。精神阉割阉的是梁戬的强人念和正义感，可能还包括不合时宜的胆量和暴力倾向。
梁戬放下钱老师，冲了上去。柳岩儿脸色惨白，突然又长舒了一口气。
梁戬没有动手，而是趴在了张伟身上，紧紧将小孩子护在身下。
爪牙们住手了，他们认识梁戬，不好下手。只好拉开梁戬和张伟，全力以赴打张大伟。
“调控他们的脑电波，让他们打9527。”柳岩儿下令，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她要看看自己的作品究竟是完美的杰作，还是失败品。梁戬还手，她即失败。
刚才心脏病发作被送走的杨院士不顾劝阻，赶回来继续观看，看到这一幕实在激动的撑不住，又捂着心脏倒下，却没人想着去救他。
向问天和年轻的联防队小伙子们只觉得脑袋一紧，放过了张大伟，开始全力以赴殴打梁戬。
曹主任站在柳岩儿旁边，笑逐颜开。据说他的一个女人被梁戬玩过。
他谄媚的望着柳岩儿，道：“亿面剑魔被打的惨不忍睹，而且他压根没有还手的意思，这在从前根本不可能。这画面实在叫人美的不敢看。如果此时我拍张照片发给报社，肯定能得到今年的普利策奖，名字我都已想好，叫虎落平阳……”
曹主任突然闭嘴，自知失言。
“欺负9527的不是那几个痞子，而是我们。”柳岩儿心情大好，不跟他一般计较，话也多了起来。
“普通人不需要特别进行精神阉割，在学校接受普及幻术既可。他们会自动接受生活的阉割，割去他们的梦想，割去他们的自信，割去他们的毅力，割去他们的壮志雄心。这比做脑前额叶手术残酷的多，但是普通人都前仆后继的主动接受这个手术，把自己由人变成虫子，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曹主任心道我还想问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一口一个普通人，没有你那死鬼老爸，你又算哪根葱，在上头眼里就是条母狗，在我眼里就是个挡箭牌，嘴上却附和道：“还能怎么想，胡思乱想痴心妄想呗。枕着枕头出国，闹铃一响回国，每天早上永远八点起床坐车上班，加班，夜班，看不到未来，每个月都是赚那一万几千，省吃俭用供房贷，妄想一夜暴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大赢家是谁。”
话一出口，突然又觉得这个马屁不能显示出自己高级马屁精的身份，流于俗套，于是立马拍出一个高难度的：“就算活得像虫子，也至少做一只会飞的虫子嘛。”说罢暗自得意。
底下一个二号马屁精拍到：“曹主任说得对，大家鼓掌！”
周围普通工作人员听到这番话都羞红了脸，低下头啪啪鼓掌，心里却安慰自己：好歹咱是公务员，至少算只会飞的虫子，顿时又趾高气昂起来。
柳岩儿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这一堆马屁精，说道：“对个屁。飞的再高不也是虫子，飞机喷洒农药全给灭了。其实说生活阉割他们都是抬举他们，他们有生活？生存！就算是生存，也从他们身上阉割不了多少东西。他们自己丢弃的比被生存夺去的要多得多。至于9527这种人，亿里挑一，想夺走他的东西，不知要耗费多少代价，最后的一环，也只有我这个专业人士来收尾才行。”
有道是“功归上，罪归己，戒惕弗弃,智勇弗显”，心中虽有不服，众马屁精还是齐声道：“监狱长英名！”掌声大作。
这一伙人讨论起普通人和梁戬的区别，无非是觉得已经大功告成，故才有这般闲情逸致。他们欢歌笑语，他们觥筹交错。
柳岩儿也随手拿起一杯酒，但眼睛一直盯紧大屏幕。她虽然心情不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梁戬被打的浑身是血，骨头好像也断了几根。他的胸口开始狂跳。胸前那个红色的血茧开始蠕动，好像有什么鬼怪要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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