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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李含枫用力蹬着脚踏板时，早上那辆摩托车又从他身边驶过，马达声从街头一直响到街尾。“真是神经病，大冷天的穿一件风衣骑一辆破车耍酷啊。”李含枫嘟嘟囔囔的数落着刚才过去的哥们儿。“是他？他怎么会走这条路的，鸿图中学好像和梓阳是反方向的吧？”叶湘湘看着那辆摩托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疑惑的问自己。熟悉的侧脸，像一块石头丢进心河，泛起层层涟漪，她有种认错人的错觉，可他右耳朵上蓝色的耳钉她不会认错。“这哥们儿车还不错，你说是吧？”“啊！哦，是的。”叶湘湘含糊的回答。然后一路沉默，只有在叶湘湘到家门口时，才相互道了别。她有种不详的预感，没来由的，像堵在胸口上的纱巾，闷得她喘不过气。从外面看她的小阁楼，完全就是一副乌龟壳，并且还是很老旧的那种，只有隔着窗户的粉色窗帘透露着温馨。轻轻推开门，生锈的扇页发出尖锐的叫声，刺耳的音波在客厅扩散，经久不衰。眼前的场景让她的心里再也不能平静。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穿透光阴的屏障，早已成为心口上热辣辣的伤疤，一碰就疼。妈妈在沙发上，低头不语，对面老竹椅上，他默默抽着烟，一缕缕青色气体从他口中吸入，然后变成苍白的浓烟被呼出来。叶湘湘没有跟他打招呼，径直走向阁楼，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明显，一级一级，往日短短的台阶变的好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头。“湘湘！”他的声音很浑厚，叶湘湘顿在原地，偏过头与他目光相对。沉闷的气氛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所有的恨意一骨碌钻出来，将叶湘湘包围，可她并没有说他什么，只是淡淡的回答：“我不认识你，你走吧！”他眼神里的坚定开始破碎，夹着烟的手指剧烈颤抖：“我是你爸爸啊！”“我没有爸爸，从小就是！”拒人千里的冷把刚燃起的火焰冻结，老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结了厚厚的冰层，妈妈的啜泣声越来越明显，最终变成了低声的痛哭。“我在监狱蹲了五年，我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现在想找个好点的工作养活你们。”他激动的站起身，指间的香烟摔在地上，弹了两个来回才静静躺在那里，“我心里也不好受啊！”“呵呵！”叶湘湘冷笑，不好受？他还会不好受？笑话，“就算有工作也不会要你这个有案底的人。”可能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伤人，他无力的坐下，双手放在光秃秃的头上。“湘湘，你怎么跟你爸这么说话？”妈妈几欲崩溃，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他再不好，也是她爸爸。叶湘湘不想再多说，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快步走进房间，粗重的关门声隔绝了一切伤心的源头。躺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她怕眼泪被天窗外的白鸽看见，怕自己伪装的坚强被拆穿。妈妈说的过两天原来就是今天，若不是一切来的太突然，她绝对不敢保证自己会对他那么冷漠。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这么多年缺失的父爱，她早已习惯，可是当那个人再一次出现，她心里对父亲的幻想还是被牵动。每次听别人谈起爸爸，她都得安静的走开，她不敢让别人知道她的故事，周末休息时她也不能去别的同学家玩，别人都有父母陪着，她怕自己苦苦维持的自尊被一点点打碎，只剩下脆弱的灵魂。手机在床头的小桌上不安分的震动，彩色的屏幕上姜晚婷的名字时隐时现，整整四十秒，才停止了叫嚣。与此同时门被有力的扣响，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浑厚，他说：“湘湘，我带你走好不好，我养活你，供你读书，好吗？”“你走开啊，我不认识你，我要陪着妈妈。”叶湘湘从被窝里出来，哭哑的嗓子努力的拒绝着他的请求，她恨他，一辈子都恨他。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他才默默走开，叶湘湘的哭声渐渐停止，只剩下床头的小闹钟还发出拙劣的声响。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擦干，平躺在床上，天空阴沉的可怕，像恶魔向她张牙舞爪，她只能看见天窗外那促狭的一小块天空，自小她就喜欢透过那里看夜空中的星星。手机又开始躁动，嗡嗡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穿透她的耳膜，将她从幻想中叫醒。“你搞什么啊，不接电话。”那一头姜晚婷带着些薄怒。“我恨他，我不要跟他走，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叶湘湘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恨谁啊，谁要带你走？你…”手机听筒里只剩下挂断的嘟嘟声，姜晚婷有些疑惑，叶湘湘说的他究竟是谁。“难道是…”姜晚婷有些明白了，眼前突然闪过叶湘湘告诉自己她的秘密时楚楚可怜的样子。“都过去十分钟了，她怎么还不出来啊！”李含枫坐在单车上，搓着冷的冰凉的双手，他和叶湘湘约好的时间，平时都是自己迟到一两分钟，而这次她却迟迟不肯出来，他有些不耐烦的踏了踏脚踏板，齿轮倒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稳稳的踩在他脚下。“算了，可能她已经走了。”在二十分钟的等待没有结果后，李含枫毅然离开。车速比平时快了好几倍，烦躁的情绪让他的动作不听使唤。“湘湘！吃饭了。”妈妈敲了敲门，试探性的问女儿。良久，门被打开，叶湘湘跟花猫一样的脸有些发白，她无力的说：“妈，我不饿，你先留着吧，我得走了。”说着便侧过身，绕过妈妈，径直走下楼梯，没有看到他，叶湘湘有些庆幸，同时又有一些隐隐的害怕。从家里刚出来，迎面而来的冷风刮疼了她已干的泪痕。巷子口没有李含枫，想必他已经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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