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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县衙内,身着白鹭团花锦衣的县太爷端坐在大堂之上,威风凛凛,大发官威,训斥着昨天夜里当差的巡夜捕快。
全是一帮饭桶,蠢货,没用的东西。县令大人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口水乱喷。
堂下一众差人被骂得低头不语。
“大人,金体要紧,您消消气,为了个把小毛贼,气伤了身子可不划算”。八字胡师爷手摇蒲扇在县令身旁附耳劝慰道。
正在这时,王漕运家的管事阿福闯了进来,纳头便哭道:“清天大老爷,我家老爷可让人给害苦了,随即将昨夜王宅里发生之事细细道来。”
县令听后,勃然大怒,这还得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县令打包票说。
仆人阿福躬身一辑,退了出去。
县令呷了口茶,厉声吩咐道:“所有捕快听仔细喽,现在马上停下手中所有案子,给我在全城张贴海捕文书,三日之内,掘地三尺,务必要给我挖出这女贼人,否则,你们全部都给我卷铺盖滚蛋。”
堂下小捕快楚云见状,上前一辑,正色道:“大人,我等连日追查城内人口失踪一案,刚有些眉目,怎么能停下来去抓女飞贼,孰轻孰重,还请大人三思。”
县令捋着山羊胡子愠愠说道:“本官也想尽快了结此案,可是看看你们这些草包,都两个月过去了,凶手还没有归案,料想定是本地的人贩子勾结码头上那些倭人将失踪男子贩运到扶桑国做苦力去了。”
县令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时闽南沿海闹起了海盗,本地的江洋大盗伙同扶桑国的海盗、武士和浪人勾结在一起打家劫舍,武装走私,有时也做贩卖人口的生意,偶尔也会沿海岸线北上至浙东沿海地区登陆劫掠。
“大人,人命关天,请再给我们三天的时间。”楚云上前双手抱拳据理力争道。
“三天,过了三天,那女贼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尔等休要再多言,速去城内各处人群集散之地张贴海捕文书”。县令粗暴地打断楚云的请求,疾言厉色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众人知趣地退了出来。
县令之所以让全城捕快停下侦办男丁失踪一案,转而全力搜捕女飞贼,皆因他与王贵有着连襟的关系,就连他头顶上这顶乌纱帽子也是王贵花大价钱给捐来的。
王贵日进斗金,家财万贯,断不会心疼损失些金元宝,全是紧张匣子里的透明珠子。
此珠是早年间王贵做海盗时从一商船中掳获得来,虽平凡无奇,却有不畏风浪之奇效,故唤曰:定风珠。
常年在海上跑船的人,最怕遇到狂风巨浪,有了此珠,便能在江河湖海中如履平地,纵横驰骋,他发家正是全赖此珠,因此,迷信风水的王贵自是急于寻找到珠子的下落。
捕快们从衙门里走出来,在城里城外的客栈酒楼人群汇集地显眼之处遍张告示。
告示上写道:“查有女飞贼巧装成美貌女子,目无法纪,四处行窃,且作恶多端。为缉拿飞贼,从即日起,实施宵禁,闲杂人等晚间禁行,违者拘禁三日,罚银五十两。于犯众知情不报者,隐匿贼情者,罚银三百两。有消息密报经证实者赏银五百两。特颁此令。”
一时之间,告示前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当中有人指着墙上告示兴灾乐祸道:“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活该王贵那老小子倒霉,真没想到这个横行乡里的恶霸也会有今天。”
也有人担心道:“哎呀,那个女飞贼竟然胆大包天,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想活了,菩萨可怜,可千万别让她落在官差手中。”
捕快张贴完告示,便展开全城搜捕。
捕快们找了一整天,连根飞贼的毛都没摸着,一天下来,累的嗓子直冒青烟儿,脚底也肿起了大水泡儿。
黄昏时分,不约而同地走进时常去的大娘酒肆里歇脚儿。
酒肆这个时间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众人同老板娘打个招呼,便径直走向大堂中间宽敞的方桌落座。
娘,来一坛酒。楚云起身冲柜台嚷嚷道。
臭小子,知道了。李大娘捧着一坛酒走过来招呼。
这家店是楚云的娘亲“凶婆”开的。
来来来,快尝尝我新酿的桃花酒,清爽芬芳,最能解乏。说着李大娘拔出坛口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从坛口幽幽飘出,袅袅而上,氲氖的整个小店里清香四溢。
来,给你们满上。楚云接过酒坛给一起当差的同事一一斟满。
清亮透明的液体,入口醇厚柔绵,几盏下肚,浑身倦意顿消。
别光顾着喝酒,我有事跟你商量,说着,李大娘揪住楚云的耳朵,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昨个儿,对过街面上茶馆的吴老头跑来跟我说,他闺女相中你了。
楚云听后立刻打个机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反出苦水。
李大娘苦口婆心劝道:“他那个闺女虽说模样长得一般,但人朴素实在,身子壮实屁股圆,一看准就是生儿子的命,你也老大不小了,娘我可是急等着抱孙子呢。再说,那吴老头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若是应承下了这门亲事,以后那间茶馆还不都是你的。”
吴碧莲,生儿子,茶馆。这三个词像巨石轰隆隆在楚云脑中炸响,突然之间顿觉脑袋大了好几圈。
吴老头的闰女吴碧莲,名字叫得跟花一样,样貌却生得跟柴火似的。自己平时进进出出,倒是常常与她碰面,但总共加在一起两人连三句话都没说过,况且自己才多大,生儿子该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情。
这时,有客人喊道:“老板,再来一坛酒。”
众人一惊,刚才浑没注意,在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年青的道士。
只见蓝衣道人翘起二郎腿,口中朗吟道,“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后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马尘车驰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车马,他的富贵我的闲。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道士口中所诵乃是前朝第一才子唐伯虎(唐寅)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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