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初现,须臾,一轮火红的朝阳轻巧地跃出山头,璀璨耀眼的光芒瞬间洒满群山。
高顺、南鹰并肩立于坞堡内的山顶,遥望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
高顺叹道:“南弟,我虽深知你的才能,却仍要说个服字。事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十波哨探也已回来九波,却仍未见天师道和太平道有任何异动。你的疑兵之计果然凑效!”
南鹰伸个懒腰,漫不经心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充分利用他们之间尔虞我诈的心理罢了!若只是我们和太平道、天师道三方势力,说不定他们会立即联手将我们铲除,然后再坐下慢慢瓜分利益。但若多出一股神秘势力,他们不明情况下定会生出猜忌,相互掣肘之下却是谁也不敢妄动,唯恐成为众矢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将水搅浑,使局势难以掌握。”
说着嘻嘻笑道:“真奇怪!若是别人夸我,我定觉得是有意奉承。然大哥每次夸我,我却受用得很呢!”
高顺不由笑骂道:“你小子却是不知谦虚,瞧你那神气样!”
两人笑了一阵,南鹰道:“大哥,矿藏挖掘进行的如何了?”
高顺苦恼道:“依照杨兄弟的地图,我们已经将所有矿藏寻到,但是我们人手太少,精通采矿的人更只有区区数人,采挖工作慢的出奇,更何况还要运回治练锻造!唉!这可真是望着金山干着急!”
南鹰也不禁发呆:“这方面我倒未曾想过!可惜我对此也是一窍不通,看来今后我们还要从山外找一些能工巧匠回来!现在慢就慢吧,比没有强!但必须保证派去的人是信得过的人。”
高顺点头道:“这个你放心,他们全是我高家族人,忠诚方面绝无问题!恩!还有一事,你让我派人查探洛阳附近的山区,今晨已有回报!”
南鹰大喜:“如何?”
高顺叹道:“他们依你指示的方位,找寻了10日,又遍访山民,却是一无所获!”
南鹰登时如一盆凉水当头淋下,默然无语。难道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历史,那么他想利用飞船中的时间机器重返现代营救“龙”的计划岂非成为泡影。
龙浑身浴血的身影和基地中战友死不瞑目的双眼在他心中闪现,他痛苦的握紧了双拳,愤懑、不甘、绝望种种情绪一齐袭来。
高顺望着南鹰,也不由心中一痛,他可以看出,南鹰背负了太多常人难以承受的东西,这使南鹰有时会出现双重人格,有时他漠视生死,甚至有些麻木,有时却内心脆弱得象个孩子。
高顺双手按住南鹰双肩,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南鹰茫然道:“大哥你说!”
高顺一双眼睛直欲望进南鹰心底:“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可以成功回到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南鹰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立刻救我老爹了!”
“之后呢?”高顺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完成了这个心愿后你要做什么?”
南鹰浑身一震,这个问题他竟从未想过,自从来到了汉代,他一直将失去“龙”的巨大伤痛深深隐藏在内心,却无时不在煎熬着他,所以,返回现代改变这个悲剧被他视为最直接的目的,之后如何却被他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高顺的质问使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自己会留在现代吗?那个看似和平的年代充满了尔虞我诈,人类社会似乎在不断进步,但隐藏在文明外衣之下的只有丑恶,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止,甚至比面对面的厮杀更加残酷和血腥。在那里,除了“龙”,他再无留恋,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值得打开心扉的朋友。
朋友?他望向高顺,这位自己称之为大哥的人,他正等待自己的回答。从凝视着自己的双目中,南鹰看到了,那一份情感叫兄弟,那一丝热切叫坦诚,还有那一点企盼是挽留。
一个多月来的情景一齐浮现心头,娇憨善良的高清儿,豪爽率直的方悦,冷静沉稳的高铁,还有高风、杨昆、郑三山……这个美丽的山谷就是一个温馨和谐的大家,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员,自己真的能够放弃这一切?回到那个残酷的现代社会?
南鹰感觉到了内心的灼热,长期的压抑似乎正在冰消雪融,他的目光渐渐坚定。
他微笑道:“我想好了!老爹养我育我,更为我而死,这份恩情天高地厚,我必须报答!等我将他安顿好后,我便会回来,你我兄弟正可并肩在这乱世中闯荡一番!”
高顺虎躯剧震,眼中莹光一闪即逝,伸手搂住南鹰肩头,纵声长笑,良久才止住笑声道:“好兄弟!你放心,大哥定当全力助你早日寻到那个什么飞船!你也好早去早回!哈哈!”
南鹰不由苦笑,心道,你当那外星飞船那么好找啊,我既无高科技又没有超能力,怎知这些外星人何时降临地球,看来是有的等了。
张角缓缓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他并未张开双目,微微仰首,任火红的阳光洒在面上,瘦削的面庞更显棱角分明,浑身似是沐浴在神光之下。他虽未张目,却可清晰的感受到身边的一切,远处小草的嫩芽努力破土而出,一群山鼠正在竞相夺食,还有近处信徒们的怦然心跳,一切似乎均在掌握之中。他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嘴边泛出一丝笑容,这种感觉确是神妙无比。
这尚是他2年来第二次觉醒,上一次是他亲赴邺城,召开起事筹备大会。2年来他一直坐在绝壁之上,潜心修炼道门至高无上的法典《太平清领书》。
二十年前,他尚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落弟秀才,但是一场奇遇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那日,他入山采药,突闻空中异动,抬头便见半空之中浮现一团人形光影,他大骇之下差点失足坠下山崖,岂料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缓缓托起,同时也将一篇奇文深深的印在他的脑中。
他从不信神,亦不相信有神的存在,但这一刻,他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之下,如何还敢无视神迹?他无限虔诚的伏地而拜,并恳请神灵的救赎。
时至今日,他仍可一字不差的回想出那日神灵对他的答复:“你可称我为南华,今日有缘,赠你奇书,他日若能修习有成,便可再次相见!那时我将携你破空而去!”
自此,张角成为狂热的道家信徒,他潜心修炼十载,将内心所悟和神灵相授相结合,再参详道家《素经》,创出法典《太平清领书》,并开创出太平道一支,又用十年时间,太平道已经一枝独秀,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身后不远处的张梁、张宝和马元义三人从侧面望去,俱生出顶礼膜拜之心,大气也不敢透,一齐垂手侍立。
良久,张角低沉柔和充满磁音之声终于响起:“所为何事?”
张梁趋前一步,恭声道:“禀大贤良师!今晨收到天师道张修亲笔书信和随信赠礼!我们和天师道已有数年不曾书信往来,故愚弟等认为必有大事发生,这才贸然惊扰大贤良师的静修。”
张角仍闭目道:“念!”
张梁取出书信才念一半,已是神色大变,张宝更是惊怒交加,惟有马元义仍是面色如常,一副波澜不惊之色。
待念毕,三人不敢多言,静静望向张角,一时之间,只有山崖上的狂风掠过,吹得众人衣衫烈烈作响。
张角缓缓从崖边石台上站起,双手负后,平静道:“你们怎么看这件事?都说说吧!”
张宝怒道:“我太平道三大护法和一名渠帅竟然一齐折在荒山之中,这实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请大贤良师颁下法谕,准我亲率教中高手,一举荡平此山,重夺宝藏!”
张梁急道:“不可!二哥此举断不可行!”
张宝讶道:“什么!为何不可?”
张梁叹道:“此事绝不简单,天师道张修、张鲁何等样人?他们与我们明争暗斗多年,虽是处于下风,但我们至今仍无法将势力伸入益凉二州!如今竟然主动示弱,还表示将协助我们夺取山中宝藏,这其中大有问题!”
张宝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请三弟明说!”
张梁苦笑道:“方才张修在信中提及,已有第三方势力介入,那就有这么几种可能,一是确有一股强大的神秘势力也欲得到山中宝藏,而天师道和我方均在第一回合惨败,天师道不愿以力敌之,干脆示弱让步,欲坐山观虎斗,好渔翁得利;二是天师道目前已然取得此山控制权,什么第三方势力之说完全是他们混淆视听的诡计,只是在试探我们,若我们表现出鞭长莫及之态,他们便可放心独占宝藏,但若我们大举远袭,却尽失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正可从容设陷,引我们入彀,实是用心歹毒!”
张梁不愧为太平道第二号人物,短短瞬间便将天师道的用意猜出了大半。
张宝骇然道:“张修有这么高明吗?”
跟着又是怒气上涌:“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便要拱手将宝藏让与他人!”
张梁冷笑道:“我们虽不能大举进击,但这口气却无论如何不能忍下去!”
他转向张角躬身道:“大贤良师,依我之意,我们可派出少数身手高绝的杀手,先探明实情,再以暗杀、袭扰等手段迟滞他们挖金的进度,以徐徐图之,如若不能凑效,我们还可将山中藏金的消息广为散布,使天师道成为众矢之的!哼!那时只怕他们将寝食难安!”
张宝双目一亮道:“三弟好计啊!”
张角面上现出一丝微笑,转头向马元义望去:“元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马元义面上明显挣扎了一下,迟疑道:“三师叔的安排甚为妥贴……”
张梁不悦道:“元义,你素为我教智囊,今大贤良师下问于你,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说,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你当我是气量狭窄之人吗?”
马元义躬身道:“三师叔教训的是!那元义便放胆直言了,我认为以当下形势,不论是明争还是暗取均不妥当!”
张宝面色一变刚要张口,见张梁凌厉的眼神扫来,只得又将话咽回。
马元义继续沉声道:“据我所得消息,虽然目前我太平道一切活动均处于地下,但拥有数十万信徒却是无法掩盖的事实,这已经引起了朝庭的高度警觉。司徒杨赐、司空张济、卫尉刘宽等人已先后上书,奏请朝庭以拘拿流民为由,削弱我太平道势力,御史刘陶更是直言欲捉拿师尊和二位师叔,这实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张梁、张宝一齐失声道:“什么!”
张宝惊道:“难道我们起事的消息泄露了!”
张梁更是惊怒交集:“元义,如此大事你为何不早报!”
马元义苦笑道:“我也是昨日才刚刚接到中常侍徐奉的密书,哪敢迟缓半刻?这不连夜就赶来了!”
张角挥手止住张梁:“元义你继续说!”
“是!”马元义点头道,“根据徐奉所述,朝庭尚未得知我们二年后起事的消息,只是因我教势力太大,想防患于未然。”
张梁和张宝俱松了一口气。
马元义叹道:“三师叔刚刚也言到,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在如今的形势下,我们如何还能展开任何行动?只怕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引来官军的围剿!”
张宝也不禁长叹道:“不错!看来只得先放弃那宝山了!”
马元义微笑道:“二师叔勿虑!只要我们再忍二年,之后天下都唾手可得,还在乎一座小小金山?”
他面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更何况,无论是谁在挖掘矿藏,金子绝不会插翅而飞,他们也只是在为我们做嫁罢了!到时候,我们便可连本带利一齐收回!”
“好!说得好!”张角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不愧是我首徒,懂得应时隐忍,谋定而动,不枉我多年教导!将来三弟继我道统,而二弟身登帝位,你足可当得三公之职!”
今次三人一齐失声道:“什么?”
张梁不能置信道:“大哥是说我继道统,三哥为帝?然则大哥你?”
张宝和马元义也惊得呆了。
张角洒然道:“你们并未听错!我便是这个意思!”
三人一齐跪倒齐声道:“万万不可!大贤良师泽被苍生,为万民景仰,我等只当追随大贤良师身侧,如何敢有非份之想!”
张角默然半晌才道:“都起来!尔等当我是试探之言吗?也罢,今天我便实言相告!”
三人相视一眼,这才站起身,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张角傲然道:“尔等可知,我前日已练成《太平清领书》中天道第九章!”
三人浑身剧震,张梁颤声道:“天道第九章?问天之术?大贤良师竟然已经练成了?”
张角眼中终于闪过难以掩饰的狂热:“不错!我终于将念力化为神识,并使之神游于虚空之中,向苍天问道!就在那一刻……”
“我感受到了神谕!”
张梁三人再次跪倒,只觉心跳如雷,口中发干,半晌马元义才哑声道:“敢问师尊,神谕如何说?”
张角嘴边露出笑意,俯身柔声道:“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纯粹心灵上的感应,但我清楚的感觉到,神说,二年内他会降临人世,并携我破空而去,去探索天地之间的玄奥!你们终于明白了我为何做出此等安排了吧!”
说罢神色一冷,肃声道:“传法谕!”
三人终于惊醒,伏地道:“谨遵大贤良师谕!”
张角仰首望天,眼中神光暴射,似要看穿无尽的虚空:“宝山之事就此作罢,今日起,张梁正式接掌太平道一切教务,张宝主理军务,秘密训练教兵,元义立即赶赴洛阳,与中常侍封胥、徐奉接洽,共图大事!”
他微笑道:“从现在此,我会静心闭关,再不理凡尘之事。不过尔等放心,我会在破空而去前提前出关,先助你们扫平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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