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黄昏录 > 番外一 横翠群酒话

?“自从了杨宗保平定西夏,杨家十二妇终于得胜回朝。自是四方宁静,海不扬波,宋室太平可望矣!”说书人“啪”地一拍醒木,喝口茶清了嗓子,“各位听官儿,这《杨家将演义》终于是讲完了,多谢了诸位俩多月寒来暑往的过来捧小老儿的场,在下这就先谢过了!”说着,说书人绕过身前的长条案子,向座下众人作了个罗圈儿揖,又回到位子上坐好。

  

  “大丈夫上跪苍天,下跪父母,诸位听我的书,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小老儿没啥可谢诸位的,看今儿天色尚早,不如再给大家聊点儿段子吧!”所谓段子,就是朝堂上、江湖中的大人物们新近发生的一些闲闻散事,经过别有用心的人精心整理,成为平头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

  

  “前几日,鱼司马大人在横翠楼上包了场大排宴席的事儿,大伙儿都知道吗?不知道啊,那正好,待小老儿与诸位细细道来。”底下人一听,咦?有料!一个个就赶紧坐直了身子,哈巴狗儿讨食似的,生怕听漏了只言片语。

  

  后排,一位白衣公子问向他身边的小个子少年:“燃兄,你觉得那人讲得怎样?”

  

  “不怎么样。”

  

  “那咱去砸场子吧!”

  

  “好啊!就等小辰辰你这句话了……要不,咱别去了?武将带头闹事,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啊……”

  

  “啧!怎么又不去了,你是管兰翎卫的还怕什么影响?你往后指什么指啊?后面——”云梓辰后面,李司马大人高大的身影在夏日的大太阳下面熠熠生辉。

  

  不对,一定是我回头看的方式不对!“李……兄?今天好像是你的休日啊,新搬的房子怎么不多收拾收拾啊?都说新宅子不经常待人容易闹鬼啊……”

  

  “可今天不是你的休日。”李垣祠冷冷打断他,“前天在太平街你喝醉了要嫖老板娘,完事了还不给钱,那天是你的休日,我不说什么。今天偷跑出来还要踢人馆子,我饶不了你。”他这时才发现离雪燃也在他身边:“你们两个,跟我回军营!”

  

  “燃兄,你说那个黑面阎罗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怎么老是跳我错,我到底哪里惹着他了?”

  

  离雪燃想了想:“小钺钺好像跟我说过,小垣垣看所有和某人关系好的人都不顺眼呢!某人,你懂不?”

  

  云梓辰点了点头,和离雪燃相视一笑,走在前面的李垣祠回过头来:“说什么呢你们!安静点!”

  

  “没、没什么!燃兄你看,今天多好的天气!”

  

  “对啊对啊!我已经几百年没有看见这么好的天气了呢!”

  

  茶楼里,说书人还在口沫横飞地瞎编着泠司徒与鱼司马互相吃豆腐的经过,王超和云梓辰*秦钺的细节描写,离雪燃与李垣祠偷逃幽会的曲直缘由……

  

  今日果然好天气。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在长安城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来问:“长安哪家酒楼最好?”

  

  那个人一定会说:“横翠楼!”

  

  在周鸿审当皇帝之前,横翠楼明着是他名下的一家官妓院,暗着却是用来训练暗手的杀人机构。妖艳的小姐少爷们换身行头就成了冷血刽子手。周鸿审登基为鸿审帝之后,那些暗手们一律兔死狗烹,剩下来的横翠楼于是成了正经不干正经生意的长安官商家子弟的销金窟。

  

  那日,向来热闹的横翠楼门前依旧是人声鼎沸,可是没有人进得去。只因门前立了个牌子:已定!人群久久不散去,都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手笔,能把整座酒楼都包下来。

  

  待到日头偏西的时候,以鱼名赫打头的一干人等大摇大摆地开了过来。众人一咂嘴:得,果然是他!一般的人想到包这栋酒楼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荷包。

  

  大昼武将的俸禄一向很高,以泠家父子为例,做二品官职的儿子每年拿的钱比他那个正一品老爹拿的钱还多。也对,若不是多给钱,谁愿意豁出命去上战场给皇帝干事呢?

  

  鱼名赫这次请客要庆祝很多事:第一,又是一个武举年,来了不少新人,热烈欢迎;第二,有人升官了,可喜可贺;第三,有人要结婚了,深表遗憾。泠皓端起酒杯不禁浅笑,他们就像是一大家子亲戚,在朝堂上自成一体,有一个让人心安的庇佑,不用担心父亲经常为之苦恼的宦海沉浮。话说回来,鱼老爷子怎么把父亲也给叫来了?

  

  酒喝了几圈,众人又有些醉意,在最显眼的主位上,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还在推杯换盏。“你家那个……那个,总算是嫁人了。咳,真是妖孽,老夫舍不得……舍不得啊!”

  

  “什么嫁不嫁的!那叫娶!连他……他都说我给你带……带偏了,祸害人的老家伙……”一挥手,啪,手中的玉盏掉到地上摔碎了,一边横翠楼的花魁忙着给他们续杯,忍着笑差点出了内伤。

  

  一会儿功夫俩人又抱着哭了起来,好像要借泠皓来怀念各自心中深藏着的那个倩影,在他们一生中最灿烂的年华里,一闪而过,却带走了一生中所有的热情、勇气和爱。这些,两个早逝的倩影不知,泠皓也不知。

  

  泠皓此时好不到哪儿去,四周被横翠楼的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

  

  “泠公子~”娇腻的声音让泠皓联想到了河沟子里的泥鳅。“这杯龙膏酒您喝嘛~里面是雏凤的泪脂、灵龟的硬甲、东海明珠,还有……还有……”

  

  “姑娘,别的酒我可以喝,这个不行。龙膏酒是春药,别以为我不知道。”垣祠呢?泠皓心想,哦,对了,他说有事没来,可恶,偏偏这个时候不来!王超呢?平时挺爱拈花惹草的吗,这么多漂亮姑娘你领几个走呗!

  

  一扭脸,看到秦钺独自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喝茶,看月亮。他并没有喝酒,也从没有人见过他喝酒,可他现在的脸却和众人一样的红,因为他的酒量差到连闻到空气中的酒味都会上脸的地步。泠皓冲他猛眨眼睛,那意思是,你过来给我解围呀!

  

  秦钺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歪头,眨回去。泠皓这下彻底绝望了。

  

  在云梓辰的眼里,他泠兄这般众星捧月的样子实在令人羡慕,他看到王超也是孤零零的一人看向那万花丛中的一片绿叶,在一边就跟个吃了酸的小媳妇咬手帕似的。他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一个不该错过这热闹场面的人,管他呢,他不来我报复他师兄去,想着拽上王超,去招惹落了单的秦钺。

  

  有感应似的,秦钺抬起头来。云梓辰和王超都是身量极高的人,但是王超比云梓辰宽了三倍不止,因此在秦钺的视角里,就感觉是同等高度的一根竹竿和一个菜墩子摇摇摆摆的并肩走过来。

  

  “秦兄~怎么不喝酒啊,辜负了鱼老爷子的苦心。嗯~”很自然的坐到秦钺的身边,嘴巴贴近那个人的耳朵说着。

  

  王超在一边看着,心说原来这小子也醉了,原本就是个喜欢胡闹的人,这下更要胡闹了。

  

  秦钺蹙眉向后躲,然后用手背把云梓辰的脸推开,却反被抓住,握着紧贴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我容易醉,而且酒品不好。”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出来,秦钺目送云梓辰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后厨,又步履蹒跚地走回来,手里端了一个大茶碗:“嘿嘿!我喝多了,陪你喝点茶醒酒。”说着真的坐下来喝了起来。

  

  “这是什么?薄荷茶?”云梓辰知道秦钺是个喜欢喝茶的人,于是就端到秦钺嘴边上问道:“是薄荷茶呀,秦兄来一口吗?”

  

  秦钺被云梓辰坑了太多次,不敢直接就着他的手去喝。这时狐疑地接过来,白底芙蓉花纹饰的瓷茶碗,里面是大半碗浅碧色的液体,清澈透亮;上面飘了两三片同样碧绿的薄荷叶子,是凉的,不似一般的茶一般滚烫;又放在鼻端轻轻地嗅,只有清凉的薄荷味道。秦钺不疑有他,拿起来轻抿一下,也没有薄荷以外的味道,这才敢大胆的喝了一口,口感甚是奇怪。

  

  接着就要还给云梓辰,然而还没等他接过去,就看见茶碗在距离他指尖一寸距离的时候,从秦钺的手中掉了下去,云梓辰赶紧抬手接住。一抬头,秦钺本人已经扔在桌子上了,居然已经睡着了。留下一根竹竿和一个菜墩子在一边大眼瞪小眼。

  

  王超一脸求知欲地从云梓辰手里拿过茶碗,端起来喝了一口。“你往里放了啥玩意儿?”

  

  “薄荷叶啊,用来盖酒味儿的。”云梓辰一脸失望,他听秦钺说自己酒品差,还以为他喝醉了会耍酒疯,穿石榴裙唱十八摸呢,结果他居然躺在桌子上睡起来了,这不……酒品挺好的吗?

  

  “没了?”

  

  “没了。”两个人一起鄙视这个让他们期待半天结果一口竹叶青就被撂倒了的人。

  

  “旭绵兄,崇爵?你俩把他怎么了?”原来泠皓已经把周围一干人等灌翻杀出了重围,打算杀到某人身边去报他的“眨眼之仇”,结果发现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了,果然是因果报应不爽。

  

  泠皓揉了揉眼睛,倚着桌子站好:“他就是这酒量,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了,崇爵,你把他搬回军营里去吧。”

  

  “啥?为什么要我搬啊?”

  

  这个时候来两个老头子已经开打,王朝自觉号召大家过去拉偏手。泠皓还站在桌子边上,拉开怀抓起一把团扇扇风,对着云梓辰笑得风情万种:“要是把他扔在这里,被这里的姑娘糟蹋了,城公主知道了会砍死你的。”

  

  秦钺很轻,曾经把他抱到三丈多高架台上的云梓辰深知这一点,但是奔跑在深夜长安城街道上的他还是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明天坊间也许会有两种传说:一是云梓辰偷了别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还敢跑到大街上去,二是云梓辰大半夜的背了具死尸在长安城里到处跑。

  

  泠兄你个长了狐狸精脸的大尾巴狼。

  

  另一个地方的泠皓猛地打了个喷嚏,狐疑地跑过去关窗户。窗外,长安城万家灯火,月色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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