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破案”应该进入第三步了。
裴正清找到一位律师朋友,请他介绍一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朋友推荐小古,说小古绝对靠谱,但就一个字,贵。两个字,很贵。裴正清问怎么个靠谱法?朋友说,他总能提供你想要的东西,有人评价他跟客户的关系有点儿像夫妻,说不出来的一种默契。
裴正清问,那我怎么跟他见面?朋友说小古从来不见任何客户,也不暴露工作地点,只靠手机、账号和蓝色信封的特快专递联络,据说他手下有一个异常专业的团队。裴正清说,那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朋友说,自保呗,有私家侦探非法得到商业机密判刑的,如今,干哪一行不都有防身术嘛,还有万一大婆二奶找的都是小古,那不是太纠结了?人若是没有是非感和方向性,单纯到一盘生意,谁也没有钱的面子大。
那小古也是假名吧。裴正清问道。朋友回答,当然是假的,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哪天你看见我的讣告,记得给我个电话,安慰安慰我。
他就给小古打电话,小古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一问,果然他在内蒙古出差,他让裴正清隔天后再打给他。小古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完全听不出他是哪里人,高矮胖瘦,脾气秉性,像是一个影子。律师朋友早已打过预防针,这年头,为了达到目的,疑人也要用。幸好小古的声音里透着一份从容,这便成为上官宇决定跟他发生关联的唯一理由。
过了几天几天,果然收到了小古寄来的一个蓝信封。小古的超贵价格还真是物有所值,首先是黑衣女人正面和侧面的高清照片。美人。而且,完全确认,跟在整形医院碰到的黑衣女人是同一个人,轮廓和气质这种无形的东西,其实是很容易辨认的。
小古还说了一个重要信息。黑衣女人叫顾永芳,是叶锦松的太太。但她相当低调,几乎隐形。她跟叶锦松已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叫叶遥遥。关于顾永芳的经历,说来话长,但关于她的蜕变,跟白云轩一个叫云雀姐的不无干系。小古还说,顾永芳上大二的时候,为了挣钱到白云轩来做陪酒,短短一年就麻雀变凤凰了,那是因为碰到的云雀姐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妈妈桑。
裴正清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如今的私家侦探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他择日去了白云轩,直接接触了云雀姐,也对黑衣女人顾永芳的身世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顾永芳出生在贵州凯里一个贫困农民家庭。
她有个哥哥叫多金,弟弟叫多银,但可能是姓氏的发音不好,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很穷。
顾永芳的父亲非常重男轻女,母亲由于胆子小,还有一点轻微的智障,只有全面服从父亲。
穷人家的孩子再加上不争气,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永芳的哥哥就是这种人,不爱念书也不爱干活,终日游手好闲,有时还喝酒赌博。但父亲看他仍是花一样顺眼,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多银还好,跟永芳一起去十几里路以外的学校上学。不过回到家里,永芳还要包下许多家务和农活。
父亲认为女儿是赔钱货,从来不正眼看永芳。
哥哥对她也是轻视的,他承袭了祖辈的传统观念,认为女娃子你学的最好也是要给我和多银换亲的。他笑嘻嘻的样子让永芳心里充满了仇恨。永芳很小就知道,只有上学才有可能改变命运,所以她在学习上格外勤奋。
贵州凯里作为我国为数不多的特困地区,当地的穷困就像癌症一样顽强。生长在这样一个贫困家庭,经历了无数难以想象的艰难,顾永芳竟然考上了大学,还是华南理工大学的外贸系。这件事由于老天开眼变得荒诞可笑,因为这样一个贫困家庭,所有固定资产加起来还不到一千元,怎么可能有余钱剩米送一个孩子特别地还是个女娃子到广东这样的发达地区上大学呢!
然而,或许永芳命中注定就是一个传奇女子。
有一天她刚剁完猪菜坐在石头上发呆,当时她穿了一件橙色的太空服,这件衣服已经很旧了,是大城市的好心人赈灾时捐赠的旧衣服,发到顾永芳手里时已经褪色,还掉了一粒扣子,但永芳仍然如获至宝,每年寒冷的冬天都是这件衣服陪伴着她。
太空服两边的手臂上都有装饰兜,永芳从来没有介意,但这一天非常奇特,她本来是埋着头暗自流泪,一只手无意间摸到一边手臂的装饰兜里有个小东西。她拉开拉链把手伸了进去,原来是一粒纽扣。那时她才知道,城里的衣服是有备份纽扣的,她也终于可以把掉了的纽扣缝上了。
和纽扣一起还带出来一条白布,布条上有字迹,但已经洗得有些模糊。上面没头没尾地写道,你是幸运的,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写信给上海霞飞路222弄773号信箱,何立智收。
城里人真能开玩笑,听说他们还会把小纸条放到瓶子里扔进大海,结果有人在六十年后得到了这只瓶子。
上学念书的唯一好处就是让永芳有了幻想。
她给何立智写了一封信,她直觉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所以称呼她何妈妈。她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生平和现状,并且告诉何妈妈她有多么不容易才考上大学,但是根本没钱去上,她希望得到她的帮助。写这封信的时候,永芳想着何妈妈慈祥的样子,她泪如雨下。
这封信在寄出后,便泥牛入海。
九月,所有的大学都在迎接新生。奇迹没有出现,永芳彻底绝望了。
突然有一天,村里来了个陌生人,四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子,穿着朴素,脸上总挂着友善的笑容。
他被乡亲们簇拥着来到顾永芳家,他说他是来找顾永芳的,但永芳并不认识他。这个人和蔼地对永芳说,他是受何立智的委托来找顾永芳的,要看看她本人和她的家境,还有她的大学通知书。把所有的情况都了解完后,他说何立智愿意拿出钱来资助顾永芳读大学,也可以付给她微薄的生活费,只有一个条件,是她必须努力学习,学成后挣了钱就把这笔钱还上。
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让顾永芳一夜未眠,她反复掐自己的大腿,来证实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顾永芳的父母和哥哥也没有合眼,他们冷静下来后,决定让多银顶替永芳去上学。永芳当然不干,她拿着剁猪菜的刀对父亲说,你要这么做,我就砍了自己。顾永芳的父亲还是第一次从女儿眼中看到毒汁一般的火焰,像毒蛇嘴里的芯子哧哧直响。他说你吓唬谁呀,死就死吧,一丫头片子赔钱货。他毫不犹豫地把永芳的脑袋扒到一边,直接去找何立智的代理人。
代理人还是一样的和颜悦色,他说不行啊,多银差几分没考上大学,我们都要面对这个现实,这个机会就是永芳的啊。
双方争执不下,代理人最后还是微笑着说,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顾永芳去读书,那么这个机会我们就收回了,完全没有可能换一人去。话都说成这样了,顾永芳的爸爸才算作罢。
第二天,顾永芳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着代理人叔叔走了。村里也有人说,长成的姑娘交到一个陌生男人手上,怎么能放心呢?父亲对永芳早有交代,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就是要挣钱,然后把钱寄回家,因为多金和多音都要娶媳妇,要走,这笔账也要背着走。
顾永芳和代理人叔叔走了一整天山路,晚上到了县城才坐上长途汽车,直到坐上火车沿着铁路一直向东,永芳才在心里暗自除了一口气。
这是十八岁的顾永芳第一次走出大山,第一次坐上火车。一路上她都死死地拽住代理人叔叔的手,生怕他化成一缕青烟,突然消失了,她的梦想便也一同破灭,因为这一切实在是突如其来,让人难以置信。在埋头赶路的过程中,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她没有家,她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要逃得远远的,她在心里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再回到这个地方。
代理人叔叔已经累得在火车上睡着了,顾永芳却兴奋得毫无倦意。她倚窗而坐,欣喜若狂地看着窗外呆板乏味令人昏昏欲睡的景物,这一切在她眼中完全是金色的。是的,太阳正值当午,阳光穿过车窗的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她满脸细嫩的绒毛在阳光下都倔强地挺立着。
到了广州,给顾永芳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有着炎热的气候和最冷的人情的地方。顾永芳觉得除了代理人叔叔每个月寄给她微薄的生活费,还有就是她寄给代理人叔叔的成绩单外,她跟这个繁华的城市是毫无关系的。同宿舍的女生各忙各的,如果有人跟她说话便是,顾永芳,没开水了。于是她提着两个热水瓶去打开水。要不就是差她去买方便面或者便宜的水果,她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学校的商店去照单采购。没有人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好在她还聪明,慢慢知道了女孩子要保养皮肤,皮肤要美白水嫩就要用高级的护肤品,要到美容院做护理。女孩子还要去做有氧运动和健美*,这样身材才会起伏有致,勾魂惹火,就是穿一条牛仔裤配件T恤也能让男人流鼻血。班里有一个女同学就是这么无可挑剔,大伙都羡慕她背的名牌包包,又都在晚上熄灯后议论她去酒吧陪酒。
顾永芳想原来陪酒有这么多好处,可以变成漂亮女人,那就应该以救火队员的心情来抢救自己一天都没有保养过的身体啊。
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身无分文地等待。
顾永芳在白云轩当侍应生的时候,是店里最勤快的人。为了不影响学业,她每天晚上准时来上班,双休日当然也都泡在店里,依旧是被人差遣得东奔西跑。但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只要到白云轩来过一次的客人,她全能记住他姓什么,同时记住他喜欢那个姑娘,早不早地去当耳报神,让人家两个人都情意绵绵心花怒放。
为此,有一个客人一次就给了她五百块钱小费,差点儿没把她给乐疯了。
有了钱,身体开始悄悄地发生变化,虽然还是一身学生装束,但永芳自己能够体会到点点滴滴的滋润,就像地里的庄稼被浇水施肥了一样。
有了钱,亲情也开始回归。顾永芳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痛恨父母,至少穷也不是他们的错吧,而且再穷不是还让她念书了吗?她给家里寄了点儿钱,还买了一部便宜的手机,写信告诉他们自己的号码。但父亲要不就不来电话,只要打电话过来,说不了三句就死要钱,一会儿种子,一会儿化肥,一会儿长毛兔,一会儿养猪,一会儿修房子,而且口气永远都是理直气壮的,我们又没有花到你的钱,都拿去派用场了。这样几个来回,顾永芳还是身无分文,不仅如此,还向相熟的小姐借了钱,一身的债务。
最后一次通电话,父亲终于惹恼了顾永芳。父亲先是说如果有挣钱的地方就别念书了,念书耽误时间又没什么用,接着又说多金要相对象,见面礼要三万块钱。永芳一下就火了,说我哪儿有那么多钱?父亲说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反正你要寄过来。顾永芳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做什么,怎么就有钱寄回家啊。父亲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挂了。
顾永芳哭了。白云轩大堂经理云雀姐云淡风轻地说道,有什么好哭的,你自己还没出头就想当救世主,活该你被追杀,又没见过钱又想当老大,你不哭谁哭?又说,家庭这个泥潭,多少人陷进去,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顾永芳被骂醒了,她换了手机号码,从此自称孤儿。
她一直都感谢云雀姐,尽管她有时会比较凶悍,对她又喊又叫,有时又冷酷和绝情得让她脊背发凉,但她的坦白和风情永远让她着迷。
她还教会了她高超的化妆技巧,那就是化了跟没化一样,却凸显出不可名状的美丽。她也常把自己的旧衣服扔给她穿,有些只洗过一两次,令她一改土包子的形象。
可是,她的胸小是谁都没办法的。入夜,她依旧像鬼魂一样睡在宿舍的上铺,无论什么话题,她一个农村女孩都是插不上最嘴的。女同学们在议论*的问题,说真空包装也就是不戴胸罩,*都保持坚挺的,还有就是平躺时*仍旧高耸入云的,肯定必假无疑。但据说男人既看不出来,也摸不出来。她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她们也议论那个医院的哪个大夫做得最好,但是很贵。
顾永芳利用寒假,去做了隆胸手术。由于她没有钱,作为交换条件,她答应免费接拍广告,这在当时的她看来,是一件挺光荣的事。伤口长好以后,她仿佛重生,于是刺了一朵小小的梅花留作永久的纪念。她感觉自信了许多,拍广告的时候还充满了自豪。
老实说,白云轩是顾永芳的另一所学校,这里虽然没有语法课、或精读课、赏析课之类的课程,但有千奇百怪的小姐和客人,无时无刻不上演着丰富多彩的戏梦人生,绝对是浓缩的小社会、大课堂。尤其是云雀姐,她有时穿一件豹纹的小背心,有时穿一双织锦的高跟鞋,永远像是不经意地露那么一点点,点缀着她的一身制服,既是制服美女,又是白云轩的标志和灵魂。
在顾永芳的眼里,云雀姐根本不是一个失败者,她觉得她特别棒,她的自信令她具备同龄人身上早已消失殆尽的野性奢华、性感脱俗,同时她多才多艺,坚不可摧,不仅有吸金的本事,还能在男人的世界里游刃有余。
刀尖起舞,欲火焚身,却毫发无伤。
一天,云雀姐对她淡淡地说道,你的机会来了。
她被派到厦门出差,是白云轩的一个常客要搞定他的金主。至于这个人是官员还是商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这个人非常谨慎,绝不在自己地盘之外搞什么事,因为他确信江湖上陷阱总比蜜罐多。
顾永芳被告知先飞过去,然后在五星级酒店里恭候。总之,她就是一份被打了蝴蝶结的礼品,等待着客人的惊喜。
永芳相当敬业,心情紧张而忐忑不安。但该忙的事情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头发焗油、修甲、全身褪毛、玫瑰花水泡浴等,最重要的还是服务精神,无论是陪酒还是聊天,顾永芳都是满脸微笑,心甘情愿。这个客人有处女情结,所以他给了顾永芳十万块钱。
奇怪的是,这一次顾永芳好像没有拿到伍佰元小费时那么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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