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果之城,耸立在一片弯月形广袤水泽上的独特城池。滋润这里的新月泽方圆三百里,有帝江与方枘渠同时灌注,水源充沛,因而这附近的野生动物也很多。
不过与城外成片鹿群、牛羚群同样壮观的,是那如同一座山丘般的城池。百果之城修建独特,乃是建与新月泽正中央,状如山丘。上有层层梯田,由城内汲水器汲取方枘渠内水源灌溉,种植莲藕、菱角一类水产,岸上种植葡萄、石榴等水果。可以说整个百果之城正是被一片农田所包裹,而山丘形城池的内部,则是街道和人们的生活区。
帝坤之国人将城池造于泥土岩石内的技艺,舞月他们早在王城时便有见识。不过真正见到了这样农田与城镇浑然一体的城池,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完全是空中花园一般的城池,径直耸立在荒漠之中,全如海市蜃楼般令人难以置信,便不奇怪它也被人称作为“海市之城”了。
一行人乘着凉风降落在了城外新月泽畔,这里水草丰盛,孕育着整片荒漠中据说最大的绿洲,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动物迁徙而来,场面规模之壮观自然是不言而喻。新月泽虽宽广无边,但浅水湿地尤其多,因而城里人们除了在城外梯田上种植作物以外,也在水泽内劳作耕种。
百果之城特产一种名为“湾河水韭”的作物。其外形与普通韭菜并无两样,只是生在浅水中。但到了结实时,每片叶尖都会长满子实囊,使叶尖沉重下坠,没入水中,然后叶子尖端才会结满果实。叶尖不入水不结实,这倒落花生尤为相似,便连结出的果实亦是依品种小如栗米大如花生。常为城里人的主要饭食。
本来水泽边是有一座桥通往城内的,可听说是昨晚的一次地动把这桥震塌了,现在已经架起了浮桥供人通行,而原本的桥也在尽快修缮中。
看着那座被拦腰截断的石桥,所有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水凌凕。风舞月轻飘飘甩了一个眼神:蛮牛!然后走上浮桥进称去。栾子吟与辉泪大姐也同样甩了他这个眼神,便连不明所以的洛冰王也一样赏了他个“蛮牛!”的眼神,然后走进城。单单留下百口莫辩的水凌凕在原地委屈着——他当时完全在气头上,出手也没什么轻重,只知道把骨鸟打死就是了,哪想到能震这么远。
百果之城内,果然又是这帝坤之国独有的“地下王国”的风景。街道城镇全在砖石之下,层层叠叠,长年不见天光。城内燃骆驼脂为照明,虽无日光,却依旧亮如白昼。正中央是一根巨大的汲水器,将城下所蓄的方枘渠之水抽提上来灌溉外部作物和供给城内家家户户生活。
虽然在王城已见过这石内城镇,不过王城的那种构筑毕竟是纯粹供身份高贵的人居住;而百果之城却是诸多百姓生活之所,结构设施复杂而全面,俨然一个完整的地下王国。
现在的时辰正是帝坤之国所有城镇最为热闹的时候,百果之城也不例外。傍晚时分气温降下来,人们的活动相应也增多了。因此城内也处处早早开了夜市,灯火也更加敞亮起来。
凌溟贪吃,一进来就跟进了大观园似的,四处嗅着美食的气味到处跑,整个就一脱开链子的田园犬!偏偏百果之城土沃水肥,物产自然丰盛,好吃的也不少。水凌凕一路过去,隔不了两家店就走不动道,央着要吃。舞月实在拗不过他,银子也只好似流水般的花出去——当初子吟还说这货捡来可以权当狗养活,问题是谁家养狗吃这么多?
最后几人守在路边摊上看着凌溟吃“溜湾儿圆”,舞月和栾子吟看着,洛冰王跟辉泪大姐还一起抢着分享。“溜湾儿圆”也是百果之城独有的小吃,乃是湾河水韭米磨粉之后,和肉馅做成肉丸,里头通常还包着葡萄、桃子肉等果肉馅,下汤锅汆熟;其口味独特……额,反正舞月不喜欢。
风舞月眼睁睁看着洛冰王跟凌溟两头兽类都吃得这么欢喜,感于此景,不得不叹息自去年从樱都出发一来,他们是走到哪凌溟就跟着吃到哪;一路过来,沿途有什么特色美食他们竟然都见识了个遍!若是日后子吟将他们的故事整理成书,舞月倒可以给一个中肯的书名:《凌溟的美食之旅》!
栾子吟此刻一直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大吃海吃的三人出神,好像自来到百果之城后他便一直有什么心事似的。风舞月感觉他不像凌溟:凌溟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全都表现在他的举动和神态上,舞月几乎一眼便能看透他那脑瓜里在想什么;但对于子吟,她有时却忽然猜不透了。
正在舞月感觉气氛好像略微沉闷时,阳辉泪却突然拍手道:“哈哈,水水跟小凤凰看起来好像!瞧这眉毛鼻子眼……”水凌凕与洛冰王同时停下来,面面相觑。风舞月这时也发现了——真的,大姐说的没错,他俩看起来就跟一个娘胎的亲兄妹一样!相似的脸型和五官,尤其是一对眼睛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水凌凕和洛冰王的眼睛同样比常人要大一圈,棱角分明,眸子也是又大又明亮,像透过眼睛就能看到心里一般;只不过洛冰王是普通的黑眼珠,凌溟则是毫无杂质的深紫色。
洛冰王因此显得很得意,看着水凌凕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是自然!要不怎能一眼就看出这是够当我哥的人呢?”与此相对的是水凌凕却埋下头艰难地思索起她这话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之后到入夜前,他们都尽可能地多在城里逛逛。还好洛冰王六十年前来过,因此城里的风土人情她都有所了解。据她说,湾河水韭水中宿根紧实坚硬,可作小型根雕。因曾有玉栋国文人买一犬形根雕放家中桌上,开春后根上生茎抽芽,生气勃勃,文人爱不释手,呼之“桌宠”。从此水韭根雕刻意留芽点以待来年发芽的“桌宠”开始盛行。而水韭根除了可用作根雕外,也是制作百果之城根陀螺的主要材料。六十年前洛冰王正是为了观看百果之城四年一度的根陀螺赛,不远万里从东方鬼方国赶来,当然,之后便从凤凰栖进入九幽地狱,一待六十年,直到前几天才返回人界。自然,从九幽地狱一出来便遭受了人类的围攻。
风舞月想起了那时给他们信物、邀请他们加入“猎兽”的神秘女子,忽然感觉此人鼓动如此众多修真者一起围攻洛冰王,动机原由恐怕并不简单。“对了冰儿,你可认识此物?”舞月想起那人留下的令牌,本想展示给洛冰王看,或许从中能得到什么线索。然而那枚令牌刚一离开身体,甚至还没来得及拿出袖子,便已化为了一滩水。
只见自己手中分明捏这的令牌刚一取出来就成了水,舞月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水凌凕上前来尝了尝那滩水,舞月才最终信服了。“雨水?”他迷惑道,“还是陈旧的……”顿时一朵疑云笼上两人的心头。
这时洛冰王却忽然道:“算了,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我*着眼睛也猜得到是谁。哥,这事你们就不用管了,是我自己的事。”
“……”水凌凕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她,好像要说什么。舞月习惯性地上来帮他表达,但这次他却拒绝了。他踌躇着语言说:“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呢……我们不是兄妹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洛冰王怔了一怔,仿佛压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是啊,虽然相识不久,可是他们已经不是普通朋友了。她低头眨了眨眼,嗫嚅着嘴唇,但最终却忽然调笑道:“哥,你的人话说得好渣渣!”
周围人瞬间“扑哧”笑了一片,水凌凕本来真挚诚恳的脸一下子像熟透了的柿子,憋得半天说不上话。正当他们都以为凌溟窘得无语时,洛冰王却道:“呵呵,你以为说兽语我就听不到啦?——他说,有能耐跟我讲兽语啊!”洛冰王翻译完他的语言后,又回过头认真地对他说:“可是,哥,他们说你话多的时候很骚的……”
周围再度一阵爆笑。风舞月一面掩唇忍不住笑,一面又同情起那小家伙来;凌溟很难能习惯人类的玩笑,大概这会他的玻璃心又碎了。在周围一片笑声和水凌凕的困窘中,大伙继续前进,洛冰王轻轻跟着笑,眼睛里却闪着泪光。
他们最后找到的客栈,名字也很有趣,叫“冰石榴和寒瓜汁,要骆驼奶请走隔壁”——另外,隔壁叫“以及这里也卖饭”;舞月严重怀疑这两家店是一家开的。对比玉栋国全国上下的客栈几乎同一字号叫“悦来”,舞月倒觉得这帝坤之国的店名不拘一格,着实有趣得多。
毕竟明天还有半天路程,晚上休息一下,明早赶路也会更有精神些。水凌凕不想睡床,就变成只狐狸窝在舞月怀里,然后他们订四间房就不会引起奇怪了。水凌凕照例还是想泡在水里,而且看到城里的方枘渠就想跳——当然,舞月才不会让他得逞,因为她可不想明早喝到这牲畜的洗澡水;索性将他撵到城外新月泽去了。
陪凌溟去城外找地方睡觉时,洛冰王也在场,可这家伙照样一脱光就跳水里了,就好像这货脑瓜里压根不在乎穿不穿衣服。舞月倒是早就习惯了,洛冰王却是头一次见,直接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捂住双眼严严实实。风舞月轻叹一口气,她也知道凌溟这习性改不掉的,只好安慰洛冰王说:“慢慢习惯着来吧,好歹他是你哥,往后相处还长着呢。而且,他这身体也不是人类的身体啊……”洛冰王这才怯生生地把手拿下来。而这时水凌凕也“哗啦”一下浮上水面,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一样。
之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调养精力。不过栾子吟自己躺在床上却一直熬到半夜,辗转反侧。自从今天聊到水凌凕才是他们当中最强的,栾子吟心里的声响就没停过。本来这是没什么疑问的,那小子有绝对不死的身体,力大无穷,身手矫健,又掌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巫术与毒,真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无可挑剔!只是,他心里总有那么一丝的不痛快,好像老梗在那里——他知道,那是不甘。
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甚至风大小姐跟水凌凕都在满地玩耍时,他还在与阳辉泪天寒地冻地猎捕雪风鼠。他知道勤能补拙,也知道自己是最勤奋的,最刻苦的,最好学的,不然不可能用短短一年的修行便达到风舞月近十年修行的水平。可是要接近他们的水平不难,那为何要超越他们却难比登天呢?
栾子吟越想越不服气,索性翻身起床,匆匆衣服一穿,便一手握着御史铁毫一手攥着墨翎羽毛就摸到城外去了。
往新月泽边上一站,夜风时而习习,时而猎猎,吹得人心纾解。地阔天高,星冷月照,还有夜间奔驰和栖息的鹿群,看着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栾子吟站着歇了一歇,便抡起手中的御史铁毫往水面狠狠一砸,原本微微泛着涟漪的水面一下子炸开,像水下闷雷一样顿时惊动了整片新月泽。
“水小子,给我出来!!”他大声吼道,相信那家伙那么好的听力不可能听不到。果然,他刚喊一声,水凌凕就无比困倦起浮上来——不知道子吟半夜抽什么风,搅扰了好觉!
“小子,陪我练练!”栾子吟甩了甩毛笔,已经准备好开打了。但凌溟却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说:“不要……”说着,就打算埋进水里继续睡。栾子吟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情况,登时心头火起,笔走游龙,一条火龙转眼欲出!然而正此时,他看见水凌凕将手抬了起来,自己脚下仿佛有无数水珠连缀成一条线。
水凌凕低声道:“停滞之水。”栾子吟心里“咣当”一声,意识到不妙了。果然,不知何时凌溟在他脚下布下的巫术陷阱触发,水泽边一股水汽涌入他体内。栾子吟感觉身体一软,游龙术还未完整施展,全身便瘫软倒地。就刚才这么一会的时间,完全不知这小子在何时布下了陷阱啊!“你……你这下子……”他咬牙切齿道。水凌凕虽然平时看上去蠢蠢的,一旦交起手来,却跟狐狸一样狡猾。栾子吟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但偏偏在水凌凕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让他睡个好觉来得实在。他确实困倦得不行,才不管这栾子吟搞什么鸟,“扑通”一下钻进水里再也不出来了。
栾子吟就仿佛脸上被狠狠掴了一掌一样,这比直接打倒他更加不甘。他趴在地上身体不能动,却依旧费力地抓起御史铁毫用尽力气砸向水面,然而就在笔杆打中水面的瞬间,辽阔的水面一下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巫术咒印,竟如同屏障一般,将那支笔又原样弹回了栾子吟身边。一切就好像水凌凕在无声地抗议说“睡觉别吵”。
“可恶……”栾子吟嘴里的牙咬得死死的。这样的实力差距,就算不打,胜负也是一目了然的。
他不甘心。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弱,还因为,他是四人当中唯一一个不能向阴灵获取力量的——除他而外,水凌凕的不死之身,风舞月的凝气为镜,阳辉泪宛若神使的力量,全都拜阴灵所赐。唯独他——早在眠山时他们的老师妙叩前辈便一再告诫,不可妄用烟寒的力量。因为烟寒是祸乱的化身,所到之处,满地疮痍。就因为这样,他才必须忍受周围一个个伙伴实力都将他甩得越来越远,而自己还必须做着事倍功半的努力。
因此,他需要力量,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力量。尽管风舞月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阴灵的力量与命运,但他清楚,就算不这样折腾,情况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已无法摈弃阴灵所赐予的强大。这种力量一旦习惯了,便会依赖上,再也无法割舍;哪怕为此,全天下的人都要与你为敌。阴灵的宿命,他们早已摆脱不了;不管去不去师兄那里,也不管接受怎样的指点和考验,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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