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月昏睡了近一夜,魔障带来的难受之感也越来越淡,最后干脆酣然大睡起来,甚至在将醒之时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舞月站在王城一湖辽阔明净的潭水边,波光潋滟,骄阳正好,岸边人群熙熙攘攘。其中有一人舞月看得特别清楚,正是鸾阁章氏。梦毕竟是胡乱来的,至于鸾阁章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王城,舞月并不觉得稀奇,反而熟络地上前去打招呼。然而,就在这声招呼还未出口之时,舞月借着水面耀眼的波光清晰地看到——一粒沙子,如丝线一般,穿过了鸾阁章氏的后颈,从喉咙里飞了出来,向闪着波光的湖面飞去。
风舞月大惊失色。却不想,那如飞鸟般的沙砾掠过湖面时,平静的潭水突然波浪乱涌。拍岸而起的水花齐齐化作了沙子做的巨浪,而整座王城的潭水,也瞬间变成了狰狞的沙之海!!
沙砾四射,穿过了周围每一个人的喉咙或后颈,人们登时毙命。舞月吓得魂不附体。而当她清醒意识到自己是个身怀修为的的修真者时,意识已从噩梦中脱离出来。
风舞月醒来惊魂未定,水凌凕已经及时赶了进来。“舞月,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迎着他关切的目光,风舞月本来还有些记仇的,这会气已经全消了。她用手轻轻挠了挠他后颈,他怕痒地回过头来用脸颊蹭了蹭她手腕,两人就这样和好了。
水凌凕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果然舞月大感兴趣。“你是说,当初先王生下来的并不是一个婴儿?”
水凌凕狠狠地点了下头,“玉屏风是这样说的,到底是个什么她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她姐姐临死前说,还没说完就死了。那时服侍先王生产的所有人都没活下来,而且都是被抽干全身的水而死的。”
舞月也认为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奈何当时玉屏风还没说详就中毒昏过去了。不过说回来,她又突然问了:“那个玉屏风没对你做什么吧?”要是水凌凕为了换回这个秘密因此献身,那舞月就觉得罪过了。
结果他一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火,脸颊也气鼓鼓地。“禽兽!她简直是个禽兽!”
“呵,你还好意思管别人叫禽兽?”
“干嘛不?虽然现在是春天,但我还没成年呢;禽兽也不带摧残幼崽的吧?”他又愤又恼地说。
舞月一听便忍不住想笑:春天……好吧,她又想多了,谁知道凌溟说话这么逗呢?
这样过了一会,水凌凕忽然竖起灵敏的耳朵朝几个方向听了听。“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好吵。”
舞月注意到屋外的嘈杂,也赶紧带着他出去看看。外面人们争相议论着,好像都在往建草堂的方向赶。他俩立马飞过去,果然建草堂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玉观止和玉树都赶来了,巡草堂的人奉命将这里围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
于是大量的人都堵在外面议论纷纷,嘈杂不休。风舞月直接拿出隐遁凤官印遮蔽了她和凌溟的身影,潜进去看个究竟。
令水凌凕惊讶的是,这里头的摆设还和昨晚他离开时一样,甚至,就连玉屏风的姿势都还是他走前安放在桌旁椅子上趴着睡觉的姿势。但不同的是,检查的人从玉屏风的后颈里取出了一粒沙子。
这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舞月和水凌凕都大吃一惊!玉树和玉观止脸色也顿时布满阴霾,两人都不知是气愤还是惊讶,嘴唇瑟瑟发抖。风舞月反而沉下心来,让水凌凕悄悄上去验看,玉屏风死时差不多就是他昨晚离开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前脚刚走,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后脚就将玉屏风杀了。
然而此事的影响将远不止于死一个人。舞月从玉树两人的神色便可看出这将带来多么大的影响——长期以来帝坤之国频频出现这样的凶案,百姓依旧能够泰然若素,无非每次死的都只是朝廷大臣,与民无关;现在若是传出有百姓遭害之事,只怕到时全国人人自危,再无宁日。
所以玉树首先下令禁止消息走漏,建草堂外的人全部驱散。这时,巡草堂的人上前来请示是否要调查昨晚来见过玉屏风的人,玉树怒火正旺,满口尽是讥讽之意:“不必了,想来和杀死鸾阁章氏一干人的定是同一人。来王城住的几位客人不是还曾亲眼见证鸾阁章氏被害的场景么?凶手如此之快,昨晚这里即便有旁人,想来也查不出什么了。不过令人纳闷的是,在此之前,凶案从未进过王城,怎么随着客人一来,凶手也跟着进来了?陛下,您以为呢?”
水凌凕以为玉树是在影射可能他们四人下的手,但舞月却看出玉树是意指玉观止。果然玉树看玉观止的眼神别有意味,讥讽中带着恼怒;而玉观止也仿佛自知理亏,只顾低头暗自切齿。
“风舞月等人是王兄的朋友,断不会与此凶手有瓜葛。只是此事由来复杂,又是发在王城里,一切但凭姨母做主。”玉观止语气里也没了王那股盛气凌人,只是一味低头道。
玉树一听到这话便来气,语言上不免放肆了些。“做主?我只怕有心无力!你是帝国的王,整个帝国都是你的,更别提这小小的王城了;我哪里还敢做这个主?”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年少气旺的玉观止这回也只顾隐忍不发,更加低声下气地说:“姨母说笑了。甥女少不更事,处处都得劳烦姨母多多鞭策。今日之事甥女自知实在担当不起,还请姨母就别再推辞了。”
大概玉树也知道自己说的过火了,加上毕竟一个帝国的王如此低三下四地恳求,玉树到底还是把心里那口气咽下了,更多训斥的话也就没再提,只是命各草堂的管事吩咐下去,今日建草堂发生之事谁也不许谈及,违者严惩不贷。说完,玉树转身带人出去安排别的事宜了,只是扔给玉观止短短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玉观止等到玉树走了之后才狠狠把胸中的气咽了一咽,气愤难当地快步出门去。
水凌凕一直在旁边愣是没看懂什么意思,风舞月却好像有所触动,但还没来得及想出是什么,就看到外面海已经赶到了。她拉着水凌凕便一同出去。
风舞月冲海打了声招呼,一面悄悄撤去隐遁凤官印的伪装,走上前去和他聊起来。海好像刚刚才赶回来,对于建草堂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一听说死人便立即幸灾乐祸兴致勃勃,仿佛就和以前死一两个大臣没什么区别一样。
这时,水凌凕看到昨晚匆匆走掉的玉思竹也出现在人群里,正踮着脚好像想费力弄清楚这里出了什么事。水凌凕赶紧将她叫了过来,顺便感谢下昨晚她的帮忙。玉思竹一愣,但看到风舞月和海都在,便极不情愿地挨了过来。舞月当然也一并谢过了她,只是她在答复舞月之后却好像不怎么爱搭理海了。
水凌凕问起为什么她这大清早就看热闹,她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家里玉思成姐姐已经连夜给王上了二十多道折子了,现在还在奋笔疾书,她一个人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情况。海听完哈哈大笑,搂着玉思竹的脖子便说:“咯,别看我王妹与思竹小朋友的姐姐闹得是多么不可开交,咱俩关系可好着呢。对吧,思竹小朋友?”当然他这话也没错,整个王城里除了乳娘、梓归和玉观止,稍微看海顺眼的也就只有与人无争的玉思竹了。
然而出乎舞月意料的是,玉思竹似乎格外介意和海撇上关系。她秀气的小脸将眉头皱紧,直接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了下来,然后急忙说自己炉上还坐着火,转身便溜得没影。这下让海突然尴尬了起来,舞月赶紧转移话题,海也是习惯这种尴尬的人了,没说两句话便把话头转向别的地方。
风舞月忽然忆起自从宴席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海了,这回突然看到他,不免问了一问:“对了海,昨晚你在哪里?”
“我?呵呵,当然专程跑去给我海蛾辣椒树换海水啦!怎么样,想不到我迷人帅气的外表之下还有这么温柔贴心的一面吧?哈哈哈哈……”他又是那副标志性的仰天大笑姿势,弄得周围有看不惯的人都忍不住想拣块板砖砸他。
风舞月对他这态度仍旧束手无策,但在这无奈之时,却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拉着水凌凕要去往别的地方,走前对海说:“那也要不了一晚上吧?”海一下停止了大笑,低下头来看了看她的眼神,似乎有别的含义。海只得满头疑虑地看着舞月两人走远。
水凌凕被舞月拉着一路疾奔,尚不明白她这是要去哪;舞月也只能边赶边说:“去思竹家,我要找玉思成。”路上碰到栾子吟,他也是听说建草堂出事了顺便去看看热闹。见舞月有事要忙,他赶紧提醒说,玉树刚才派人来说王城出事令客人受惊了,她已吩咐人备下压惊的酒菜,请舞月他们到时一同去享用。她叫栾子吟转告,要是实在赶不及的话,就别等她和凌溟了。说完,便直接飞奔离去。
玉思成在王城的地位仅次于玉树和玉观止,所以家在巨岩之城地势极好的一处,甚至有能种花草的庭院;要知道在这块巨石深处,能有一片薄土栽花种草是多么的奢侈。不过等通报进入后,才发觉所谓庭院仅仅是玉思竹用来种菜的菜园子,四周陈设也是尽可能的节俭,倒让舞月心里起了几分亲切和敬意。
舞月和凌溟被迎进客厅后,玉思成才从书房中收拾出来,看样子果然和玉思竹描述的那样在忙着写奏折,脸色都拖着些倦意。
尽管一脸憔悴之色,玉思成却并没有显得怠慢,一来便对他们抱歉道:“贵客来王城,我为主一方理当尽地主之谊才是。奈何近日诸事繁忙,抽身乏术,未能以礼相待,望客人海涵。”
风舞月连连客气几声才被邀请坐下,顺便打量了这屋子。客厅虽大,但陈设不多,未免显得空阔了些;估计再算上书房、姐妹俩的卧房等等,虽也算得上宽敞,但还是比不过玉栋国大多数官宦人家。然而舞月却有几分曾经在宰相府的感觉来。
奉了芍药糕点和骆驼奶后,水凌凕就只顾在旁边一味地吃东西,再也管不上那主客两人一来二去的客套,对玉思成借思竹的话来赞赏他也只是含糊几句应付了,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楚舞月非要来这里干嘛。
几番应酬的话过了以后,风舞月见机便切入正题了:“玉大人,我有几句冒昧的话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思成一听这话,便笑着点了一下头,也不予置否。舞月马上道:“不知……大人可认识鸾阁章氏?”
玉思成被她这话一问,倒有些愣,不过转而想到舞月等人是亲眼见证鸾阁章氏死的,脸上也就没了疑虑,而是将脸色沉了下来。“我明白你说的。鸾阁章氏……是个不错的人,我与她有所往来。不过可惜她凡事看得太透彻了,又不好给人留面子,所以这一来倒也确实得罪过不少人。”
“我想她这回是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舞月道,神色中却多了几丝以往交际里少有的真诚。
然而玉思成却摇了摇头,对舞月的诚意也全然推心置腹。她压低了声音,却格外用力地强调道:“不是得罪,是本分!”
水凌凕挠了挠耳朵,嘴里甚至还塞满了糕点:“本分?”
“做臣子的本分。”玉思成淡淡道,语气里却充满了坚决。
风舞月却直接将话题导向自己要的方向。“那依大人所见,这本分可值得?”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这本分是即便要掉脑袋也万万丢不得的。”玉思成直起身子稍微郑重地说。
舞月道:“那鸾阁章氏的本分已经让帝国很多的子民看到了,也让我和我的朋友们看到了。她死之前在人头攒动的勾栏里,正和我侃侃而谈,就像今日这样。”
玉思成不禁笑了:“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人总有一死,一沙穿喉,干脆利索,好过粉身碎骨,亦好过病入膏肓。姑娘就不必担忧了。”
“那帝国如何?”舞月从容问道。
玉思成一顿,“帝国自是有陛下在。陛下年少英豪,实是帝国之幸。只是……只是……”舞月看得出她似有什么难言之处,心想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干脆使导引术算了。于是她也加紧一催:“大人但说无妨。”
“只是陛下尚且年幼,想法虽好,但行事未免太过直率鲁莽。我等身为臣子,未能让陛下思虑周全,也是罪该万死。”玉思成索性合盘讲出,“姑娘不知,现在朝中有庆宁王阁大臣独掌大权,又有中兰将手握重兵,我就算随了陛下的意思又如何?眼下唯有从长计议方是上策。”
水凌凕听得一头雾水,但舞月的神色却渐渐开朗。玉思成见舞月好像明白她言下之意,对舞月的态度也透出难得的赏识。“罢了,我不过一时胡言。还望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另外,说句冒犯的话,希望姑娘见谅——姑娘到访时,我还打算向陛下上言,所以心头不免埋怨姑娘此番打搅;但今日一席话,却如饮甘霖,心中畅快无比。倒要多谢姑娘来此了。”玉思成说着,也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风舞月也是一笑,起身道:“大人言重了,能为大人分忧,我也乐得如此。不过大人既然有事,我等就不便打搅了。”又是与玉思成客气一番,舞月才拉起水凌凕赶紧走人。
出了巨岩之城,水凌凕踩在高高的栈道上却十分茫然,因为看舞月茅塞顿开的样子,他实在不解舞月从刚才的一席话中听出了什么端倪。
但还没等他开问,风舞月却先重重吐出一口气:“好了,现在动机也知道了,就差下一步的时间了。要在如此快的动作之前救人,恐怕时机是必不可少的。”舞月说完,却没听他有任何回应。抬头看去,果然他正一脸迷茫地盯着她,全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风舞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下气,直接跟他说破了:“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玉屏风都说了——别以为天知地知,其实众所周知。就是说,其实王城里只要是明眼人哪一个看不出这一切都是海下的手!只有他有这么快的速度,又毫无修为,才能在你我的眼皮底下神鬼不觉地杀人!而这一切,又都是玉观止,这个王在背后指使的!”
“什么?”水凌凕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差点没反应过来。
“当然,玉屏风好像不是玉观止指使杀的,不然今天她也不会那么恼怒和隐忍了。”风舞月最后耸了耸肩,转身要往另一个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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