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月一愣,为什么记忆会回到从前了呢?就那样莫名地想起了早些年跟纳兰青初识的场景,这剑俊彦飘逸,却偏偏为她驻足。平波侯府的纳兰兄妹,纳兰馨是纳兰亦彰种下的罂粟,而纳兰青则是纳兰常得亲手磨亮的剑,这剑能刺穿每一个妄图染指纳兰府的人的心脏,却偏偏对她心软了。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怎会不心软呢?灭明江畔,奇峰之巅的《梦杳》一舞,舞得摄人心魄,动人心神。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婢女柔拂是这美人,便一定会有人甘心为她成这英雄。
不过纳兰青一定怎么都想不到,当年他为她停这一剑,却救了他自己一命。凭舞月当时的修为,要躲开纳兰青的一剑简直易如反掌,但真若如此,等到宰相府被围,她又怎会一时心软,反留他一命呢?
是啊,如果当初没有留他一命,而是一刀断喉,百年之后事情怎么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吧?最起码,小为惇就不会死了,红染也不会苦苦等待,怨死在御江城……这世事一环扣一环,何处是个头呢?
栾子吟在屋舍间徘徊逡巡,现在大小姐不在,水小子也不在,他有点想闯进屋子里看看吧,又怕万一里面藏个啥。这种有心思没胆量的感觉,让人草木皆兵,好像稍微靠近那一丛丛的芍药花丛都生怕里边蹦出个什么东西来。没有水凌溟挡着,没有大小姐的临危不乱,他再也威风不起来了。好吧,他承认自己是胆小,本来一个舞文弄墨的文人就不适合干这种事的,像水小子好歹也是混过战场的,死在大小姐手下的人数不胜数,而他子吟君,小时候连看杀鸡都怕的;平时也就看看书,调调琴,有心情就来首诗,心情不好就去菊园逛逛,社会和谐,二老安好。
——“哼,草包!”
栾子吟像听到了那个声音,瞬间像梦中惊醒。满目紫红的芍药,刹那间被秋风染作了金黄,一芃一芃的龙爪金菊绕膝绽放,莫柔呵斥秋风而歌:“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当年力挫宫中琴师的潇洒,至今深刻在脑海。莫柔是他小时候第一个在心里标上“强”的标志的人,莫柔不知道其实子吟心里一直都挺崇拜她,不过后来败在舞月手上,自觉低人一等,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记得当时他越是解释那不过一时失手罢了,莫柔反而干脆笑道:“草包就是草包!输了琴品,索性就连人品也不要了?”莫柔号称“刁蛮郡主”,让人无奈的不仅仅是她的“刁蛮”,还有“郡主”,这两招一相加,边上人就只有乖乖地吃屎去吧!
舞月以为她只不过是赢了子吟两朵金菊,可是子吟知道,他是彻底输掉了在莫柔面前的地位。从此面对莫柔那张似嘲非嘲的脸,他只能觉得咫尺天涯。
妙叩大概看出了这里是始华的时间领域,“悬垂界”,在这里始华的时间法术会成倍地加强,甚至它可以任意地扭曲时间。神使始华,阴灵咒印为“岁月残红”,执掌时间和神的救赎。
尽管妙叩已经很小心地避开那些被扭曲的存在于过去的时间,可是岁月杀人于无形,怎能躲得掉它这潜移默化呢?
红似火的榴花如美人朱唇,静静地躺在枝头,宛若春睡。
我怕……
记得两千多年前,魔门虚若上眠山向他请教黑铃兰的炼制之法,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在一起了。魔门宗师、“小魔女”虚若却总是在梦中惊醒的时候重复着这句话:“我怕……”
“……我清楚我们过去做过什么,艮位阴圣君和巽位阴圣君都是我杀的……分明当年闯入阴界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是我现在却觉得我怕了。我怕……怕我们的报应迟早会来……”虚若每次说着这些话,都在他怀里泣涕如雨,声声沥血;因为大师兄静合还是不肯收手。
报应迟早会来——真的是一语成谶么?两千年前,妙叩与静合在眠山日晷峰一决高下,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妙叩知道自己不是静合的对手,所以宁可死,也不愿意再看到虚若那样痛苦下去。静合是擅长巫家推演术的宗师,这一战的结果,他早已在心里推导出千万个完胜的结果,可是这一次他却算错了,从一开始就疏忽了。所以最后用那支足以毁天灭地的箫吹出《空濛引》之时,这一招被虚若挡住了;他这位小师妹的心思,他从一开始就算错了。
从未败过的静合输了,输得这样彻底,留下虚若手中的那支痴妄花如美人春睡,永不复醒。
……
宣咫迅本来是要找二公子的,可这一大丛花绕来绕去,屋子也都闯进去过,但就是半点人影也见不到。后来偶然看到风大小姐在一棵桃树下面发呆,以为她在想对策,就没去打扰。然而守了好久都没见她有动静,它熬不住了,冒昧地上去轻轻说了一声:“大小姐,我们……这不是要去找二公子吗?”
“唔?”舞月恍惚当头棒喝,这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还如此浑然不知?她好像刚刚才从一潭泥沼中挣脱出来,不在怎的,回想起她和纳兰青的过往总觉得有些出冷汗。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把人都叫齐好了。
这附近只是植物稍微茂盛了一点点而已,地形逐渐熟悉了以后也就很快找到了凌溟、子吟还有妙叩前辈。不过很奇怪,发现他们的时候都在无一例外地“走神”。舞月以为光自己一个人走神还可以理解,就连妙叩前辈都……那就太不可思议了。大概这里存在着什么幻术之类的吧,还好舞月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再往前几步是广场和祭坛,差不多可以见到月一塔了。他们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里看起来完全就像荒废了很久的样子,红氏一族人去哪了?红娘真的会住在这种地方吗?
栾子吟觉得反正也是路过,干脆进间屋子看看不就是了。(主要是屋子大门都被宣咫迅给撞开了,那样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广场边上的这座屋子简直破败得都不能看了,西风一刮,整个墙体都在簌簌地剥落,似乎摇摇欲坠。有水凌溟开道舞月他们这才有胆量敢进。
这座屋子好像是很多女孩子的闺房,中间被隔成了好几个房间,间间都有土坯砌成的炕。绣着芍药的大红被面都已落满了尘土,土灰在被面上都结成壳了。每间屋子的打理和布置都不一样,但都很简陋。屋子年久漏风,干燥的风吹着,东西才没有霉烂。家什不多,很难想象这就是高贵的红氏一族人的起居室:一方矮桌,便是妆台了,再添个桃木的大方匣子作妆奁;粗而简陋的大匣子,浅浅地藏了几件银首饰,怎么放都觉得空荡荡的,但却极宝贝似的藏着。那支镶了红玉的银钿钗应是最贵重的了,被把玩得色泽都已浑然暗淡了。屋中没有镜子,就在桌边上放了一个松木小盆,虽然积了很多尘,但还看得出浅浅的水垢——帝坤之国缺水,能以面汤为镜也算得上奢侈了吧。
床头的柜子里放了几件衣物,都是红衣,面上的颜色都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质地粗硬,倒是最底下完整地藏了件色泽鲜艳的大红锦袄,叠得整整齐齐,绣着精妙的并蒂芍药,开得想少女双颊的喜晕一样。
栾子吟抽出衣物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一片薄小如札的本子,藏得很浅,像是后来胡乱塞进去的。内部纸张来没有变老旧,舞月小心地翻开。原来这是一个叫红觞的女孩随手记下来的一些零星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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