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某一天的阳光忽然折射入水底,将我的灵魂照亮,我因而醒来。那些沉入水底的书卷也随着我的醒来,纷纷浮上水面将我托起;书卷在水面结成一叶小船,那个从阳光中诞生的人则将我的油灯放在船头,然后坐在船舷上吃新鲜的荸荠。我问她,“你是谁?为什么将我唤醒?”
“现在可以叫我创。不过今后呢,咱们玩点有趣的,叫我安息好了。”她慢慢从透明的形态变化为实体的人形。
“安息?你是来帮助我这不得安息的灵魂么?”
“嗯嗯,你可以这样认为!”安息托起那盏灯,引我进入昔日的古城。三十九年不长,可三十九年的绝境,足以荒废掉一切繁华。我已成鬼,那些前世的记忆都已成为了过往,曾经执着得如火一般炽烈的情感,现在已随着这荒城一同冷却。我仿佛一瞬间成了空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为何醒来。
“嗯嗯,这里不错!”安息走进了我生前住过的院子,开心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我刚好有一棵腊梅,种在这里正合适!”安息拈起一撮土,凭空捏出一棵腊梅树。然后她又走进我曾经住过的屋子,推开飞扬的积尘,便开始麻利地打扫起来,烧开水,擦洗积尘,整理家什。她一边忙活,一边冲我道:“别在那里愣着啊。去,把院子清理一下,葎草太多啦!覆盆子要留着,我可以酿酒或是做成果酱,新鲜的味道也很好。唔……今晚我要做鱼羹……”她喃喃盘算着。
当整理到我的房间时,那些没有被带走的书卷都还堆放在那里,只是蒙上了尘土和蛛网。“哈,这里有好多诗!那叫你诗芯好了——哎,这个名字有品位欸!”她开始自恋似的回味起来。
“你到底想怎样?”我有些难以忍受她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不知所云的话。
她言语就稍微正经一点了,“好吧,那我们就来讲点正事。”她招手变出了我的那盏油灯,“你看,半岁彩轩开了呢!”油灯中原本碧油油的芍药,如今又一次勃然盛开,那样鲜艳豪放的朱红,像儿时那久违的梦。转眼五十年,它见证了我八岁的悲喜,和如今的隔世。它像一位阔别的老友,诉说起去十年的物是人非,却格外亲切。
我凝视中忽然看见了包含在花朵中的一个女婴,正趴在花蕊里安静地睡着。“呵呵,真是一个顽强的小生命呢!真个像太阳一样,不管落下几次,总会再升起来。叫……红曦!这名字好!”安息笑吟吟地说。
红曦。我感觉自己那已死去的内心好像有一根弦被触动了。红曦,我的孩子,她是被我插入灯中烧成灰烬的孩子,我那可怜还未出生的孩子!久违的悲伤再度从心底里升起来,包裹我这已死去的灵魂。于是我不忍泣涕如雨。
“当我感觉改变过去毫无意义的时候,我会试着去把握未来。”安息一旁讲道,我隐隐听出她有安慰我的意思。
“未来?还能有什么未来?我被困死在这里,永无解脱;而我可怜的孩子……也将只能同我一起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她还那么小……”
“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了。”安息用手轻轻抚过灯火,灯中花不禁娇羞地掩面。“我首先会为她重铸一个躯体,之后的事……”她的眉毛微锁,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然后便以极其夸张滑稽的动作夺门而出,“啊!我的鱼羹!!!……”
安息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有的时候我会很好奇,但始终不清楚。她或许很厉害,就像大隐于市的那种,但多半时候都在厨房捣鼓新的菜式,或是打理院子,或是捋起袖子在江边浅滩里掘荸荠。安息永远都那么开心,乐于忙活;喜欢拿大勺敲着锅沿唱着歌,然后一个劲地往炉灶里塞柴火。
我有时会问:“安息,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
“我啊,喜欢找点事做的人。我来的地方,你看得见,又看不见!”安息笑着,加紧将去了刺的鱼肉打成肉糜。
我以为安息会是一个心底纯洁善良像仙子一样的人,然而我后来才发现,是我自己想多了。那天安息干了一口新酿好的覆盆子酒,然后满腹诗情地吟了一句:“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感觉爽到了,不禁唱起歌来。
我以为她大概喝多了有一点醉,哪里想到她顺手拔下了我头上插的那支芦苇。“啊,感觉好爽!干脆就叫它饮歌吧,做个纪念!”安息把玩着那支芦苇,然后一扬手,就把它扔了出去。
“你……那芦苇上有‘兑汐’真元,会伤人的!”
“有什么重要的呢?那样才好玩呢!我把我的力量拿了一部分给它,这样它就能在茫茫人海中为你寻找‘那个人’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只要人类不去争夺它,就什么事都没有。嘻嘻,不过很可惜,争夺是人类的本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更何况,这比起你当初留下的那个巫咒……呵呵,对吧?”她毫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让人感觉不可理喻。
我一时哑口无言。对啊,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这座城池不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变成了这副模样的吗?跟她一比,我们彼此“半斤八两”了吧。
安息今天表现得十分反常,哪怕是在之后我们相处的四十多年里,我也从未见过她像今天这样。这使得我有时会不禁以为这仅仅是我的幻觉而已。因为这天晚上我回房看望红曦的时候,听到了女人的啜泣,是安息在伤心。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当推开她房间的门时,却发现她真的背对着门、趴在桌面上抽泣,双肩在摇晃的灯光里微微颤抖,与平日里那好快乐得无边无际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安息。”我试着轻声叫她。她觉察到我,略微回了头,用手将眼角抹干净了。这让我稍微相信这是真的。“你……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我,那样一本正经,让我恍惚间甚至以为这个安息和我平常所见到的完全是两个人。“你知道吗?”她还有一些抽咽,“你要等的那个人……他死了!回不来了!”谈起这个,她仿佛变得格外悲切。
自从我醒来,便独自冷静地思考了很多。关于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我已猜到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故,所以逐渐地,我也暗自默认了他已不在这人世的事实。当安息提起时,我已只剩下难过,并不能像她那样哀恸。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伤心欲绝;神秘的安息,到底是他的什么人呢?
当我觉得她好些了,离开房间时,隐隐听到她咬牙切齿自言自语:“纳兰青,等我找到你,定要你为我的小为惇偿命!”
……
水凌溟听出不寻常的时候,发现思绪尝尝一泻千里的风舞月已经彻底石化了。从安息的话中,那时出现在宁川追杀为惇皇子的人,居然纳兰青!当年风舞月念在他对柔拂一片痴情,不但没有杀他,还用假死药助他躲过朝廷对平波侯一干党羽的清剿,结果居然是他害死了为惇皇子!?
然而风舞月还惊讶于一点:这世上除了她风大小姐,能称为惇皇子为“小为惇”的人,还能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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