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月,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纵使耍得些个小手段,可要她死还不容易?纳兰常得使了个手势,一左一右便有两个刀手捉刀疾身上前。
那一抹晕开的绿裙舞得更加肆意。两个刀手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凝重,但紧接着便不约而同地收敛目光,纵手一刺,直取舞于裙之心的胸口。刺——舞月翻手于胸前交叉,双袖急急带出,十指“铛”地扣住刀刃,同时交舞的广袖如拂云,霍然而过,他俩的上腹和喉咙竟各是一道血痕!众人大惊,众所周知柔婉温润的大家千金居然会武功!?
舞月双手在空中运开满月,两口钢刀顺势抡出。众杀手急身躲开,于梁柱上一蹬,自四面八方包抄而来。来得好!舞月脚尖点地急旋,层层裙边随之旋舞,绽放如羞嫩的樱桃花瓣。“噌!”刀刃在裙上花边划过,竟擦出几点火花!上下翻舞的裙袍,竟将灯火之光割出无数道明黄的光弧,幻化如绚烂樱花的光晕!
纳兰常得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这看似华美的衣裙,袖口和裙子的花边竟滚了一圈刀刃般锋利的细齿,既能保持布料的柔和,又能如刀刃杀人。那哪里是女子的衣裙,分明是屠人的利器!
数十名刀手纷纷退却,面面相觑。数十名精武的杀手,如今竟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衣裙上的利刃飞旋在风舞月四周,割开明晃晃的光,如梦如幻,俨然无懈可击。
舞月素手划开半月,九条缎带绽开,馨香般四散,袅袅盘桓,随舞月旋舞的身体在空中缠绕成一朵硕大的睡莲,张开绝妙的掩护。
平波侯府的杀手不由得再被生生*退,缎带上银光熠熠,贸然上前只怕会被绞得粉碎。这风舞月不过是个只会唱歌跳舞的千金小姐,无论谈吐举止,都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可此刻她的身手、她的招数、她的舞,又岂是十年功底所能办到的?
远远躲开的纳兰常得见那朵舒展开的碧色莲花竟将这数十位平波侯府的精锐压迫得不得动弹,心中更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逡巡良久,一个暗叫不好,急忙吩咐身后的秦廑率一队人从门外绕道追去。
舞月见状,心口猛地一紧,瞬间便失了纠缠之意,也欲脱身要走。哪知念刚起,四周围杀手连忙合围而上。半步尚未踏出,舞月便暗道“苦也”,顺势反手拂袖,竟震开一股无名之力将缎带如层云舒展,蔚然排开。追近之人着此一抖,竟如着了刚辣无比的一鞭,胸前黑衣连着那厚实的皮肉都一并迸裂开。
恰是她这一耽搁,纳兰常得疾身退出门外,紧跟着竟有近百个黑衣杀手如影随形,封住了大门去路。风舞月急而恼,索性广袖罗裙狂舞,带起一条复一条的缎带如妖魅扭动,径直向人墙迫去。最前的杀手不敢大意,分明看准了缎带与舞袖的破绽劈去,回甩来的缎带却如蟒缠附,紧接着整个人便被生生吞入刃齿锋利的缎带之舞中,绞得粉碎。
此刻,所有曾杀人如麻之人皆不寒而栗。
舞月欲以舞破阻。利刃与缎带飞转,血染罗裙,杳然若梦,魅舞不息。
……
姚州,灭明江南岸。先前积压在岸边成片的毒物总算渐渐退去,队伍小心翼翼地越过满是剧毒的尸体,向中心靠拢。看着眼前依稀出现的人影,所有的人不觉地握紧手中的刀柄,小心地靠过去。
本以为会是一个铠甲残破的将军,没想到竟是身着雪衣的少年,此刻正低低地吹着一支木短箫。像是吹着灭明江的静水,每一个旋律都似贴着心坎奏出的。那脚下堆积的毒虫竟如同着了魔一般,随这箫声一一散去。
水凌溟!众人大惊,来的不是水凝么?也对,水凝怎会这巫门的驱虫术呢?
静峙半刻,箫声骤停,所有的人不由得微微一震,手中的武器瞬间被攥紧。水凌溟用空灵的眼慢慢掠过人群,像是在等待什么,又不像。时间像水一般静滞,有人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唾沫,有人的身形开始有了些晃动。
隐晦的紫色目光如水花慢慢漾开,渐渐浮起一丝笑。人们不敢上前,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玉栋国上下皆知最诡谲的少年的右手长袖正起伏蠕动,慢慢滑到他肩膀,从领口处,伸出一条仅小指粗、宛如冰雕的银色小蛇。冰一样精巧而冷峻的蛇迅捷地吐着芯子,乌黑的小眼睛机敏地盯着所有人的动作,然后将空中的蛇芯慢慢颤。二月回暖的灭明江,无端起了倒春寒。
他还在等——等什么呢?他的骁云队还正从京城赶来姚州的路上,他甩下他们孤身一人先赶回来了。现如今,难不成他还能以一敌百,全身而退?
他的笑意若有若无,竟有一丝诡异。诡异的银蛇直起了身子,将那颗小脑袋缓缓转向他。
百双瞪大的眼之下,银蛇闪电的速度。他脖子上渐渐显出青色的咬痕。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他软软倒下,带着莫名的笑……
正此时——“且慢动手!且慢动手!侯爷有吩咐,水凌溟要抓活的!”快马而来,终是迟了。
……
宰相府。杳梦连绵,却是柔里刚,守中攻,能僵持,能保她分毫无伤,却不能助她从速破敌。这不过十数步的距离,却纠缠了整整一个时辰,堂中早已尸积如山,而门外似乎也只剩下两个人了。她并非铁铸,早已疲惫不堪;看不清物,也不知是累得眼花,还是给血或汗水模糊了。
突然之间,混沌当中有昏黄月光猛地聚成寒霜,一霎时剑如流光,直*而来。舞月只得后退半步,双臂齐舞,十八条缎带互织而出,“咔!”便将那剑死死扣住。来人倒也爽快,剑尖一挑,缎带两旁分开,剑身一斜,长剑如水。
舞月眼前的蒙眬被猛然撕开,寒光映满了眼帘。于是广袖霍然开舞,袖口利刃交错,将身体牢牢护住。指缝微合,透过寒光,于电光石火之间将剑生生止住。剑刃离喉只约一分半,却再也近身不得。来人右手疾挥,剑身斜走。恰好双袖袭来,齿刃互斫,门槛台阶轰然而断,唯剑如秋水,舞韵犹存。
她的眼睛可能的确累得有点花,再加如此激战一番,就连这裙袖也觉沉重无比,似再也舞不动了。可即使她看不清来者,光是如此果决的剑法,她便也能将此人的身份猜个八分。
来者的剑重醒,剑尖轻提,她却无力再将缎带舞动。缎带如樱桃的繁花簌簌而下,终于清晰地露出她的脸,也破去她的防御,可她不怕,因为站在她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一定叫纳兰青。
等待此刻才看清她的脸,可那秋月一样的脸庞却比之前杳梦屠人的舞来得更加震撼!是她幻化出来的又一场梦吗?纳兰青果决必杀的剑气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击得粉碎。一直以来,他的剑法只为一个人停滞过。
“是你?柔拂!”舞月措不及防便被他揽入怀里,抱得死死的,像是生怕再失去了一般。风舞月根本没有力气再推开他,全身仿佛被束缚住了,像浸湿裙角的露水,慢慢让她这柔弱之躯变得无比沉重。
纳兰青欣喜拥着这女孩,又看了看,又抚了抚,如此近的距离他怎会认错?她如梦的舞姿,和如梦的容颜,不正是柔拂区区一个小小的婢女所能打动他的吗?三年前柔拂在灭明江畔私放了囚于纳兰府的宣咫迅,还是他在纳兰常得面前解的围!
风舞月被这个男人紧紧抱着,被他一声声“柔拂”叫着,便知道自己还被他当成那个婢女柔拂。三年前纳兰府被攻破之前,柔拂便害奇疾死去——都事隔三年了,他竟还记得她!
风舞月慢慢失去了反抗的意图。她双眼累得昏花,早看不清纳兰青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喘息像激动不已的风吹拂着面。双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忽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自袖中落入掌心——是一把小得像苇眉儿的刀,柳叶小刃。她仿佛如梦初醒,猛地看向一直等在门外的纳兰常得。她什么都看不清,但她感觉得到那丝老奸巨猾!
舞月仿佛当头棒喝:他在拖延时间!猛地一瞬从心底升起的恐惧和愤慨,让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寒如玄冰的小刀抽出。
“咔!”纳兰青的剑折了。风舞月并非刺他,而是以这神兵之利横扫,以杀气将他击开。但刀锋足以将纳兰青的胸甲和肋骨斩断,而刀刃上淬着她从八百道药房配来的奇毒。
这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踉踉跄跄踩着尸体和黏糊糊的血前行,却分明感觉自己好像再也走不出这个房间了。是幻觉么?她好像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背后琴台上那支二十二铜盏鹤灯吸去了。真是笑话!油灯怎么会吸走她的力气呢?
脚下忽地一滑,她却觉得像是跌入了夜中,整个世界都降下了黑幕。在油灯中的毒蛊吸尽她性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秦廑带人捧着桐木古筝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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