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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这东西,捂住嘴巴,眼睛也会背叛你。
若雪看不懂阿山眼中的浓雾,她问,他却不愿回答。他不回答,因此,她便不再问起。
他是一个仆人,他又不单是一个仆人,他是幽都独一无二的鬼影。无论面对什么,都不能忘却初心,背弃任务。
只是千山尚未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时间便已催促着他奔向了故事的结局。
秋风萧索,满眼枫林层染。每次念起,千山记得的都只是那片挥不去的火红。
很多人倒下了,必将有更多的人倒下。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她,仿佛回到了最初。他旋身杀了所有人,唯独她。
他的出现若是一场别有心思的阴谋,那么他的离去便是天生注定的完美结局。影的准则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但是无论怎么说服自己,他都不能、不愿、不舍。
转过身,他承受了她最为凶狠的一剑。
“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他心中默念。
“无论天涯海角,这个伤疤都消散不去;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让你血债血还。”她咬牙切齿。
她将父亲、仆人尽数埋葬,其中没有阿山。她庆幸阿山逃此一劫,但愿他们还能有缘再相逢。
她并未归家,而是重新迈向了皇都,走上一条复仇的不归路。
千山第一次在任务中受了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组织内不乏老谋深算,慧眼识珠的老狐狸,他们一瞥千山的伤口,便知他是心有所惑。因为他的伤口实在是拙劣无比,而这样的伤口居然出现在“鬼影”身上,那么毫无疑问是他心甘情愿承受的一剑。
从未休息过的千山,难得的获得了一段假期休养。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边云卷云舒。”
就这样,千山日复一日,渐渐的心思展开。往事浓淡,色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这一段难得的闲暇日子中,打小的“师兄弟”兼好友“花影”仇色,时不时会给他带来一些花边消息。名为花影,着实出自他常做些轻薄妇人等君子所不齿的行径。
“最近京都群芳阁来了一位大美人,听闻过段时间将会竞拍初夜。千山,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呐,千山。你可亏大了,那美人如那洛神一般,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吾阅女色十数年,从未如此心动过。下次我一定把她搞到手,怎么,要不要帮老兄一把?”
“千山,哈哈。那个什么丞相的贵公子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金屋藏娇被大爷掉了包。哈哈!”
“千山千山,出来啊。跟你说个喜事啊,那个小美人叫霜,床第功夫一流,让人飘飘如升九天。而且她除了武功有兴趣之外,其他对我是言听计从!人生真是快哉。”
“唉,千山呐。来给我出出点子,老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霜她虽功夫见长,却非要我介绍她加入我们幽都。我们幽都弟子都是幼子入门,概不收成人。这可怎么办是好啊?她现在都不让我碰她了。”
“千山!出来,老哥为了你可是两肋插刀啊!那个婊子被我一再推脱,最后改了条件,原来她是要找一个背心有弯月伤口的人,这不就是兄弟你么?待我细问之下原来她就是半年前那白老头的女儿。现在我已将她绑了,千山,要不要去报仇?老兄已经替你想好处置她的手段了。”
千山总以为仇色讲的是他众多艳福中一次,与己无关。直到这一刻,他的心猛的受到一击——“若雪,白若雪,真的会是她?”回忆起仇色的种种说辞,难道若雪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青楼做妓,出卖身体,与仇色共同生活了半年?若真是如此……,千山不敢想象。他心痛的几近昏厥,他的心头怒火中烧。
“带我去见她!”
千山近乎疯狂的抓着仇色的手臂,生生的硬是让仇色感到火辣辣的痛。
昏暗的房间,裸露的肌肤上青紫交接,她昏迷着,毫无疑问她就是白若雪。
“大哥,小弟们……”
旁边,三个嘻皮笑脸,衣冠不整的年轻人再也发不出声音。一剑封喉,死于名剑天骄之下。
“千山,你……”
仇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千山当着自己的面杀了自己最得力的三个手下,而自己是为他出气啊!
千山转过身,眼神冰冷,他用剑指着自己唯一的朋友——“你也必须死!”
“为什么,千山?你疯啦,我是为了你出气!你却这样对我!”
“任何一个玷污她的人,都必须死!”
“就为了这么一个婊子!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伤不是他留下来的么?”
仇色有些声嘶力竭,他此生最为看重千山,却不曾想有一日千山会对自己刀剑相向。
“伤,虽出自她手,但我心甘情愿。我后悔过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仇色,我对不起你!”
天骄剑出,谁与争锋?千山的武功已臻化境,更何况仇色根本没有还手与躲避。
死的感觉是一瞬间么?未必吧,因为很多人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人、记起了很多事,就如同仇色。
仇色比千山入影较早,师傅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和尚。
听闻师傅出家是因为青梅竹马另嫁他人,心灰意冷于是断了尘缘;师傅之所以加入影,是因为青梅竹马出嫁不久,便疲劳而终。师傅几经打探,才得知丈夫和婆婆嫌弃她穷苦人家出身,于是对她是百般刁难,怀甲期间亦不曾中断,致使她劳累流产郁郁而终。而她过世不足三天,那丈夫便续弦他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于是和尚发威杀了他们全家。走头无路之下,恰逢幽都创建,于是作为创始元勋便加入了。之后,便再无出过任务杀过任何人。
和尚遇到仇色时,仇色刚刚九岁。和尚道“这娃娃看着聪慧,甚是讨人喜欢,给我当作徒弟吧!”于是,仇色便成了老和尚的得意门生。老和尚作为创始人之一,轻功独步天下,于是小仇色打小便轻功卓绝。
后来,仇色听闻了师傅的传闻,感慨那女子有负于师父。于是,便立下宏图远志——长大之后玩遍天下女人,为师傅解恨。
十一岁那年,师傅领来一个幼儿,只有六岁。仇色看着他,感觉很可爱,便问师傅,“师傅师傅,他叫什么名字?”
“千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于孤僻之处得他,但愿他永不孤独,故名千山,取‘万重’之意。”
“千山千山,好名字。呵呵!”仇色抱着千山,止不住的高兴。
“哥哥。”小千山无缘无故的一句话,深深的触动了仇色。于是,仇色许下了第二个愿望——永远保护好弟弟。
十八岁那年,师傅圆寂。仇色已名声渐起,阅女无数,“花影”之名,人人得而诛之。这一年,千山十三岁开始接任务。另仇色唯一不高兴的便是千山再也不认他做哥哥了。
二十五岁那年,千山获赠名剑“天骄”,有鬼影之名,声动幽都。但并非人人信服,仇色暗中帮千山做了很多事,这些是千山永远不可能知道的。
二十六岁这年,千山身负重伤,仇色心如刀绞。他发誓一定要为千山报仇。而如今,这一年,还未过去;这一年,有很多故事;这一年,自己死在了千山的剑下。
仇色会不会死不瞑目,或许会吧!只是千山已不再关注。若是一般门派,师兄弟情深,结局亦不会如此。只怪自己、千山身处幽都,而千山又是如此的优秀。对于影者,最是要不得感情;但是身为人,终究断不了情缘,自己断不了的是兄弟情,千山断不了的是儿女情。这一点,自己意识到的终究是太晚了……
千山,扔掉了宝剑。看着昏迷中的若雪,失声痛哭,无助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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