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凤兰作保,杨家暗中支持,接收竹皮山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竹皮下村有六户人家,竹皮上村有十户人家,加里来老老少少也有一百多人,住的是窝棚,家里衣服都穿不齐,不过孩子却是一窝一窝地,家家都有小豆丁三四个,还真是佩服中国人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这些孩子,特别是女孩大多都是生出来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靠卖孩子养活家人,似乎也是穷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张春得到了张扬氏的特许,带着一帮小学的孩子从石坝的小路开始,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雄纠纠气昂昂地把路修到了竹皮上村。上下两个村庄的小屁孩们背着抱着弟弟妹妹看着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儿童团们干活。十分惊奇。
因为这些孩子男男女女都很干净,看起来要比他们健壮,有力气。干活不比大人慢。然后就看见一帮大叔们赶着牛车,拉着红砖过来。和家里人一起笑眯眯地扒掉了窝棚,清理地基,修建房屋。
屋子很简单,但是却比窝棚好多了。然后是运来的一袋袋粮食。
河南村搬出了十户人家,由张志强带着住进了靠近一道沟的竹皮上村。戒了毒瘾的张荣搬到了河南村当村长。分出来的家庭的土地张春没有收回,由各村村长负责把田地重新分到各家去了。
人口骤增的竹皮上村,眼睁睁地看着一栋栋房子建起来,公共厕所,下水道,食堂粮仓一应俱全。反而是竹皮下村只是改建了那里的住房。
竹皮上村通向云龙镇的道路被拓宽,原来沿着南河绕道金鸡岭的道路就被废弃了。
竹皮上村的巨变,让吴家和李家暗自咂舌。这小娃子太败家了,谁会给泥腿子修建这么好的房子住,红砖瓦房,虽然都只有一间,很多家围成一个院子,不像大户人家那种几重几重的。但是远远看起来,比大户人家还要气派。
袁芳带着几个学生正在丈量土地,不但丈量,还在一个木架子的纸上画图。这是袁芳的专业舆图,第一次运用,袁芳颇为兴奋,连带着张秀几个拿着尺子和自制花杆的小丫头也兴高采烈。
丈量土地是为了分田。每户二十亩,与河南村一样的规矩。
由于已经快过三年了,所以南张村的二十多户人家明年的夏收就只需要交五成租子。这比其它家族便宜太多了。河南村的人经过大半年,也已经习惯了张家的做法,所以都盼着赶快过去三年。弄得竹皮上村的人也对三年后的情景满怀憧憬。
上村分到了两头小牛,下村分到一头。都只有一岁多一点,还没学会耕田。不过牛可以用,财产却是张春的,村民帮忙养。
竹皮山的这些小丘陵被开荒过度,以前用来种棉花,现在张春决定退耕还林。所以一千多亩土地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了四百多亩。刚好每户分到二十亩,都在沟谷地段。有些本来就有水源。不过大部分需要水渠灌溉。
水渠是从北广湖口,那里是牛头山连接竹皮山的一条山脉,北广河翻过石梁,形成了七八米高的瀑布,再下来就是北广湖。水渠经过竹皮山引过来,现在这部分全部在张春的名下。所以童子军们涌上了竹皮山。大人们就近在竹皮山上开凿山石,为残破的水渠提供石料。水渠很快就修复完成。这四百亩大部分改成了水田,粮食是重中之重。剩下有一百多亩棉田也算是给张凤兰这个大姐一个交代,完全不供应纱厂的棉花,张春说不过去。
张凤兰没有马上回汉口,而是跑到张家岭看张家的棉花地,整个棉田都是整齐的一垄垄,棉花都是单独的一株,相互之间间距统一。不是像其它人简单地撒在地上。每垄之间在苗期、花期、果期施农家肥,用牛翻耕。所以植株远比其它地方只是齐膝盖的的棉花要高大。虽然种植密度比别人要稀疏很多,但是棉桃大而多,难怪产量是其它地方的几倍。
这个时代的病虫害不多,病虫害的天敌却很多,这是生物多样性的好处,毕竟云龙镇形成棉产区也只有两三年时间,生物生存的空间也还存在。
张家岭种植棉花的只有南张村和竹皮上村,面积都不大,但是投入的人力物力却多出不少。好在农户们保证了一日三餐,和周边几个家族佃农们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这让张家的佃农们有着一种热情和傲气。棉花的收成和原来吴家一千多亩时时相比相差不多,但棉花品质高却得多。
当然不是张家的产量和后世一样高,而是这个时代的产量低得吓人。
张凤兰相信了女儿说的小舅舅如何如何特别的话,这个小弟也许真的不是当官的料,但是似乎真的可以成为“农业专家”。
因为竹皮山闲置下来的矮丘闲着也是闲着,总是退耕还林,所以张春的儿童团们就开始满山种果树。没有那么多果树苗,都是零零星星买来,或者别人听说张家的小少爷喜欢种果树送过来的。什么桃李杏子樱桃,枣子柿子等等,杂七杂八都种了上去。
这导致后来不得不每种果实结出来后,都是村民漫山遍野地用背篓送过来。麻烦不说,极耗人工。
但是好处也是有的。因为杂乱,所以病虫害的危害不是那么集中。各种鸟类和小动物们常年都有食物,物种多,天敌也就多。所以任何事都有利有弊。自然一点,总是利大于弊。
1900年,中国人最屈辱的一年,京城陷落,国宝被抢,割地赔款,门户开放。老佛爷向八国开战,全国居然拒绝响应。这还不算,国家的军队没有对付洋人,杀的就是抵抗洋人的拳匪。军阀们纷纷献上投名状,向老佛爷也好,向洋人也好,都能换来了一个个的官帽。有人流血,有人得利。袁世凯除掉了竞争对手,成为了首席武官,但是北洋军,血债一点都不比洋人少。张之洞弄出了东南自保,推李鸿章总统案,南北迥然。
参加义和团的武林人士一腔热血白白地抛洒,开始只是北方,然后南方也有武林人士前往北方,大规模的战斗打不起来,武林人士擅长的突袭暗杀不少。但是这种零星的抵抗无法挽回大局。北方局势糜烂,武林人士又开始缓缓向南方流动。
国难的危机终于让还有这几分血性的中国人开始觉醒。
张家岭迎来了好几拨卖艺的武林人士,这些人走村串巷,把抗击洋人的英雄事迹向乡村散播。
张春没有挽留他们,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就是火种,能够把爱国的火焰在国土上点燃。就算现在非常微小,但是总有野火燎原的一天。
张家岭,几百个孩子在戏台下面,黑压压地一片。没有喝彩,没有骚动,但是却有着一种沉甸甸的肃穆,因为他们总算明白了张春时常讲的国耻是什么,国人的骄傲和荣光是什么。从来没有这么逼近和急迫。
反应最大的是顾明。
顾明辞掉了云龙镇蒙学堂校长的职务,也拒绝了到汉口去任职。不顾家里老爷子的暴怒,直接跑到了张家堡给孩子们当老师。
时间一拖就到了腊月,远在江西的顾家拗不过顾明,千里迢迢跑到了张家堡,顾家老爷子和十多个亲戚参加了顾明和袁芳的婚礼。
袁芳和顾明正式成亲,住在教师宿舍区张春的右侧。胡登平两口子住在左侧,都是很精致的青石木质结构的小院子。
整个土围子里,其实大部分都空着。但是顾老爷子也被这几百个孩子给吓住了。
好在加上张春和吴颖,有六个老师来管理。比几个月前由学生自己管理有秩序多了。顾家老爷子总算明白为什么顾明不想离开的原因。
随着顾明把主要精力转向张家岭,蒙学堂每天的课程就有了详细的规定。每天早晨都有体育课,下午都有实践课。所谓体育课就是军队的队列训练,实践课就是劳动。由于大部分孩子其实只能算是启蒙,所以都是只教了识字、算学、自然三门基础课程。但是读了三年书的张家岭以前四十多个学生,需要在单独一间“学术厅”里面听农学、格物、化学的课程。
顾明成了护卫队的教导主任,张天是队长,陈继祖回来当了副队长。三十五个人除了更加严格的军事训练以外,还要学习舆图、土工、军事史、世界史。
超过了十二岁的学生人数不多,除了去学术厅听课以外,农学和医学和格物的实践课要重得多。
学术厅的讲课方式,是在这么多学生年级大小不一,基础层次不齐,没有办法教学的情况下想出来的折中的办法。而实践课程分量重是因为张春缺乏劳动力。
但是也因此让见识广博的顾老爷子感到了这种教育方式的新奇和灵活性。
蒙学堂的建筑不多,但是要说最好的算是学术厅和卫生院。而张家岭卫生院有点中西医结合的味道,也是唯一能用上电的地方。其它的房屋都很简陋,即便是顾明和袁芳的新房,也是和孩子们的宿舍一样的一排青砖瓦房,是最早的一批砖瓦结构的建筑。卫生院的疗器械和药品比得上一些城里的洋医院了,除了朱利安留下来的,顾明和袁芳在省城都有些关系,通过顾家在上海的洋货店也购置了一些。
顾家老爷子对蒙学堂的一切都还算满意,只是心里还是对顾明放弃已经铺好的官路不舒服。
顾明本来是被举荐到张之洞门下,中间虽然出了岔子,但八九成是顾明自己的原因。顾明赖在张家岭不走,顾老爷子也没有办法,在加上对新媳妇老爷子挑不出什么毛病,对张春和丽质又颇为喜爱,想想留在张家岭,至少过得舒心。老爷子叹了口气,回上海去了。
国家凄凉,张家岭却过了一个快快乐乐的春节。
张春和丽质带着老师以及一帮无家可归的孤儿从南张村、河南村、金鸡岭、竹皮下村、竹皮上村挨个地拜年,送上足够分量的猪肉。精力过剩的护卫队把狮子从河南村一直舞到了竹皮上村,收了一堆鸡蛋鸭蛋瓜子果核。除了张扬氏一家和窑口师傅赏了一些银钱,其他人也只能如此。
准备了礼物,到清河吴家去给大姐拜了年,清河吴家本来对张春有些意见,不过见到送过来的银子和金童玉女般的两个孩子,再加上性格开朗的吴颖在中间调和,就是对张凤兰有什么不满,也都消气了。回到云龙又去了吴家和李家,一顿甜言蜜语,撒娇卖萌,两个老头子只差把张春当成自己儿子了。
回到张家堡,在顾明的主持下,和河南村和竹皮上下两村的农户签了契约,土地分配也算是完成了。
吴颖就组织人手修建南张村的南河码头以及扩建仓库,
秋收过后,水稻的亩产平均达到了三百八十多斤,南张村的亩产达到了四百斤,而张春重点照顾的种稻田产量达到了五百二十多斤。
不过现在稻种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试验田的种稻,一部分是用来给大田种植的种稻。经过两年,张春已经把以前水稻各品种进行了初步的分离种植,试验田里不同的稻种都进行了纯化,不过这部分种类多数量少,完全是研究性质。
用来大田种植的只是经过了初步筛选,去掉了大部分低产稻种,面积越有三十多亩,加上各块水稻田中挑选剪回来的高产稻种作为明年的种稻田种植品种。这部分水稻由于参杂了多样的品种,产量不高,但是口味非常不错,至少比后世的稻米要好吃。不过晾晒归仓后,张春还是让人对稻谷再次筛选一遍,保证颗粒饱满和出苗率。
水稻和小麦产量增加很快,但是张春却不满意,张春算算,就是南张村现在只收五成的租子,再加上官府的税收,以这个收成,南张村的人虽然大多是三口之家,只能勉强混个温饱而已。张家堡的水稻种植技术从育秧,到插秧,到水肥管理应该要比其它地方要高明一些,完全是现代的模样。所以可以想见其它地方佃户们的惨状。
张春只有解决了稻种问题。才能保证分到了田地的人在三年之后,生活水平不会降低,不然得进一步减租。但是现在张家堡的租子已经是最低的了。再低,恐怕那些家族会群起而攻。张春现在还是一个孩子,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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