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时,婉妜在小花园里踱步,张纪祯这个人不简单,两番提问的回答都在最后拐弯抹角地骂了她和苏蒙,像经史学得好不过是会背书,法术再好也难保你不亡国,偏他说得又有几分道理,叫婉妜心意沉沉。
她自小被南涯神君带到南荒修炼,说是修炼其实是跟着她师父胡打狗混,南涯神君是不羁之人,一生放浪爱自由。她法术没学到师父的一层,吊儿郎当倒是学了个十足。
自己吊儿郎当也就罢了,偏生是乌桑国长公主,纪羽钦定的接班人,有朝一日当上乌桑女君,肩负着一国百姓的福祉,如果做得不好,百姓穷了,饿了,国家被打了,亡了,她该如何向父王,臣民交待。
天空下起小雨,婉妜浑然不觉,压力山大地继续走着,行到小池塘畔,一朵扶桑花被细雨打落枝头,婉妜弯膝蹲下身拾起被打落的花朵,哀哀叹道:“做个**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
头顶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婉妜仰起脸看到苏蒙正撑着一柄四十八股紫竹伞,伞倾向她,遮住落下的迷蒙细雨。
“有那么烦恼吗?”
“你不是会读人心吗?”
“唔,原来真的很烦恼。”
婉妜站在伞下在掌中颠着刚拾起的落花,眉头皱在一起,苏蒙抬起手在她眉间轻轻一拂,她顿觉神识一片清明。
“皱着眉就不好看了,交给我吧,不用担心。”
婉妜狐疑地望着苏蒙:“韬略学好似乎很不容易了?”
苏蒙仍是淡淡笑道:“试一试吧。”
一进教室就看到张纪祯将一张草图挂在墙壁上,草图上一大片陆地写着中原两个大字,中原上又被划出不少小圈,最靠东的圈标明景国,陆地外画了些波浪的水纹,写着极乐海,海中一个小圈标明乌桑国。
婉妜望着这一幅图不解何意,迷惘地看向张纪祯。
“这是下官方才课间手绘的舆图,乌桑与景分别在此。”张纪祯拿了根细木棍在图上点了点。
“景国离我国最近,地处中原,国富兵强,与我国订立联姻盟约,待到长公主十八周岁与景国公子亓麟成婚。”
婉妜听到这儿嗤笑一声:“上次父王与我说,我就觉得可笑,什么公子亓麟,我都没见过,谈何嫁他。”
张纪祯看婉妜还在挑三拣四,表情沉重道:“长公主殿下,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嫁,而是你要嫁景国也未必会娶。”
婉妜顿时觉得有些伤自尊:“为何啊?”
张纪祯挽起袖子道:“这正是微臣日夜操劳之事啊,据可靠消息回报,你未来公公景襄王近年十分宠幸姜姬,原立的太子环病逝,襄王有意立姜氏幼子重允为太子,重允年方八岁,年龄差别太大,景国还有一个公子操,他是个断袖也是不可联姻的了。”
婉妜忡愣地听了半天问道:“那个叫亓麟的了?”
张纪祯重重叹了口气:“公子亓麟性格浪荡,没有事业心上进心,这几年频频离家出走,现眼下连景襄王都找不到他人了。”
婉妜张着嘴听完,一下一下拍着手道“太精彩了,那很好啊,正好不用嫁了。”
“不联姻乌桑危矣,景国国势日强,兵多将猛一直有称霸天下之心,无奈景国境内少矿限制了其发展,近年来景国兼并了周边的绞国、虞国,矿产也只是勉强够用,早就盯上了乌桑丰富的金银铜铁矿产资源,前些时日景襄王的母亲景太后逝世,国丧期间放缓了脚步,现在长公主已被立为储君,联姻一事怕是绕不过去了,一旦无法联姻,景国便会向乌桑兴兵,到时定是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举国上下,生灵涂炭。”
张纪祯激愤地冲着婉妜说完,婉妜抹了下被喷了半袖子的口水:“学士,这只是今天的测试对吧?”
张纪祯摇头道:“我也想说这只是个测试,可确实是真事,长公主今晚好好思索一下,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明日我们再议。”
张纪祯收拾好纸笔走向门口时又回头补充一句“秦学士、高学士自认才能浅薄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长公主,以后只有韬略一门课程,还望长公主为了乌桑的国祚用点心吧。”拱手拜过之后拂袖离去。
帘外雨声潺潺,春意阑珊,婉妜看着门外渐次亮起的宫灯,坐了好一会儿,淡淡道:“我是不是太混账了?”
苏蒙没有回答,走到挂在墙上的舆图跟前细看,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小宫女端来一个烛台,苏蒙问小宫女:“你可知舆图,书籍,别国的资料放在哪里?”
小宫女答:“一般都是收在龙渊阁。”
苏蒙一把拉起婉妜,对小宫女道:“带我们去龙渊阁。”
雨下得有些大,小宫女挑着一盏风灯戴了斗笠在前面引路,苏蒙和婉妜各变出一把紫竹伞跟随而行,穿过御花园,再一直北走,到了龙渊阁,小宫女推开门,是一间宽敞阔大的书房,一排排架子上放满了竹简文书,小宫女利索地点燃房内的烛台,顿时光线通明。
婉妜在书房里逛着看到标着“经”的架子,随手拿起一册翻开,正好是那日秦学士讲学的内容,又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标着“史”的架子前,再拿起一卷翻看,里面记载了不少历史典故。
她抬头去看苏蒙,见苏蒙正站在“韬略”的架子前,脚下已堆了一堆竹简文书,又走到“舆图”“密件”等架子前挑选,不多时地上又堆了一堆,他随手一划把地上的竹简文书都变到书桌上,那张靠窗的大书桌顷刻便被堆满了。
婉妜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小宫女忙迎上来问:“长公主还未用膳吧,奴婢去吩咐庖厨准备晚膳。”
婉妜望向苏蒙:“你吃什么?”
苏蒙淡淡答道:“水。”
婉妜对小宫女道:“来一大锅鲜汤,再随便炒两个小菜。”
小宫女正要转身,婉妜叫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青茗。”
“以后就跟着我吧。”青茗喜不自禁地答了是跑去庖厨吩咐晚膳。
等待晚膳的空档,苏蒙已坐到桌前翻开竹简看了起来,婉妜撑着头看着窗外的夜雨道:“按张学士今日所言,如果不能联姻恐起兵祸,他让我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此时倒是有了点想法。”
苏蒙抬眼看向她“你有什么想法?”
“我在想,如果联姻就能解决问题,是去找到失踪人口公子亓麟比较容易还是把公子操扳直比较容易?”
……
“可我又不想嫁给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很纠结。”
苏蒙看着竹简淡淡道:“会有办法的。”
一阵香气飘来,青茗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而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同样端着托盘的侍从,婉妜早已饿了,起身招呼青茗把饭菜放到她空空如也的书桌上,让苏蒙一起过来用膳。苏蒙喝了几口汤便说饱了,坐回书桌继续看竹简,婉妜吃了两大碗饭扫光了盘里的菜才让青茗把残羹撤了下去。
她拿了一卷记载历史典故的书册来看,期望从中能找到可以借鉴的经验,可是看了不多久注意力又被转移到英雄人物有几个老婆,有没有什么秘闻八卦等人与人之间微妙不可说的关系上去了。不知不觉也去标着“史”的架子前搬了一堆竹简书册,最后一路追溯,竟把前日课堂上询问秦学士的几个问题自己找出了答案。
看了两个时辰的竹简,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婉妜撑着脸的左臂缓缓放下,伏在桌上睡着了。
苏蒙的目光扫过睡着的婉妜,笑着摇了摇头,手一点变出一张披风覆在她身上,终是觉得这样她睡不舒服,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会儿,衣袖一挥把她变回了寝宫的床上。
长夜未央,雨声潺潺,苏蒙让宫人退下歇息,独自坐在书桌前查阅书册,龙渊阁内的长烛在夜的更漏里燃烧殆尽,唯有书桌上的烛火明亮如初,烛光下他清俊的面容神情专注,目光深远又纯净。
“出来吧。”苏蒙对着门口道。
光线不达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她穿了一袭翠色衣裙,指甲修成兰花,蓝紫蔻丹在烛光下闪着幽暗的光芒。
“我睡不着,找本书看。”琥珀道,苏蒙看着她点了一下头,目光又移回手中书册。
琥珀随手拿了一卷竹简,坐到苏蒙对面的书桌,点燃烛台,将竹简立在桌上,心不在焉地读着,她略微一抬眼就可以看到苏蒙那双修长秀目传递出的深远又纯净的目光,虽然他是在看手里的书册,但在一些特定的角度,落在书册上的目光似乎就落在她身上。
她喜欢他的目光,那么干净,那么自然,让她想到森林里的清风,黎明时的薄雾,她在他的目光中一点点**,随夜风飘来的隐隐甜香,是让人沉眠的味道,琥珀渐渐闭上眼,沉沉睡去,梦见满怀花香。
清晨时分琥珀被婉妜的声音吵醒:“你一夜没睡么?”
苏蒙淡淡的声音响起:“我不怎么睡觉。”
“昨晚是你把我变回寝宫的吧?多谢了。”
婉妜的脚步声逼近,看到趴在桌上的琥珀,顿时降低了声调:“琥珀也在这儿?在这儿睡了一夜?”
“恩。”
“你怎么没把她变回寝宫去睡?”
“我不管旁人,你是除外。”
婉妜压着嗓子:“琥珀不是旁人,她是我妹妹。”
“你想我怎么做?”
“也顺带照顾下啊,不是那么难吧?”
“好吧。”
话音刚落琥珀已躺在自己寝宫柔软的大床上,回想方才听到的那番话,心中涌起难言的酸楚,昨夜她特意梳妆后去到龙渊阁,本以为一夜相处苏蒙会对她有所不同,结果竟是如此可笑,还需要婉妜来对苏蒙说对她好一点。
苏蒙,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琥珀睁开眼,眼角滑下一颗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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