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有了力气,睁开眼看看娘,娘仍然抱着我流泪,爹仍然不理我。看着娘哭,我又止不住哭起来。
我哭得声音太响,把爹的好梦给搅了,爹爬起来,骂:“臭婆娘,死咧,娃哭你咋不哄咧,还让不让睡咧。”娘赶快哄我,但我心里生气,仍然哭;娘喂我奶,我也不吃,仍然哭。爹就烦燥起来,坐起看看我,娘的脸上无奈起来,跟爹说:“你看嘛,娃这是干甚咧?”爹就说:“没病吧。”娘说:“刚好咧,不热啊。”爹就伸过手来摸我的头,说:“是不热,可哭甚咧?”这是我出生后爹第二次摸我,虽然爹的粗糙的手仍然划得我脸生疼,但我心里有一丝感动,感动得我更加卖命得哭起来。
哭着哭着天亮了,爹起来说:“要不叫陈二寡妇再看看?”娘说:“嗯,要不老这么哭可咋办咧?”我听着爹说叫陈二寡妇,我就不敢哭了,我可怕陈二寡妇再拿管管扎我,上次扎得可疼了。于是我停止了哭声,累了,我开始睡觉。
晚上,我又想起了娘的冤屈,又不停地哭起来。
吵得娘一夜没睡,爹不理我,照样打他的呼噜。
到了白天,我累了,又睡着了。
晚上,我还是不停地哭。
娘愁死了,就对爹说:“娃该不会是夜哭郎吧,这可咋办咧?”
爹说:“我去叫陈二寡妇来看看。”
这次爹去叫陈二寡妇,很快回来了。陈二寡妇走进屋来,把药箱子放到桌子上,问娘:“妹子,哭了几天了?”
娘说:“这是第三天咧,白天睡,晚上闹,可咋办咧?”
陈二寡妇就说:“我看看是不是病了。”
陈二寡妇就把我从娘怀里扯出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捅捅这儿,摸摸那儿,抬起头来对娘说:“病到是没病,会不会是冲撞了甚咧?”
娘的脸就有些黄了,看了看爹,对陈二寡妇说:“也许是咧,他天天夜里回屋那么晚。”娘把那个“晚”字说得声音很小,但爹这次去扭过头去没吱声。
陈二寡妇就说:“我给娃招招魂儿吧。”
娘说:“那好,让他爹去你那里拿果子片儿吧。”
陈二寡妇就说:“行。”
然后叫爹:“你别傻站着,去我屋里拿一斤果子片儿,都是包好的,把钱放桌子上就行。”
爹答应一声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回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陈二寡妇打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让娘抱着我磕头。娘就一下下磕起来。陈二寡妇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说:“有情,你拿孩子的一点穿戴,去外面转一圈儿回来。进屋时记得拍拍身上。”爹答应了一声,拿着我的一床小被子,跑出去,又回来。
陈二寡妇就对爹说:“一会儿我给你写个纸,你拿着去贴到人常过的路上。桥上,树上都要贴。”说完,陈二寡妇就对娘说:“没事,别担心,过了今晚就不哭了。”临走,陈二寡妇在我头上摸了摸,前后三下,我感觉挺舒服,心里有了一种安全感,几天了,我哭得也累了,就靠在娘怀里,睡了。
陈二寡妇背起药箱,娘说:“他爹,把果子片儿给二嫂带上,累了半个晚上,让她吃点垫补垫补。”
爹就把摆在桌子上的果子片儿包好,提着跟陈二寡妇一块儿走了。
到了快天亮时,爹才回来。
娘就问:“咋这么长时间咧?”
爹瞪了瞪眼:“这不得写这么多张么。”
娘问:“写个甚咧?”
爹就骂:“臭婆娘,问个甚咧。甚也不懂。”
娘没说话,低下头。
爹又看看娘,突然笑了起来,对娘说:“我念念你听听。”
娘抬起来头,说:“念念。”
爹就念起来,爹一张嘴,嘴里有果子片儿的味儿。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行路的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娘问:“这个管用不?”
爹说:“咋不管用,陈二寡妇写的,十来张咧,花了一块多咧。”
娘就说:“那你快去贴吧。”
爹说:“慌甚咧,天亮再贴。现在也不见个人影。”
娘就躺下来,娘要好好睡觉了。
爹就嘿嘿笑,爬上炕。
多年以后,我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事,小孩子夜里哭,白天睡。家里人便央人去写那么几张纸,然后贴到行人过得多的路上,小孩子便不哭了。至于这是不是一种迷信,我可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写过,而我哭的时候,我还不懂事。
但我是再也不闹了,我要娘歇歇,娘太累了。
我也下定决心,不再做“夜哭郎”了。
但我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哭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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