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夏梦,夜来秋枫,太过匆匆。冬日寒风,几时罢休,白了山头,放眼空空。潮升潮降,日起日落,又有春花,夏月,秋枫落。长松摇风,风摇长松。轻笑,满饮此酒,天下行路。
日复一日,寒冬过去,越过春夏,转头间秋风拂面,又起肃杀。经过神器祸乱的蜀中,那不休的血战最终没有阻挡了日月的轮替。时间还在马不停蹄地向后奔驰,不知疲倦地是要赶往何方?只是在马车的行进当中,却也会为某些重要的时刻放缓下脚步,感受一下辛酸的焦虑,兴奋的颤抖,真的很调皮。
此时的无名也在经历着人世上最为重要的时刻,十月怀胎,今日正是古兰兰临产之期!屋外雷雨横行,很狂很乱,很像无名心情,还有那急风不知不倦想要推来门窗,好像在好奇屋内的景象。可惜门窗的缝隙都被无名用木条仔仔细细地钉死,以无名那点些末的医学就是有点听风就是邪的味道,此刻更是不准古兰兰招惹到一丝的风邪的可能。于是乎,那叫做风的顽童正在外头呼呼大叫,带起雷雨在不停向内照看,却怎么都看不真切。
屋内的环境确实有些新奇,大大小小十几面铜镜,将前面燃烧的烛光聚集在一起,将小狐狸的床帏照得十分通敞,而旁地里基本上已经不能视物。而在这明暗交织当中,年长稳婆在忙碌的穿插光影交接处,对眼前铜镜折光不怎么上心,却在一个劲地打量着床上的古兰兰,像是被她的姿势给吓坏了。
一张原木大床摆在房内正中,两边床沿撑着支架,古兰兰双腿正翘在其中。身后的被褥垫,将她半身撑高少许,确实不同平日里的待产妇人。只是小狐狸却解释说了这有利于宫口的张开,无名这才精心地帮她张罗了一切。然而无名并不知道,稳婆眼神真正古怪之处却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小狐狸虽有过百岁月,但相较于八百高寿的天狐一族,看起来与笈笄之年的孩童还要小上许多,那稳婆看向无名的神色自然也不是十分友善。
铜镜很贵,木床很大,所幸的是凯胜木枋的业务确实也做得很好,有着无名的供给,上好的木料加上精细的雕工,生意已经打入玉京上族的圈子里。尤其西蜀密林中的一种特殊铁木。纹路细致,流转暗香,很受好评。只是木质太过坚硬,雕刻的时候往往还要磨破几把锉刀,更不要说是身藏丛林中的参天之木,即便遇见了也是让人望而兴叹。不过也没听说什么木头还是草雉剑的对手,如是乎这种昂贵的原料也就让凯胜给独享了。
有了不菲的收入,无名本可以在村落中觅一个住处,可他却把房屋建在远离山村的地方,那时候古兰兰怀着身孕,油墨气味不是很讨喜,无名也觉得原来养伤的地方象征着一个极大的转折,于是就地里建房盖瓦,借山石作为地基,以好料为房梁,只是建成之日,东倒西歪的房檐,看起来十分不稳。众人却不知道,漠北之地也一处相仿的黄杨树屋,就在飞沙之中杵立了数十年。
勿忘本心,是无名的性格,也是那些经过磨难之人,从底层里凝聚起来的脾性。只是小狐狸能将熬到现在,除了他人帮助,自己的医术还是最大凭依。来自番外的英雄岛古月,将中西医术尽数传于小狐狸,两相比对又结合自身对症下药,怀胎以来竟将那难缠的妖夷之胎驯服得十分乖巧。
然而狐狸性格不是很耐得痛,即便先前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临盆前阵痛在脸上表现得十分的清晰,一旁的无名看得心惊肉跳,只能一个劲地宽慰,但看那语无伦次的神情,这些更多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漫长的等待终也在无名紧张的说话中结束,一团团浑浊的羊水流干流尽,双腿又因为阵痛的痉挛而发起了颤抖,早有准备的稳婆大声呼喝着指挥,一旁侍从顺从着指令地旁回奔走,只有无名跪在床边,用力地抓住小狐狸的单手,感受着手中使劲得回捏,实在觉得自己很无用。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都十分痛苦的过程,古兰兰极力向后仰着头,面上通红一片,脖子上的喉骨向外凸出一个完整的核桃形状,伴随着痛苦的叫声,似乎随时要破开血肉。稳婆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小狐狸的动作,古兰兰依次用力地呼吸着,推搡着全身的力气,顺着阵痛然后发出更加用力地痛喊。最后一声是不大不小的啼哭,让场中的慌乱瞬间安静了下来,冲散了紧张,注入了幸福的气氛。
只不过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还没有凝结就涣散得无影无踪。稳婆双眼在探视间,却带起不可置信的神色。猛然抬头看向床前的无名与古兰兰,竟带着难以掩饰的怜悯。无名紧皱眉毛,正要向前观看,旁边的旁边的侍从递来器具时候,同样暏见了里面的模样,径自惊恐地大喊一声,手上经过热水洗漂的器具也顺势跌落在地。
无名眼疾手快,抢身捞住了器具,转头间就看到了刚刚出生的小女。大大眼睛很像小狐狸,没有像别人家的小孩,那样懵懂地闭合着,却十分好奇地张望着无名,看起来十分的乖巧喜人。只是身上那皮肤却透着深沉的乌黑色,上面带着各式各样的符文,天生就像是火烙上去一般。而原本身上血液,在皮肤滑落之时,被身后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湿漉漉的狐尾向下摇晃些许,就又透出油亮的黑光。
无名紧了紧嘴唇,看向小女眼中的闪亮之意,径自取出弯曲的脐带剪,丈量了同身尺寸,这才除去脐带,用白净的棉帛将婴孩包裹起来,十分小心地递到了古兰兰身旁。柔声细语地小声:“兰兰你看。我们的女儿好漂亮啊。”
柔声当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眼角的余光像是名刀上泛起的冷波,稳婆讪讪地退了出去,连红喜钱都没有敢拿。小狐狸好似没有理会到这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脸,伸手摸了摸婴孩脸庞,声音十分细微地说道:“该叫什么呢……”
无名收回了眼光,曲着手臂托着女婴的小头,五指张开网住身子,老练得有些不合常理,也不知道是在暗地里练习了多久。臂膀摇晃间,女婴舒适地扬了扬鼻子,样子很是受用。无名笑笑,心中却是在推算,接着才温柔的说道:“蜀山下一辈份就是元。看看她的眼睛……就叫元媛吧。”
这个决定看来十分的草率,但屋内的旁人却不知,两人却早为了名字立下过长长一串单子,两人至今还迟迟没有一个决断。然而怀抱着温暖的片刻,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的重要。古兰兰点点头,旁人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意见,只是天地间忽而闪过一道耀目的明亮,似乎是在大声抗议。随着滚滚而来的雷音,元媛却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脸,好像十分中意这个生命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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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复一年,世事流转让人目不暇接,隐隐躁动的气息,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女暴君强横地踩灭。不知道多少世家隐藏在暗地里,舔拭着伤口,却不知道驾临的乌云已经挡住了他们未来的阳光。
然而,在内的强横是要有底气的。天周三十七年,女暴君整治京畿天谕军部座下十六万人马直扑草原。然而这等游牧之地,王权的旗帜架设在呼啸的马背上,奔腾之间根本难以触摸。只是女暴君的兵锋却是突厥军部,直指龙庭埋骨之地,攻破之时,群马践踏,拖尸鞭骨,暴晒三日!
突厥王国群情激奋,调转马头,意欲决战于草原之上,却被天谕军部动用幻阵设伏,十万大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哀兵之势演变成了逃兵之灾。然而女暴君的霸道岂止如此,尔后天谕军部旗下三军,物资源源不断送入龙庭。更有能工巧匠、御用术士,土木施展,建寨立城,巍峨城墙平地而起,顾盼之间鸟瞰众方。
然而孤城遥立中原之外,内无教化之民,外无通商之利,除了空空消耗许多物资,却无太多的作用。只是城墙牌匾上的凤巢两个鲜红大字,却像是阉刀上的尖细弯钩,刺得百万草原汉子裆下一阵发凉。
女暴君这种阴狠霸道手段,士大夫面上或许有些难看,却在中原激荡出澎湃的意气之风。人心变向,暗地里的碎碎言语登时烟消云散。更令人鼓舞的是,南侵而入的哈醋大军,在漠北军部的阻截下,节节败退。三年后的今日,拜火军马甚至打入了哈醋本土,奔袭的铁蹄就像是一方巨锤,在这婆夷琉璃净土上砸出了无数裂痕!
哈醋王朝信奉婆罗门教,将治下的民众架设作了四等,其中等级之严酷,比之神州的士农工商要血腥太多。同一等内的民众不仅今生没有脱身的机会,甚至后代也断绝了进身的可能!这种世世代代的统治下,将境内苦奴当成了血蕉骨稻,收割了一桩又一桩!若非禁绝了下等民众识字育人的机会,这其中不知会描绘出多少部悲惨世界!
而在哈醋王室与阿拉伯帝国,令行通商之下。得其传来的机关枪械之具,分割四等人种的铁链更是染上了火药的味道,捆绑之中烧开了皮肉,禁锢了骨血,然后火烤炮烙!只是通商的代价实在高昂,哈醋王室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外征讨,希望在传承拓边的丰功伟绩中,掠夺进补上外流的真金白银。
于是乎,十万披甲士怀揣着来福枪托,不知不觉中做起了阿拉伯帝国的探路投石,只是苦众太多,枪支太少。头排的将士托着弹药向前进发,身后的同袍紧跟其后,收拾着死尸上枪炮继续前进。这样的军阵就算是拜火军部看得都是一阵胆颤心惊,不知道算是亡命进攻,还是在寻求着自我解脱。
进犯逻些城当日,火枪当空怒吼,寄望一举拔得头筹。然而拜火军部纵横多年,实力何止是强悍,骤然遇袭,也只是稍逝先机,与阿拉伯交锋许久的漠北军众更是清楚,枪械火炮虽然强劲,但若能贴上身前,那再强大的火炮也不如一根棍棒实在。一众军士遵循着往日经验,当下就要列阵出战。
不料无为只是稍稍摆手,制止了部下的请愿,第一个命令竟是用山石封死了城门,尚未交手,便摆明了车马,拒不出击,死守一地!无为看得分外真切,来犯的敌军所配备的都是普通枪械,却没有攻城的器具,凭借着这些铅头弹药想要攻破三尺开外的铜墙门户,何异与痴人说梦。想来也是自信太足,毕竟阿拉伯帝国正是依靠着此等技术,雄霸中东。再加上一出手就吞掉了拜火驻军的两大支队,原本的自信已经升腾做了狂妄,竟是想着以此攻轻装克高原门户的雄城。
可是,军队毕竟是铁与血熔炼起来的庞大意志体,对于无为这种龟缩的战法,不仅不忿更有着深深的不屑!对此无为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信手就将问题抛给了无敌,自己竟然转头闭门读书!清朗的读书声,并没有给队伍什么强大的信心。却撩拨了军中更为深层的躁动,无敌虽然也是军中标志型的人物,却也独挡不住动荡的军心。最重要的是,漠北毕竟以骑兵为主,守城以来死伤也是十分惨重。除了拜火的王牌军种,又能有多少人可以上马奔袭,下马守城,居中还可调度自若?
城墙驻守的拜火军士,冒着枪林弹雨,不停地斩断着飞挂而来的檐勾,竹梯。一刀下去,锋面没有接触肉体,却直接掳走了灵魂。只是枪炮范围太广,即便有十丈城池作为依托,但枪械中的弹头也在无时无刻收割着生命。利用真气形成的护盾确实可以阻挡弹头的鑚射,却又有多少真气禁得住这样的消耗?更可怕的是,枪械毕竟只需要相熟的*练,寻常奴隶只要一枪在手,就会带上十足的威胁。
双方本来数量下就有了差距,连日下来,守城的一方反而渐渐露出了颓势。而就在无敌快要失去队伍的控制的时候,无为终于走出了房间,迎接他所置办的物品。
连山军部以蛊术创造的千里夏鸣虫,天下虽独此一家,却早在各大军部流通。实用性与普及性较之鱼龙军部独创的幻阵还要好些。而早在守城之日,无为看清形势之后,便在动用了千里夏鸣虫,向光明顶发送了许多请求。现在随着妖兽毕方的起起落落,运来的却是一块块木板。虽然木板足有三尺来厚,木质却是最轻的栓皮栎,这种后世用作制作软塞的轻木,重量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即便是这种一米厚,十米方丈的组合木板,却不是十分沉重,被二十四只毕方妖兽牵扯而起,不要太过轻松。
毕方清瘦,九尺体长,单腿直立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孤高的顶鹤,毕竟是妖兽一类,力气总要大些,无为一举跃上了木板,大声叫到:“上甲板!”基层军官犹在发愣,迎来的却是无敌一顿暴栗,疑惑之中,每层甲板都站上了懵懂的士兵,随着领头的骑着白象的无为指令,逐渐升空。
只有判武境界的士兵,没有多少人体验过这种腾云驾雾的自由。颠簸之中身形就有些不稳,而木板上早设有几根拳头粗细的麻绳,在了木板上下来回贯穿,松松垮垮的却又定死在了一处。无为透过身旁的无敌,传令全军:“蹲地,抓绳,固定身子。”半空之中无敌功力传扬开来,声线直*数里开外,拜火军人抓稳了麻绳,定住了身形,条倏间就穿过了云层,飞行了不到一刻钟,无敌的声音又再响起:“下落之时,全身真气,作为护盾,缓冲去势!”无敌声音宏大,在半空的风声中十分清晰,却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三次,但飞腾而起的军众始终不明就里,就连一旁鹦鹉学舌的无敌也一脸疑惑地看向无为。
只是无为没有理会,深吸一口气,便松开了草绳,直朝地面坠去!无敌大吃一惊,尾随而落,身后将士终于反应了过来,纵身之间,就在虚空处撕扯出道道云丝。
落地前的无为,无为真气包裹全身,却没有缓下去势,血肉之躯化作了破天流陨。身下之人还在惊异着那里来的呼啸之声,就被撞得血肉迸裂。炸起的砂石,遮掩住了旁人的视线,一声九幽而来的犬嚎,三头大犬扑面而来,张嘴就啃住了敌人的咽喉,手脚。一阵摇头晃脑,就将面前之人就地分尸!
当所有人的注意为天界犬吸引,无为立即翻身跃出,手上一只眉笔层层拓展开来,原先名旦王的配用武器,虽不是神兵利器,却带着十足的欺骗性,单单这一点就让无为爱不释手。在现在的急速之下,尖刺顺势一挑,敌人腹间就炸开一条血痕,留下满地流肠。
无为大开杀戒,说起来十分简单,不仅是依仗着突兀地出击,更是因为四周的苦奴,本身就只着了蔽体的布衣!冲锋路上,他们所拿的可不仅是弹药,还有死去同胞的盔甲。无为连连冷笑,在钻研经书之时,他领略了这个国度的许多风情。婆罗门钻研的欢喜秘术,确实让治下的民众保持着一个绝对庞大的数字,区区神州六分之一的面积,却有着与中原持平的人口数量。侵略之时,十万军众,也仅仅配备了一万的军备,这样的队伍,那里是什么倾巢而来,明明就只是先头部队!
双方军备本身就不在一个等级之上,落地的无敌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场中已经陷入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只有皮甲披挂的拜火军众,着实不是手无寸铁的指甲可以抓破的!利用空中优势,突破哈醋防线,展开的却是一张脆弱白纸,要说着枪炮的弱点,无为却更加清楚,什么叫做——尽在咫尺,人尽敌国!
呼啸而落的拜火军众,砸出了重重深坑,尔后疾风劲起,杀戮又卷起层层枯叶。只是衣不蔽体的苦奴依旧悍不畏死地向前冲锋,无敌一脸震惊地看着场中的局势,即便身为主帅心中竟也泛起了不忍。可就连无为也不知道,在哈醋国都的王族金壁之上,清晰地写着——身死之人,免赋一年……
无为只是静静地看着螳臂当车的苦奴,平静地向身边的无敌说道:“实践证明,海军陆战队的空投技术,还是需要一些源生境界的士卒,判武境界的士兵有可能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力,可惜啊……”无为冷静的析辩着战术的优劣,一旁的无敌不是很明白内里的许多词语,却不可抑制地涌出一股冰寒之意,看向四周还在翻滚着尘土的圆坑,不知有多少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或许无为确实较之无敌更适合一个优秀的统军,冷静的头脑丝毫没有受到尽在咫尺的惨嚎影响。伸手之下,又在怀里掏出一根令箭,扬手一挥天空就出现了一道橙色彩雾,没等哈醋敌军反应过来,逻些城出现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铜浇铁铸的城门忽而向外极度的弓张,然后连接处的门链条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勾连着城门两边的城石,猛然就炸飞开来!
哈醋王朝领军大将目瞪口呆,三个月内有如泥沼一样的血肉磨盘竟然就这样的被攻破,只是待到尘埃之中鱼贯而出的拜火军部,即便是不通战阵之人,也都从中看出什么叫做——破釜沉舟!
军心可用,两相胁「迫」,骏马踏蹄,滚动如雷。坐上军士鼓荡出来的真气,奔腾间凝聚成气浪,千军万马仿佛驾着风云,挟着狂雷,横扫大地!那般壮阔的情形若是让小剑邪瞧见了,不知是否会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前后皆杀!
哈醋进犯军士,在此等军容下一泻千里,只是厮杀兴起的军众,却无人发现,身骑白象的无为与一袭红裳的无敌已经消失在了万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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