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漠北广袤,人烟稀少,每一个村落之间相隔起码也有半日路程,虽说在修真界眼里,这百十里地方,不过小半刻的御剑时间,但是不停歇间连续纵横六十六处,即便是以速度著称的摘星剑而言也绝对不是什么易事。
然而,在古月的速度之下,已经将漠北的大半之地,收入眼中。那泛着银光的双眼,将之前宋真剑所屠戮的六十六座山庄村落连成一线。这条线路,不是什么大圆,不是什么法阵,而只是简单的一条追逐的直线,就单单是这样,这条直线已经蜿蜒近三千里远。
古月终于驻足,来到线路的源头,这里曾经有个不起眼的名字——黄沙垒。漠北多处黄沙横行,积成荒漠。黄沙垒因为有一口甜井,以前倒是汇集了不少人家,虽然上下不过几百号人,但是也算成了规模的村落。但是经由宋真剑屠村之后,此处已经沦为荒城,呼呼的狂风吹过,就似做着永不停息的鬼哭狼嚎,而古月停留在此的原因,就是他在这荒村之中竟然发现了人烟的痕迹。
在村子中央的那一井甜泉一旁,筑起了一间由沙石黄土累实的土屋,不平的屋顶显示着铸建者不甚高明的技艺,但是上面的胡杨木板倒是用十分厚实的石头压着,一时之间任凭狂风大作,土屋仍倔强地杵在原地。
就在此时,一位全身包裹严实的老妪,拖着一个半人高的胡杨木桶,一高一浅地向甜水井走去。四周的哮风好似没有半分怜悯,仍旧起劲地刮着,卷起老妪身上散落不多的布条,作势就要将她扯走,但她仍旧不依不挠地向前走着,向着泉水处走着。
然而,四处的狂风好似一下子温顺了下来,老妪稍稍拉低了遮住口鼻的卷布,疑惑地抬抬头,看见不远处那混沌的黄沙仍旧不知疲倦地起舞着,于是她转头看见了古月。
风沙之中,古月负手而立,方圆十丈之内点尘不起,似乎狂风都对他的境界感到畏惧,天地都为他的容貌而羞颜。然而老妪并未动容,仍旧朝着井水走去,就好像眼里只有那半塌井口。古月也在皱眉,并不是为了老人的不理不睬,而是在那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的银光眼中,发现这个外表已是耄耋之年的老妇,体内的骨龄却还不到外貌的一半!
“老人家。。”古月斟酌这还是开口问道。听到古月的出声,老妪却是挣扎着走快了几步,半晌之后好似发现实在走不到井口那里,于是愤怒将木桶砸在了原地,掉头就向土屋走去。或许是一下转身太急了,身子一下子没有立稳,重心一失下就朝一旁跌去。古月眼明手快,一手就扶了过来,就在古月搭上对方手时,老妪竟然一个转身,手中的剑指竟然点在古月身上!
老妪的出剑老辣而快疾,但是其中却没有多少力道,即便是凡俗之人,中此一式不过疼上一会儿,再不济就是喊痛一声。真正让古月中此一招的不是看出它的无害,也不是对方出剑的隐密,而是这招赫然正是——蜀山剑诀!生生受了一招的古月,并没有怎么留意,但是心中惊愕却有点难以形容,当下只在扶着老人的手中输过去一道精纯的元气,一下子稳住因为老人急剧跳动的气息,径直开口道:“在下古月。”
老妪身躯明显的一震,半晌才颤颤巍巍地拜道:“蜀山四代弟子,宋晓月拜见。。古月药师。”
在土屋的狭小的空间里,古月与宋晓月当面对坐,屋内都是些风化许久的石制家具,一个砌成半人高的炕头,还有一个粗胚打造的瓦缸,就是里面的所有家当。除了一扇开合的胡杨木门,屋内就再没什么通风之处,即便是外面狂风依旧,却依旧生着几缕燥热之意。
进屋之前古月帮着宋晓月将瓦缸布满了井水,此时老人有些借花献佛的意味向面前的古月奉着一杯。古月看着清水微微荡起的波纹,轻声将自己的来意解释了一遍。没想到老妪竟是长叹一声,引着古月又朝着屋外走去。
老妪走得很慢,但在古月的元气添补之下,终于有些力气将当年的故事补全。
“当年,漠北遭受不明的妖物袭击,有了当年的神农师伯的事迹,师门很是担心这又是由妖夷在漠北作祟,所以我们一众四代弟子便奉了掌门之命前来此处进行剑之试炼。。”
“当时我们一行意气风发,前面有着神农师伯的例子,总觉得这次试炼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也没有多准备了什么。但是当我们找到事情的发源地时候,我们却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说着老妪已经停留在一处残垣断壁之前,那里至今还留着一个清晰的剑孔,老妪艰难地指着那里,沙哑的继续说道:“当时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古月皱眉说道:“他们可是变成了羊头牛身的怪物?”
宋晓月点了点头却又摇头说道:“远远不止,他们有的变成羊头牛身,有的将亲人斩成碎片缝合在自己身上,有的变成赤身露体的魅魔,有的**剥离,骨头开始发黑发溃,终日漫无目的行走在这风沙之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力量暴涨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境地,我们走走逃逃,最终还是有不少人倒下。。然后继续变成了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妖魔,对着我们不断厮杀。。而这里就是我们倒下的其中一人。”
“食死徒!”古月心中已经知道这些怪物的来历了,播种恶魔印记的人不单单在传播撒旦之种,而且他们还会散播一种侍从的种子,这种作为撒旦的侍从生来就没有思想,没有情感,一心全意地服侍撒旦邪神,不断啃食着中者的灵魂,境界力量得到极大的提高,但是却难以维持,是撒旦教众的常见炮灰。
老妪至今不知道这些妖魔的来历,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四周的怪物撵着到处乱走,最痛苦的是我们无时无刻都遭到了全方位的袭击。我们尝试着逃脱这里,但是无论我们走到了哪里,怪物就跟随到了哪里,而且天上始终有一群群乌鸦跟随着我们,只要我们一使用飞剑,就成群结队地涌过来,不少师弟最后控制不住了,就要御剑离开这个鬼地方,结果飞了不到十里就被乌鸦生生啃成了白骨。那短短几十日里我们辗转了不知道多少山头村庄,只觉得将这四周都走遍了,但是这些怪物依旧如影随形,杀之不尽。迂回之间,他们就像优秀的牧羊人一般,又将我们赶回了这里。”
“而我们回到了这里就遇到了近十多日来的第一个人。。但是我们很快就知道,那是最可怕的魔鬼。。”老妪年老的眼中闪现最为深切的恐惧,摇曳的目光带着遥遥欲坠的魂火,好像无形的恐惧随时要将魂火熄灭。
古月立刻又输送过去几道元气,定住了对方的魂火,老妪这才稍稍喘定,继续说道:“他是一个穿着深棕色长袍的传教士,这也是当时我们从对方的衣着,和手中拿着的教典推断出来的,只是那双深陷漆黑双眼,不断散发着毁灭世间的疯狂,而他就是用着这样的语气对我们说:撒旦的使徒,需要最为强大,最为荣耀的战士,你们在十余天中没有补给,没有增援,没有放弃,保住了性命,证明了勇武,得到的奖赏就是有了选择机会。。”
“那是恶魔的语言,当时我们饥寒交加,身上早就没有多一滴的水,多一份的粮,现在的言语难以表达当时的窘迫,我的语气也无法形容那日的绝望。但是我们还在犹豫,周围的妖魔对他俯首听命,我们已经看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传教之士,而是真真切切的恶魔使徒,我们可从未听说,跟恶魔达成交易后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只是当年的真剑师兄却劝说我们接受选择,他坚信着只要坚持下去,事情总会有好转和解决的一天,只要坚持下去,只要活下去。。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别的什么,我们还是接受了传教士的提议,我们在他展示的命运转轮中间,各自抽取了一张牌。”
“我和真剑师兄很幸运,但同样非常不幸地抽中了,当时的没有抽中的众人便立刻被举上半空拧成了麻花,而在我们惊愕之中,对方飞出了两条黑蛇,就往我们的口里钻来。若不是真剑师兄,一手将黑蛇夺了过去,生生地吞进肚里,否则我也不会活到了现在。”
“尔后我就看见,真剑师兄的身体像那些妖魔一样开始魔化,头上长出了双角,皮肤变作了红色,身后更是长出长尾,眼睛变作了如同蛇一般的竖眼。。只是连一直旁观的传教士都始料未及,师兄最后魔化竟然停止了下来。无论他再怎么呼喊,再怎么召唤,停止了就真是停止了,多番无功之后,他就这样失望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是宋真剑强暴了你吧。”古月静静地接过话头,老妪脸色大变地看着古月,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我醒来时,我被关在一个漆黑狭小的房间里面,四周布满了用剑刻下的字迹,似乎真剑师兄在狂乱昏迷之间留下了什么话语,但是当时我哪有那个心思,满头满脑的都是恨意!我恨这试炼的残酷,我恨蜀山的不管不顾,我更恨那宋真剑害了我的清白之身!”已是风烛残年的宋月晓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淡然,话语间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幽怨,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在那次之后我也没有了回去蜀山的念头,我在死尸堆里寻找维持下去的食物,靠着那口甜井里的水和过商客做着买卖。为了霸占这一口泉眼,当年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情,为了活下去也不知做了多少没良心的勾当。。”虽然没有详尽的举例,但是看着四周的荒芜的黄沙,古月难以想象想象当年是何等的残酷,最终暗自叹息一声。
“。。只是当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时候,我彻底地慌了神,好在那个时候剑邪师叔察觉出了什么,便一路追寻着倒退过来。这才找到了我,而我也才知道真剑师兄已经死在碧波洋里。。”
“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之后,剑邪师叔变得十分癫狂,直冲冲带着我去和天剑掌门理论,掌门当时就在坦罗斯镇守结界,见到了我们后只说了六个字:妖夷现,天下乱。我这也才知道真剑师兄是变成了传说之中的妖夷,但剑邪师叔无法理解掌门的做法,其实连我也不能理解掌门的做法,一个传说竟然比自己的骨血来得更加真实,实在不知道是愚蠢透顶,还是大义凛然。。”说来奇怪,原本幽怨的脸上流露出对宋真剑十分不甘的神情,这世间情之一字,果真令人难以捉摸。
古月有苦说不出口,作为当世强者自然清楚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但是面对宿怨许久的宋月晓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听下去。“当时的邪剑师叔暗地里着实帮助了我不少,他留下的丹药,物品,食物确实是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但小崽子这样吸收着我的真元性命,就算是邪剑师叔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怀胎十月,我年华逝去,青春不再,即便分娩过后我也不断衰退,邪剑师叔知道将小崽子留在身边,对我们母子而言都是负担,最后只能将之抱回了蜀山,认作了弟子,自此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宋月晓轻轻停住了话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古月,诚恳地开口问道:“他还好吗?”
古月愣了一下,不忍开口,但是年纪不大却似饱经沧桑的老妪替他说道:“是否担心他会魔化成为新的妖夷?”
这次轮到古月震惊了,斟酌许久,也是点了点头。宋月晓叹息一声,颤巍巍从怀里取出一卷经册,放在古月手中,开怀道:“人老了。。时日短了,反而多了许多时间。当年师兄留下的字迹,我也好生琢磨了一番,编辑成册,或许多少有些帮助,那小崽子是真剑之后,天剑之孙,若是得了他们先辈一半的真传,那也是世间难得的侠义之人,前辈莫要让他受了委屈。。”
古月捧着手中的经册,看着眼前的老妪,想着天真的兰兰,不由自主地应承了下来,宋月晓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幽怨一扫而空,望着天边不变的黄沙,幽幽然说道:“前辈,其实你也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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