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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听闻黎艳琳提问自己与“道哥”有何交情，纪刚勇报之以爽朗的笑声。
交情？真要论起来，勉强算是有那么一点“交情”吧。
刚才，事情的转折是如此突兀，如此莫名。那剧烈闪光、“道哥”，是怎么回事？诸多疑问盘桓在黎艳琳脑海里挥之不去。
和纪刚勇距离越近，他身上的迷雾越显浓重；接触越多，他身上的面纱越是层层叠叠，愈发看不透。
这么多疑问，黎艳琳憋在心里不吐不快。黎艳琳的朋友家现在不能借住了，纪刚勇开车送她先回警署。路不远，时间有限，黎艳琳也只能先拣“道哥”这个紧要的问题发问。
见纪刚勇一副专注于驾车无暇回答的样子，黎艳琳知道他无意对自己透露什么。她粉拳捏了又松开，真想在纪刚勇肩头锤上几下，逼问出些什么。
若不是非得借黎艳琳高超的电脑技术，也不会把她扯进这事，害她被地痞调戏。纪刚勇心底已经是一片歉然。非但是纪刚勇不想回答，实在是不想黎艳琳被卷入这深深的旋涡。
回答了一个问题，则会牵出其他更多疑问，以黎艳琳的性子想必会一直追问下去。纪刚勇本想破解储存卡的事一了，就不再让黎艳琳介入此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缄默，不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怎奈黎艳琳目光灼灼，虽说纪刚勇“目不转睛”地开着车，也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烫，暗想这小妮子不好对付。如果对她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没那么轻易糊弄过去。
直到遇上红灯，待车停稳，纪刚勇才斟字酌句般地说：“我和道有亮没什么交往！如果有，也是公事公办。”
城东银行劫案发后不久，纪刚勇代表局长去见道有亮。他犹清晰地记得，道有亮用那枯瘦发白的指节，慢慢地在紫木香檀扶手上敲击的样子。那时，道有亮沉吟了好一会都没有出声。
李局长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交给纪刚勇，让他转交给道有亮。纸袋里是什么，纪刚勇不得而知。他知道这必是极重要而敏感的东西，没有多问，也没有暗自去揣度。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是好事。
有些时候、有些事，局长不方便出面和道有亮这个层面的人接触，只有通过纪刚勇转达。所以，才有纪刚勇和道有亮的会面。
道有亮并没当面拆开看纸袋。但李局长同时托纪刚勇捎的一句话，让他面无表情地枯坐很久，迟迟不肯说一句话。
纪刚勇之所以和道有亮私下接触，无非是代表警署让道有亮表态，澄清与城东银行劫案和丰泰小区枪击案的关系，并让他既往的势力无条件配合警署调查。
当然，警方并不单纯地认为道有亮的一个承诺能解决多少问题。如果能尽量减少破案的阻力，有些工作还是要做的。这背后，无非是利益的权衡和交换。
也许，那个牛皮纸袋里就是关键的筹码或条件。
当时道有亮没有给予明确回复。纪刚勇猜测道有亮内心非常矛盾，所以才如此难以决断。
想想也是，其时道有亮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近一年。如果轻易就表态支持警署调查，岂不是表明自己对曾经麾下的势力依旧有掌控力？如若不表这个态，则说明底气不足，跟这两起案件存在若有若无扯不清的关系。
纪刚勇见道有亮内心如此挣扎，也不便久留，告辞离去。离开前留下自己的号码，告诉道有亮可随时打电话回复。
这等于是纪刚勇成为道有亮与局长联系的“传声筒”。
不久之后，道有亮就来电，同意李局长的要求。听他电话里的语气，爽朗而平和，显然有什么让他如释重负，不再踌躇。
此后，再有什么事，都是纪刚勇代为互相转达。这里面涉及到上层的权谋、两种势力的角力、利益的取舍，暂不是纪刚勇可以涉足其中的。但有时，纪刚勇的意思无疑是李局长意思的体现。
越俎代庖不可能，但他也绝非迂板之人。所以，有些时候稍微扯一下虎皮作大旗，纪刚勇还是不难做到。
刚才借“道哥”名义惊走公鸭嗓，正是李局长基于和“道哥”达成的默契这样一个背｜景。
红灯时间只有45秒，眼瞅着信号灯的读数一秒一秒地减少，纪刚勇捏着官腔打过哈哈之后没有什么表示，黎艳琳佯装嗔怒盯着他。
“想知道可以，”纪刚勇单独面对女孩子的局促感和不适不知为何大大减轻，他脸上带着浅笑向黎艳琳提出条件：“你得答应我件事。”
黎艳琳急于知道答案，她觉得这时纪刚勇极有可能利用她迫切的心理挖个坑让她跳，戒备地问：“什么事？”
纪刚勇并不急于提出条件，避免黎艳琳马上撂挑子，他嘴角一翘说：“先答应再说。”
“你！……”黎艳琳不甘被要挟，只能“怒目而视”。
纪刚勇苦笑一下，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递给黎艳琳，让她自己听。
去电联系人显示“道哥”。黎艳琳没注意的是，这个“道哥”后面带了个空格，如果不看通讯薄，在拨号状态下是不可能察觉这一点的。
电话很快接通，“喂，是小纪吗？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和刚才“道哥”的声线一般无异。
黎艳琳纳闷纪刚勇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又拨打“道哥”电话是何用意。就算和“道哥”稔熟，也不能这样随意地说拨过去就拨过去啊！
只见这时纪刚勇更难掩笑意，偏过头冲着电话嚷道：“别装啦，哈哈……”
电话中的声音马上变了：“什么情况？”
黎艳琳讶异地盯着手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电话里前后声音虽有变化，但隐约能听出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对方模仿“道哥”的声音几可乱真。
不，那简直就是真的。
纪刚勇笑呵呵地收回手机，一幅见怪不怪的表情。黎艳琳顿时有种被忽悠的感觉，顿时像看着怪物一样盯着纪刚勇。
难怪她刚才提起“道哥”，她才感觉纪刚勇笑容里透着古怪。
黎艳琳尤有些狐疑地打量着纪刚勇。从公鸭嗓听到“道哥”电话的反应来看，不似作伪。“道哥”对地下势力还有足够的影响力？有些地方她还想不通，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纪刚勇把“拟声”这个底牌都透露给她了，她也不好再刨根问底。只是纪刚勇透露这个底牌的条件，别叫她太过为难就好。
就在黎艳琳胡思乱想的当口，警署已经到了。
刚下车，就碰到金义良。
金义良碰见了纪刚勇和黎艳琳一同下车，有些促狭地说：“我说你才回来呢，情有可缘，情有可缘啊！”
纪刚勇白了金义良一眼，抬腕看看表，指针已经是6点58分，遂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金义良挥了挥车钥匙：“到查‘酒驾’一线去。”说着便朝车子走去，临了还回头冲纪刚勇暧昧地笑笑。
新交规于日前正式颁布实施。其中对于饮酒驾车的处罚格外引人注目。俗话说，“车祸猛于虎”，而“酒驾”更甚之。
由于民间饮酒之风甚烈，不少人心存侥幸心理，甚至于有“法不责众”的心态，对于“酒驾”的危害认识不那么深刻。
在这种背｜景下，交警部门加大对“酒驾”的查处力度，依法予以严惩，则是端正群众法制观念、消除“酒驾”行为的必然之举。
今天傍晚6：30，李局长召开了动员会。由于交警大队警员有限，警署临时抽调刑警、巡警、治安、经侦等若干大队不在勤、在岗的警力，有效弥补交警大队大规模“撒网”排查人员紧缺的局面。
会后，各路人马则紧急行动，分兵把口，分散到全市各主要交通路口和关键路段。
若不是纪刚勇和黎艳琳遇上一段“插曲”，也不会赶不上局长的动员部署会议。
至于金义良那暧昧的眼神，纪刚勇收在眼底，也明白其中的意味。不过他一向是“清者自清”的态度，也不以为意。
和黎艳琳匆匆分开，纪刚勇一溜烟赶到局长办公室。
简朴的局长办公室里，宽大的落地窗前，李维雄面对华灯初上的陶城市，嘴上的烟卷明灭不定，仿佛陷入深深的思索，不知在思考什么。
见屋里昏晦，纪刚勇随手打开落地灯。
李局长头也不回，简单地问道：“你回来了？”对纪刚勇迟到没有丝毫责备之意。
纪刚勇略为恭谨答道：“是，局长。刚回来不久。”
像今天这样大规模的联合行动，已经超出交警大队协调范畴，自然需要至少副局长、政委以上领导坐镇指挥。李维雄一贯亲力亲为的作风，也不会袖手了之，亲自担纲总指挥。
在排查过程中，自然需要纪刚勇代替李局长疏通各方，及时反馈信息，下达指令。
排查活动将持续到午时，纪刚勇暗感对有些人来说，必将是漫长而艰深难眠的一夜。
至21时许，随着各条战线即时报回的信息，战果已初见端倪。其中，撒泼打闹者有之、装疯卖傻者有之、掉头逃跑者有之、态度强硬者有之、疏通关系者有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时，对于大多数饭局而言，已是人酣筵散。但对于夜生活，则是刚刚开始。随着夜生活的深入，将出涌现第二波的酒驾、醉驾高峰。各路人马仍坚守在一线。
李维雄毫无倦意，稳稳当当地坐着，翻着当天的报纸，浏览着时政要闻。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李维雄“请进！”话音未落，便有一人推门而至。纪刚勇定盯看去，是丁副局长。
看丁副局长制服之外还套着橙色反光背心，摆明刚从一线巡视回来，匆忙之中来不及解下直奔局长办公室而来。
丁副局长眉头紧皱，摘下帽子甩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说道：“太不像话了！”见成功吸引了李局长的视线，接着说“对诚发展有限公司的两个高管涉嫌醉驾，刚刚被查。我看得依法严惩。真是没了王法了！”
纪刚勇微微诧然，对诚发展有限公司是道有亮旗下产业。道有亮退出一线不再执掌具体事务，但仍是该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依旧掌握很大话语权。
纪刚勇不清楚丁副局长急火火地闯进局长办公室，用意何在。
按说，他在一线巡视有临时专断权，按照有关规定依法处置便是。即便要上报，大可由其他工作人员通过总台向指挥中心报告。为什么非得回局里和局长当面汇报。难道有意把这烫手的山芋推到局长这边？
李维雄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简单地询问地当时的一些情形。在得知对方车速缓慢、没有拒不配合之后，李局长淡淡地说：“我知道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看你也有些累了，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吧。”
丁副局长望了望纪刚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身踌躇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局长办公室。
待丁副局长脚步声远去，李维雄一改淡然的表情，用征询的眼光望着纪刚勇：“这件事，你怎么看？”
纪刚勇知道局长有意考自己，却没有立即回答。李局长刚才不想接丁副局长的话头，没有被丁副局长牵着思路走，显然是看出他的来意。
纪刚勇觉得还是由局长把话挑明比较好。若他错也不会表露出来，若他对也避免在领导面前卖弄之嫌。
见纪刚勇不肯表态，李维雄笑他有些滑头，却自顾说道：“丁副局长他有尚方宝剑不用，非得让我拍板，除了怕卷入利益纠葛，未必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看来是高举大棒，喊打喊杀，实则是来求情。”
纪刚勇会心一笑，与他所料大差不差。
一条摆明了笔直的路，若不是别无他图，何故绕这么个大圈子？
而一旦从轻发落，他丁副局长该做的姿态也做了，决定也不是他下的，自然能摘了个干干净净。
短短的几句话，藏了这么多机锋，纪刚勇暗感这个局长真不是这么好当的。
刚掐灭一支烟，李维雄转眼习惯性地又抽出一支来，见纪刚勇指着“禁止吸烟”的提示，无奈地把烟又放回去。他转过身去，望着愈发深沉的夜色，既若自语，又似对纪刚勇说道：“看来，道有亮这份礼还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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