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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炉城中云出门,铜炉城内雨倾盆。
谁也没料到昨夜还月明星稀,早起竟然风狂雨暴,不辨东西。
原本早起要随百圣镖行北上的商旅叫苦不迭,这样的大雨,别说无法带着货物远行,就算是空手出行也不是易事。
黑云压城城欲摧,霍梦白身体发热,好似有一股力量要从体内迸发一般。陆通也在房间内来回踱步,面色苍白。
等了半个时辰,天上云层更厚,气象也乱了起来,一会是大雨滂沱,雷声滚滚,一会又突然变成弹珠大小的冰雹,敲打在琉璃瓦上佟佟作响,听着都让人心悸。
霍梦白几次想要拉着陆通出去找赫连铁山,建议快点离开铜炉城,但外面的大雨冰雹不停,估计没等出城,也要被砸的晕过去。
正烦躁的时候,有伙计带来两件蓑衣,并传话让二人带上包裹,穿上蓑衣,到外院准备出城。
这种天气还能出城走镖!
霍梦白追问伙计,才知道要出城的只有赫连铁山和他们三个徒弟。
霍梦白昨日才来此地,除了腰间长剑和贴身放好的金票外,再无长物。陆通到是有个小包裹,用油布包好后,背在身后。
二人穿上蓑衣,顶着冰雹到了前院。
赫连铁山和白依依已经骑在了马上,另有两匹高头大马给二人准备。
霍梦白看着骑在马上的二人,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在他的眼中,那猥琐老头浑身金光大涨,漫天冰雹稍一接近金光,瞬间弹向一边,竟无一粒能砸在他的身上。
白依依仍是一袭白衣,只是在腰间多了柄长剑,一层莹白光芒流转,冰雹落在白光上不是被弹开,而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这二人不着蓑衣,在雨中驻马而立,衣衫随风舞动却不沾雨点,如同行走在人间与仙境之间的世外高人。
陆通没有像往常一样颠颠小跑,而是步履稳健,一步步走到马前,单手扯住缰绳,脚下略微用力,已翻身上马,看模样似经验丰富的骑手,哪里像昨日那个在骡子蹄下惊呆的少年。
这三人都非凡人呀!
霍梦白没有去骑那匹为他准备好的高头大马,因为被他折腾一宿的骡子,见他出来后,就不停的对着他嘶鸣,好像生怕霍梦白丢下它离开似的。
赫连铁山在前面纵马离去,陆通紧跟在后,白依依却是与霍梦白并骑而行。
四人三马一骡子冒着冰雹北行,赫连铁山和白依依的武功高强,马匹也没遭啥罪。陆通骑出不远,见马儿被冰雹砸的直哼哼,把蓑衣脱下顶在马头上,自己却被冰雹砸的龇牙咧嘴。
霍梦白本来也将蓑衣脱下,顶在骡子头上,谁知那骡子不知好歹,骡头一甩就把蓑衣甩在地上,蹄子对着蓑衣乱蹬,将蓑衣踢的粉碎,然后载着霍梦白,撒欢似的跑了起来,不一会就超过了陆通和赫连铁山,奔着远处的北门飞驰而去。
到了铜炉城外,冰雹是没有了,但暴雨比城里下的还要大。
暴雨顺着头发、衣领肆意横流,不比冰雹砸在身上好受多少,不过毕竟是不疼了。霍梦白想让骡子跑慢点,可这家伙从来就不停主人控制,越是让它慢,它到是跑得越快。
赫连铁山和陆通早就被甩得远了,只有白依依不急不缓的骑马跟在身后。
冒雨跑出四十多里远,大概是跑出了雨云的范围,大雨变小雨,小雨变晴天,中午的时候,四人头上已经是烈阳高照了。
霍梦白回首向南远眺,仍然是黑云密布,好似天塌了一般。他忍不住一声长叹,若大难真的临头,武德城百万居民,又有多少人能逃脱呢!
霍烈早已通告陵州百姓逃难远离,且似乎也与大部分官军达成共识,由官军出面,疏散陵州百姓。
可万事计划容易,实施起来就难了。霍梦白这段时间也算是走了半个陵州,除了当时武德城官军驱散民众出城外,其他地方大部分官军都未有行动,只是老百姓自发的向陵州外迁移。
而铜炉城的情况更糟,因铜炉离边镇玉龙只有一天行程,这里不仅离开的人少,还有近十万从南边逃亡的人涌入城中。
世间之事,除了已经发生的,其他都会存有变数。在灾难未曾发生前就能疏散陵州三千万居民,除了官府外,还能有谁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是帝国首富霍烈也不行。
霍梦白不过是在命运波涛中自身难保的少年,他无法让众人相信陵州将有大难,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陵州。
所做的决定虽然无悔,但心中却有遗憾。
他望着南部黑暗的天空,暗自告诉自己,一定变强,只有变强,才能避免发生更多让人遗憾的事情。
烈阳如毒火一般包裹着四人,赫连铁山和白依依真气强盛,虽在雨中奔行一上午,衣衫分毫不湿。可陆通和霍梦白就惨了,不止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陆通用油纸包着的衣衫也未能幸免。
穿着湿透的衣衫,再被烈阳一晒,那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受。
可就算再难受,也要向前行走,目标既已确定,又怎会因为风雨烈日就耽搁下来。
四人快马走了两个时辰,行出四十多里。
临近玉龙军镇,官路上拖家带口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些逃难的人有的骏马豪车,豪奴跟随,有的不过是一家几口,徒步而行。
若再加把劲,快马走上一个时辰,就能到玉龙军镇休息,想出关,就找关系换碟通关,若不着急,明日一早离开陵州也算不上迟。
可偏偏陆通出了点问题。
霍梦白很早就关注着陆通,从百圣镖局的时候陆通就神色异常,在大雨中狂奔时,霍梦白跑在前面,也就没注意他。当暴雨停歇后,陆通的神色悲戚,面色苍白,神情恍惚。
赫连铁山骑马走在前面,白依依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霍梦白就有意无意的与陆通并排而行,怕这个便宜师兄一头栽下马去。
他曾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趁着四人减慢速度的时候,悄悄抓住陆通的手腕,心中着实被震了一下。
霍梦白初见陆通时,认为陆通是个有点呆的瘦弱少年。后来才知道,这个少年是赫连铁山半年前收的徒弟,虽然有点呆,对待人生到是豁达。今天早晨陆通上马时的动作行云流水,已让他刮目相看,此时的脉象,却是让他大惊失色。
脉象的形成,与人体内脏腑血气有密切关系,通过感知脉象的频率、节律、充盈度、顺畅、动势缓慢等等情况,能够推测出人体内血气运行情况。
一般来讲,正常人的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而病人的脉象种类颇多,如浮脉、沉脉、迟脉、数脉、虚脉等或二十四脉、或二十八脉,或三十脉,不一而辩。
习武之人的血气强盛,却也和正常人相差不会太多。
霍梦白手握陆通手腕,凝神感应脉象,只觉陆通脉象有时深沉如渊海,有时奔涌如江河,有时飘渺如云烟,有时凝重如山岳。
这样的脉象完全违背了常理,给人感觉不是脉象,到是好如一曲离歌悲欢,一场征伐戮战,一世风云聚散。
霍梦白拉住了陆通的马,低声问道:“陆师兄,你病了吗?还撑得住吗?”
陆通没有答话,只是回首南望,目光迷离,身体摇晃,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霍梦白已经有所准备,伸臂将他捞住,跃下骡背,回头看向白依依。
赫连铁山叹了口气,下马从霍梦白手中接过陆通,盘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白依依立身在旁,如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霍梦白的灵目看的清楚,赫连铁山体内金光暴涨,将陆通卷入其中,看样子是用真气在疗伤。
可是这小老头样貌猥琐,陆通还是个瘦弱的少年,让外人开在眼里,就好似食不果腹的破落人家,孙儿不幸染疾,老人痛不欲生。
至于边上那朵水灵娇嫩的鲜花,无论是孙女还是孙媳,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样的破落人家,无论你怎样欺负,他们都应该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崇拜强者,欺凌弱者,或许是大自然的优胜略汰规律,但放在人的身上,却显得更加此丑恶与不堪。
自古有为富不仁这句话,实际上这话与其说是针对富人,不如说是针对人性。
人性中有善有恶,有跋扈有懦弱,有一朝得势后的骄狂无情,也有破罐破摔的狠辣无耻,林林总总,换成一个词就叫不仁。
很少有人天性就是不仁,往往是突遇大的改变,心性不坚,造成心里的失衡,从而性格扭曲变形,表现出不同的丑恶。
按理来说,此时行走在北上官道上的人,大多是担心大难来临的逃难百姓,无论富人也好,穷人也罢,就算不互相帮助,也应自走自路,免生枝节。
可偏偏就在逃亡的路上,在路上逃亡的人,遇见了比自家还要可悲、不如的可怜人,正好满足了他们欺凌弱者的肮脏心里。
白依依多么水灵的一朵花呀!却孤身侍立在一个枯瘦老头和大病少年身旁,路上逃亡的人不少都在心里腹诽,若能停下来等一等,或许会看到一幕卖身葬夫的好戏呢!
看到有人栽下马病倒,不是心怀同情,给予帮助,而是围而观之,品头论足,这样的人,救他们作甚!
霍梦白见不得这些人的丑恶样子,竟举起了高的的骡子走到赫连铁山身边,对着围观的人和煦的笑道:“诸位,我劝你们都快点走开,再看……!”
霍大少爷嘿嘿嘿一阵轻笑,猛地大声一吼:“再看小爷就撕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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