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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梦白身躯皆无,只余意识在无边黑暗中煎熬。他曾有刹那的迷惘,但却马上被心中坚定的目的驱散,他告诉自己,“无论怎样,不要放弃。还能思考,就说明自己还存在!”
存在就有希望。
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奔着希望一直走下去,才能走出一片光明大道,演绎出不同的人生。
霍梦白没了身体,若是放弃希望,就会慢慢的忘记意识的存在,成了永远无法醒来的木头人。
但他不曾消沉,动用自己仅余的意识,去思考,去感知,不断去探寻新的希望。
五感尽失之下,连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出来了。
霍梦白从记事儿起开始回忆,从蒙学开始默读,从先贤文章中寻找希望,直到他记起长寿仙翁曾教给他的修行之法。
“致虚极,守静笃。天地虚之,故日月星辰能成象于天;水金火石,成体于地。象动于上,故万物生;体交于天,故万物成。虚静之妙,无物不禀,无物不受,无物不有。故收敛浮华,归于笃实,凝神于虚,养气于静,万物复本归真。”
霍梦白记起这段话,宛如从黑暗中寻到一盏明灯,慢慢的,他的意识世界一片空明,却并非空洞消失,而是处于无我身躯,存我本真的有无相生之玄妙境地。
“嗡嗡!”
霍梦白的天地不再是极静,而是若有若无的有了一丝嗡嗡声。
那声音绝非凭空而来,而是真实存在。
霍梦白无惊无喜,天地为一体,万物于我一身,终于在极黑之中见到光明。
光明有两处。一处金光闪烁,好似夜空星辰,相隔万年,遥不可及。另一处若白昼日光,就在前方不远处。
黑暗不足惧,世间有光明。
霍梦白发现,若长时间关注金光就会“视”之不见,只有那片金光才能持续“观”之。
他的意识紧盯着白昼日光,竟发觉那道日光越来越宏大,慢慢的,天地间尽是白光,原来意识已经冲破了黑暗,进入到白光之中。
白光温暖和煦,霍梦白忽然有一种泡在温泉中的感觉。
这是肉身存在的感觉!
霍梦白用意识仔细的去感受,手、脚、身、眼、耳、口、鼻尽皆俱在。这种感觉真实可靠,并非之前那种意识虚幻出来肉身。
霍梦白心中暗喜,慢慢的睁开眼睛。
天地间空无一物,仔细望去,空中有九处极强亮光,好似九颗太阳一般洒下光辉,将这方世界映照的白茫茫一片。
霍梦白低头看去,身躯尽被白光笼罩,竟也茫茫不可见。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他侧目一扫,真的被吓了一跳。
一只白色的蜜蜂正在左耳边盘旋。他举手一扫,白色蜜蜂又绕到了右耳边嗡嗡飞舞。
“小样,看我不拍死你!”霍梦白慢慢的举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拍到了脸上。
“哎呦!”
蜜蜂没打着,却将霍梦白一下子打回到了现实中。
眼前褐色的是岩石,白色的是月光,灰暗的是山谷朦胧的影子,绿色的……
“曲线起伏,细直丰满,好像是两条修长的美腿哟!”
燕凝雪坐在石头上,一点一点回忆这些日子所见的人。她想到了那天夜里路过一处深潭,曾见到一个光着身子在月下吟诗的少年,当时忍不住笑了出来,现在想起那少年修长健硕的身体,忧愁茫然的诗句,羞得双颊通红。
恰在此时,一声“哎呦”传来,燕凝雪抬头看去,正是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屈膝并拢的双腿之间。
燕凝雪之前沉浸在回忆中,猛然被惊醒就看到这样一双偷窥的眼睛,少女本能的反应就是抖手射出一把飞刀,直取登徒子双眼。
也不知道这女子身上到底带了多少武器,还随手就能发出。
燕凝雪射出飞刀后,彻底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正是那夜在深潭边上裸体吟诗的少年。
她忙又掷出一把飞刀,后发先至,要截下第一把飞刀。
霍大少爷何许人也!燕凝雪的第一把飞刀刚刚射出,他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待第二把飞到射出后,霍大少爷已经一跃而起,抓住了盘旋在空中的古朴长剑。
长剑光芒大盛,带着霍梦白瞬间向北飞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夜空中,徒留瞪着大眼睛的燕凝雪对月惆怅。
霍梦白之所以会跳起来抓住剑柄,只因刚一醒来,耳边就传来女冠的声音,让他握紧剑柄,带他离开此地。
霍梦白对女冠是十分信任的,因为老爹霍烈曾经说过,女冠是他的人!不过当他紧握剑柄在空中急速飞过,迎面的狂风吹的他连气儿都喘不上的时候,他对这一点表示怀疑。
还好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待飞出山谷后,一道莹白光幕从长剑发出,将霍梦白包裹在里面,他才狠狠的喘了几口气,高声喊道:“白姐姐,你如今在哪里?”
“我在霍家。”
“在我家?”霍梦白透过光幕看向天空,发觉自己是向北飞行,忙喊道:“白姐姐,方向错了,我家在东面,往东飞。”
“不能带你来霍家。我要将你送往北方百里外,之后你要尽量远离霍家,远离武德城。最好一路向北,逃出陵州。”
“你呢?还来和我见面吗?”霍梦白有些黯然,他没有像普通人一样问出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定然发生了变故,致使女冠无法亲至,还要将他送出危险中心。
女冠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前些天你不是想让我回到霍家,帮助霍烈吗?我想,我现在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只不过如今血海翻腾,随时有倾覆危险,否则你向东而去,由瓜洲渡口离开陵州,要比向北走安全的多。”
霍梦白手脚并用,终于让自己站在里宝剑上,很有几分仙侠小说里面御剑的感觉。
他拍了拍胸膛,高声笑道:“白姐姐,不知你能不能看到,我站在飞剑上了呦!我如今壮的像头牛,能照顾好自己的,白姐姐不用担心。若日后你见到霍烈,也顺便和他说一声。”
“轰!”
一声巨响传来,霍梦白脚下宝剑剧烈抖动,吓得他连忙蹲了下去,之前豪气顿时变了味道。
他回首向东望去,只见东方血色翻涌,电闪雷鸣,漫天月华尽被血色侵染,犹如恶魔临世,令人窒息,恐怖异常。
霍梦白忙开口问道:“白姐姐,你还好吗?”
过了许久,女冠才传出话来,“血海封印已彻底损坏,我会利用血海之力,强启通道,就此离开此界。那柄宝剑名曰‘遗世’,就此送与你。”
“我们还能再见吗?”
“若你不死,定能再见!到时候你可别在给我烤炙蛇肉了,最好来条龙肉!”
“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莫不是真的单名一个吃字?”
天地间再无声音传来,霍梦白慢慢的站起身来,用力踏住长剑,无论它怎么抖动,也不再蹲下,向北疾而去。
月华依旧,霍梦白身后血海翻腾,山川开始震动,大乱已经开始。
宝剑带着霍梦白向北疾行了百里,气势渐衰,慢慢的降低高度,悬停在地面上。
霍梦白从宝剑上跃下,伸手抄住剑柄,上面光华慢慢敛去,恢复成一把三尺长剑。
长剑古朴无华,上面有一些模糊的图案,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
霍梦白用手轻抚剑刃,只觉入手温润,浑不似一把宝剑,倒像是一快暖玉。
想到此剑在女冠手中灿如春花,浩如日月,无坚不摧,无物可当,定然是一方神器,可惜落入了自己的手中,不知还能否有光彩再现的一天。
他手握长剑,回忆着女冠第一次出剑的模样,用力向前方的一株古树刺出。
“佟!”
长剑仅是刺入树中两寸左右便无法再入分毫。
霍梦白摇头苦笑,知易行难从来都是没错的,看来若不修成真气,永远无法与那些人比肩。
但无论如何,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霍家大少爷是从来不会放弃希望的。
女冠让霍梦白向北疾行,远离武德城,直至逃离陵州。他很听话,一路翻山越岭,向北疾行。
手中长剑虽然不算锋锐,但披荆斩棘还算好用。霍梦白寻了些老藤,编织成粗糙的剑鞘,将长剑插入别在腰间。沾血后必擦拭干净,开路后小心归鞘,虽没有小心翼翼的呵护,也不是胡乱的不知珍惜,只是物尽其用,率意而行罢了。
霍梦白曾喝过三杯香火之茶,而后体力大增。后来又被长寿仙翁日日费心淬体,如今身体素质远超成年人。
他大步迈开,龙行虎步,虽没有什么轻身功法,脚力却也颇为不俗,从凌晨走到次日午时,逢山翻山,遇水泅水,竟又向北走了百里。
期间武德城方向黑云密布,血光滔天,电闪雷鸣。
霍梦白多次感觉山川震动,好似地龙翻身,地覆天翻。但无论何种灾难,均没有波及如此远,让他还算稍稍安心,脚下步伐越发不敢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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