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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朱书媱分别后,天色已暗,星月黯淡。
吕宋洋欲寻找一个栖身之所,放目远望,见巍峨的衡山脚下,隐隐有几点火光,顿时心中大喜,沉重的脚步,亦随之轻快起来。
绝望之中,得见希望,本就是一件只得高兴的事情。
就好比成语中所说,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那斑驳火光,是附近渔民家中点放的灯火,远远望去,似黑暗之中微茫的希望,让漂泊的心,暂得倚靠。
江畔晚风吹来一阵凉意,吕宋洋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却在垂首之时,猛然发觉自己手中还是拿着朱书媱交给自己的纸伞,这才想起离别匆忙,自己竟然忘记把伞还给她了。
“有缘再见的时候再说吧。”
可是到底还有没有缘呢?
世事难料,缘分亦是如此,不可揣摩,无人知晓。
吕宋洋心底想道,他快步向前方走去,他感觉自己距离那昏黄灯火又近了不少。
稀疏几户人家,初看时,远在天边,再看时,已近在咫尺。
他走到一家庄园前,竹篱笆上晾着灰色的渔网,渔网上又结着细小的蛛网,门窗俱掩,门缝窗隙隐隐露出几缕微弱的光亮。
吕宋洋驻足门前,见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又听见有人交谈,语声和缓而细碎。
吕宋洋前行几步,行至门前,轻叩门扉,轻声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有人吗?”
连呼了数声,屋内并无响应,吕宋洋正欲再去叩门,嘴唇微张,正欲再呼,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自屋内走出来一个圆脸汉子,大约五十岁的样子,古铜色的肌肤,深邃的眼眸,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鱼腥味,显然是当地捕鱼为生的渔民。
那圆脸汉子两道奇异的目光在吕宋洋的身上快速的扫了一遍,又很快收回,盯着他,沉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吕宋洋长身一揖,忙道:“大叔,在下吕宋洋,夜行至此,无处容身,想借宿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那圆脸汉子见吕宋洋背负双剑,手中抓着一把纸伞,面色突地一沉,凛然道:“公子当我这儿是旅店客栈吗?”
吕宋洋见中年大汉如此一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道:“打扰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他的脚刚往前迈出一步,突然,身后飘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公子请留步。”
吕宋洋顿住脚步,转首一看,自屋内走出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风采依然,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农家妇女特有的贤良淑德的朴素气质。
那妇女望了一眼吕宋洋,眼波之中颇有隐忧,迟疑片刻,又道:“公子,并非我们不肯让你留宿此地,只近日这衡山之中颇不太平,传言山中有神秘人出没,随处可见死尸,惨不忍睹,附近人家都不敢随便接纳生人。”
她言及至此,娇靥之上,竟掠起一丝惊惧之色。
吕宋洋听到此处,又见妇女谈而色变,心中亦是大惊,心中暗道:“衡山派素来与世无争,乃是武林净土,为何在这太平之地会有如此多的不平之事?”
那妇女稍一停顿,瞅了吕宋洋两眼,目光一闪,又道:“不过,我见公子面善,想必也是心慈之人,公子若不嫌弃农家小院太脏太旧,便可留宿,只是公子切记夜间不要随便外出,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听罢此话,吕宋洋猛然想起刚才立在门前那圆脸汉子见自己身上负剑时的异样眼神,此刻方才明白其中原由,拱手谢道:“多谢大婶收留。”
那中年妇女笑道:“公子,请随我来吧。”
说完,便领着吕宋洋往小屋走去,只留那圆脸汉子站在门前。
进得屋去,吕宋洋见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灯光微弱,微微颤动,如一粒黄豆。
桌面上摆着几碟农家小菜,还有一坛不知名的黄色的液体,似酒非酒,似茶非茶,芳香四溢。
在雨中夜行了一阵,尽管打着伞,但吕宋洋身上的衣服还是被雨淋湿了。
突地,一阵寒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吹打在身上,如同刀割,吕宋洋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颤抖不止。
那中年妇女见了,回头一笑,对吕宋洋道:“公子,你的衣服都被淋湿了,我去取一身干的衣服给你换上吧。”
话音一落,又瞥了门前那那圆脸汉子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衣服!”
很显然,她是一位热心肠、聪明的好人,而她的丈夫却略显木讷。
此刻她春光满面,站在屋内,低声与吕宋洋交谈,那汉子心中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去了。
吕宋洋望着眼前这对朴素的老夫妻,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平凡人家的幸福,便是在这种相互包容之中生长、形成,并持之永恒的。
此时中年妇女,站在吕宋洋的面前,道:“对了,公子为何深夜至此啊?莫非公子是上山敬香拜佛的香客。”
“在下是因为仰慕衡山的山水,准备登山游览一番,却不曾想到道途遇雨,耽误了行程,这才滞留至此,承蒙收留,大婶高义,在下不胜感激。”
吕宋洋微微点头,又躬身拜谢,除了这两个动作,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
他心中倍感温暖,在一个凄凉寒冷的雨夜,遇见一个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陌生人,这本就是一件美好而温馨的事情。
“公子说笑了,只是寻常百姓没什么好酒好菜可以招待公子的,公子如不嫌弃农家饭菜粗简,就请一起吃点东西吧。”
饥肠辘辘的吕宋洋听见主人家这么一说,心里自然千百个愿意,欣然道:“好啊,那就谢过大婶了。”
正在这时,那圆脸汉子也从屋子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脸上依旧是一副极不乐意的表情。
那中年妇女见了,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接过他手中的衣服,含笑吟吟的对吕宋洋说道:“公子快把衣服换上吧,湿衣服穿在身上可别捂出什么病来了。”
话音一落,她便将衣服塞在吕宋洋的手里,又道:“公子去里屋将衣服换了,就来吃些东西吧。”
说完,便将吕宋洋往里屋里推,吕宋洋走进了里屋之中,不一会儿,他换上了那一身粗布衣裳,手里拿着自己被雨淋湿的衣服,走了出来。
圆脸汉子那一身粗布衣裳穿在吕宋洋的身上,显得特别的宽松,倒也有几分乡野农人的气质,那中年妇女见了,咯咯笑道:“你穿这身衣服倒是挺好看的,与你大叔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显得大了点。”
她盯着吕宋洋看了半晌,又道:“你去吃点东西吧,湿衣服让我拿去晾一晾。”
言罢,又一把拿走了吕宋洋手中的湿衣服,将吕宋洋拉到桌子旁坐下后,一个人晾衣服去了。
此时,吕宋洋就着昏黄的灯火坐了下来,那圆脸汉子,已然坐在桌旁吃了起来。
他与那圆脸汉子只隔了一盏灯的距离,他抬头一看,目光停在那个圆脸汉子的脸上,心头一紧,只见他面无表情,冰冷的面孔被昏黄的灯光映照得更显阴森。
此刻他正低头喝着瓷杯之中所盛的米黄色水一般的物质,一言不发,垂首静坐,只顾着自己捏在掌中的杯盏,丝毫不顾及吕宋洋异样的目光。
吕宋洋见了,将自己的目光收回,眼睛瞥见了桌面上那一坛似酒非酒的黄色液体,心中疑惑不解。
他想化解这种尴尬的气氛,微微一笑,手指一指坛中之物,好奇地问道:“大叔,这里面所盛之物究竟是什么,它是酒吗?”
圆脸汉子本一心饮酒,不理会吕宋洋,却听见吕宋洋竟然问起自己杯中之物来,面色变得和缓,却也不说话,即刻取了一个酒杯,立在桌面,斟满一杯,放在吕宋洋的面前,示意他喝下。
吕宋洋心领神会,也不含糊,端起酒杯,便往肚中倒去,满满一杯,竟被他一口饮尽。
那米黄色液体,入口之时,甘甜如蜜,一口吞咽,满齿噙香,竟有一些迷醉,似酒非酒,香中带甜,甜中带醉,食之如蜜,饮之似酒,饮罢良久,犹有幽香盈齿,令人难以忘怀。
吕宋洋曾随师父戚长空走遍大江南北,各地的美食佳酿也吃过不少,却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甘露”,他心中自是好奇不已,放下酒杯,正欲发问,那圆脸汉子又斟满了一杯,摆在吕宋洋的面前,其意在于让他继续喝。
吕宋洋不明其意,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言,如此佳酿,莫说是两杯,就算是日饮千杯,好酒之人又岂会拒之门外。
吕宋洋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饮尽,就这样他连饮数杯,那圆脸汉子见他如此能喝,态度逐渐温和,喝酒之人皆是如此任何恩怨嫌隙都可以在酒中解决,一醉可解千愁、化万恨,性情中人对酒是毫无抵抗力的。
几杯下肚之后,吕宋洋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而那圆脸汉子对他也变得温和了不少,两人竟然对酌起来,那圆脸汉子盯着吕宋洋惊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能喝!”
吕宋洋饮尽杯中“甘露”,仰着脸问道:“大叔酒力更胜一筹,只是在下心中一事不明,这杯中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说它是酒水,却比酒香甜,说它是蜜浆,却又带着几分酒意,似酒非酒,似蜜非蜜,其味之怪,竟不似人间所有。”
那圆脸汉子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公子果然是懂酒之人,这东西它叫酃酒,俗称湖之酒,乃是衡阳家作酒。”
他说出此话的时候,面上神采飞扬,双目之中,更是闪动着熠熠光辉。
任何人在面对别人夸赞自己的杰作的时候,都是骄傲的。
他也不例外,此时,这种骄傲便流露在他的飞扬的眉目间,激扬言词中,骄傲,它并非贬义,有时候也值得被称颂和钦佩。
吕宋洋未曾听说世上竟然还有“湖之酒”此等不凡的佳酿,心中自是好奇,目光皆被那一坛神奇的酒水吸引。
他惊奇的凝视着杯中酒水,叹道:“湖之酒?我常在江湖上走动,竟然不知世间尚有如此美酒,真是惭愧啊!”
正在这时,那中年妇女已然走向前来,微微一笑,接口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湖之酒古称酃酒,还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呢。”
她眉飞色舞的向吕宋洋讲起衡阳“湖之酒”的来历。
原来,湖之酒古称酃酒,最初是衡州府酃湖附近农民自制的“家作酒”。衡阳酃酒是中国最早、最优的黄酒,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悠久的贡品酒。
自公元二百八十年司马炎建立西晋“荐酃酒于太庙”始,便被历代帝王作为祭祀祖先的最佳祭酒,成为中国古代十大贡酒之一。
酃酒也是我国历史最悠久的名酒,至今已有近三千年的历史。其以“芬香、味和、色醇”闻名于世,历代文人墨客咏颂酃酒诗文达三百首之多,在国酒之中,绝无仅有。
醽醁二字均是中国古代美酒的名称,晋代大文学家左思的“三都赋”中即有“飞轻轩而酌醽醁”的名句。
唐太宗以醽醁酒赏赐丞相魏征,并赠诗一首:“醽醁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晋代诗人张载、三国大将张飞等都留下了与醽醁酒的佳话。
湖之酒选料精细,工艺严谨,采用当地传统“贡米”、“麻矮糯”为原料,用金鸟井涌出的矿泉水经淘洗,浸泡,蒸煮,冷却,糖化,陶瓷小缸多次发酵、过滤、密封,精制而成。
湖之酒金黄透明,浓郁香甜,人称三香,即闻着清香,喝着甜香,斟后余香。
酃酒之功效,亦非寻常之酒可比,老年人饮之则延年益寿,小孩饮之则健全发育。
夏天可解热止渴,冬天可驱寒暖身,喝了令人心旷神怡、耳目一新,是理想的烹调酒料,也是酒类之佳品。
那中年妇女如数家珍一般将“湖之酒”的来历悉数说了出来,她的面上皆是得意之色。
吕宋洋在一旁听着,顿时觉得长了不少的见识。
此时,酒劲渐渐涌了上来,吕宋洋满脸通红,头昏脑涨,意识不清,见吕宋洋此般模样,那妇女扶着迷迷糊糊的吕宋洋,又道:“这酒入口之时甘甜如蜜,滑入咽喉,香气四溢,进入腹中,后劲十足,公子,你还是先去休息。”
吕宋洋自负酒量如斗,千杯不醉,不曾想到这酒劲如此之足,几小杯下肚,便顿时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天地都合成一块了。
而那圆脸汉子喝得并不比吕宋洋少,却并没有想吕宋洋一般烂醉如泥,这的确令人感到奇怪,他依旧自斟自酌,饶有兴致的喝着。
在那妇人的搀扶下,吕宋洋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房间,休息去了。
渐而,灯吹灭,那对夫妻也将桌面收拾干净,歇息去了。
平凡的一天就这样终结了,没有轰轰烈烈,平平静静也有让人觉得可贵的地方。
第23章一段佛缘
一场宿醉,一坛酃酒,一夜酣睡。
晓色已起,贪睡者却依旧浑然不觉,在深沉的梦乡之中沉醉。
当吕宋洋从床上翻身爬起来的时候,那一对收留自己的中年夫妻已经起来了。
起床时,猛然瞥见自己枕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自己的昨夜被雨淋湿衣服,吕宋洋的心里顿时生出几分难言的感动。
他穿好衣服,抓起双剑,推门一看,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快步走到小院的时候,见那中年妇女正在晾晒昨日自己吐了一身的脏衣服。
此时,那妇女的目光也落到了吕宋洋的身上,她快人快语,笑着与他打招呼:“公子你醒了。”
吕宋洋觉得有些歉疚,说道:“大婶,在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又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磨了一阵,自衣怀之中取出一锭银子,递至那妇女跟前,道:“大婶,这点银子请你务必要收下,算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那妇人放下手中的衣服,将他的手轻轻一推,拒而不受,道:“嗨,说哪里的话,你把你大婶当什么人了,赶紧收起来,不然大婶要生气了。”
听得那妇人如此一说,吕宋洋无奈之下,也只得将银子收了起来,仰首望天,见天气晴好,心情大悦。
转念之间,又想起了自己游览衡山的行程,便对那妇人道:“大婶,如今天空放晴,在下也就不再打扰了,多谢大婶的收留,日后大婶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了。”
那中年妇女见吕宋洋执意要走,自己也不便强留,只是叮嘱几句山路奇险、路途小心之后,让吕宋洋离开了。
走出那一户农家小院之后,吕宋洋一个人继续往衡山上奔去。
在崎岖险峻的山间小路穿行半日,见群峰之间,烟雾缭绕,宛若险境一般,庙宇道观庵堂隐没在崇山峻岭之中,俊秀飘逸,令人心驰神往。
山路崎岖,却得见壮丽秀美的景致,倒也不失为一见快事。
古人云:“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而不能至也!”
心之所向,素履所往。
一个人若没有攀登险峰的决心,他也就注定无法俯视天下。
一个人若没有仗剑天下的志向,他也注定无法震惊武林。
吕宋洋在山中攀爬,虽历经天险,却也乐在其中。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傍晚时分,他来到一座庙宇前。
止步顿足,仰首望去,那庙宇气派非凡,红墙黄瓦,重檐若飞,上书三个大字:福严寺,苍劲有力,俊逸若飞。
此时,夜空之中传来“当当当”三声钟响,那声音沉重浑厚,其色锵然,乃是寺庙佛门撞钟的僧侣撞击所发。
吕宋洋站在寺庙前,听着钟声,顿时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晨钟暮鼓乃是寺庙佛门弟子的作息习惯,吕宋洋幼时曾在寺庙之中生活一段时间,他自幼父母双亡,被寺庙里的和尚收留。
五岁时,戚长空入寺拜访苦行大师,见其聪慧过人,心中甚是喜爱,便与苦行大师,约定以一棋为盟,若能取胜,便允之还俗。
戚长空仅以一子之差,取胜苦行僧人,无奈之下,苦行大师,只得忍痛割爱,将之放下山去,戚长空将吕宋洋带回沧州,收于门下,并授其武功,将之抚养成人。
吕宋洋曾在寺庙生活五载,因此,对于寺庙之中的生活,在他零星的记忆之中,犹有一些不可磨灭的印记。
寺院之生活起居,常以晨钟暮鼓四字,概括一天的始末。
朝时先钟后鼓,夜晚先鼓后钟。
每天清晨,早课前一时或半时,负责打板的和尚提前起床,先叫起香灯师和负责司钟的师父。而后巡寺院一周击板报时,大殿香灯师要负责把准备工作做好。开户亮灯、上香供水、摆上香火炉。
负责打板的和尚打过五板接晨钟,催醒众僧侣们觉醒。
晨钟先紧后缓,唱楞严赞并诸佛菩萨圣号。如是三反,共百八响。
最后轻叩三下,呼护法韦陀尊天菩萨,接大鼓。
寺院中悬一方大钟,钟名幽冥,上彻下达,启迪众生远离苦恼。
佛殿上摆一面大鼓,鼓名上界,敲鼓为祈风调雨顺。
钟声鼓音,俱是与佛主交流沟通之语言,是以无论撞钟击鼓,皆要掌控节律,其声必须绵绵密密,不杂不乱。
寺庙主持在钟声中完成洗漱,在鼓声中进入念佛堂站班。
鼓三通后,接云板,众僧侣排班进殿礼佛。
接引磬铃鼓,三拜问讯。再接大鱼、大磬。维那起腔,是为晨时之课诵。
佛家有一种说法,从板至磬,次第递接,有条不紊;则一日顺利,诸事吉祥。是以寺庙里的众僧侣各司其职,其严谨之作风,与军旅无异。
关于朝暮课诵,大约有几重涵义。
一为日初发心、日暮忏悔,万善同归,求生净土。又尊“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佛训。
故朝暮功课,为出家人之本份,每日如此循规蹈矩,乃清修之人,必行之事。
佛门还有一种说法:早晚课诵的时间,安排在一天中容易生起烦恼的时刻。如朝四时的乱梦,暮五时之昏沉。故以楞严震梦魇;以警文驱昏沉。
一日修行,到了夜晚。先鼓后钟,唱祷祈文。祈法界有情,早成正觉。钟接板,所为止静。亦即熄灯的信号。
此刻,吕宋洋伫立门外,目见夜色已起,耳闻晚钟响起,快步前行。
行至寺门前,见寺门紧闭,吕宋洋欲寄宿于此,正准备上前敲门,却听见一阵少女的讪笑声,似乎从寺庙之中飘出。
吕宋洋心中好奇,暗自忖道:“佛寺古庙,乃佛门禁地,为何会有女子的笑声。”
正值惊疑之际,寺门突地“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两名娇美的翠衣女子,两人有说有笑,正往门外走来。
只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爹和娘也真是的,敬香拜佛就敬香拜佛嘛?还要说什么为了表示诚心,偏要在这寺庙之中斋戒沐浴住上几日,整天面对一群秃驴,整天念念叨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念,烦都烦死了。”
另一名女子道:“大小姐,我们偷偷溜出来,不会被老爷夫人发现吧,到时候被发现了,老爷肯定又要罚你了。”
那个娇媚的声音咯咯一笑,又道:“哎呀,放心吧,碧云她不会露馅的,以前我出去不都是她扮成我的吗?你别再啰嗦了,不然下次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那女子听了马上不做声了,垂手紧跟在她的身后。
驻足在寺庙前的吕宋洋细耳一听,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正欲上前看清她的容貌。
那女子竟然先看见了他,走到他的跟前,面色讶然,惊道:“哎呀,怎么是你呀!真巧,你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那女子来到他的面前,吕宋洋这才看清了她的相貌,那人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朱书媱。
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人觉得高兴的呢。
吕宋洋心中大喜,见到朱书媱之后,眼睛便也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了,道:“朱姑娘,真巧啊。”
一时之间,喜难自胜,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一些什么,半天口中才挤出这样几个废字。
朱书媱见他木讷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阵咯咯娇笑,被朱书媱这么一笑,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好像想起了自己手中的纸伞,说道:“对了,朱姑娘,这是你的伞,现在还给你。”
哪知,朱书媱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娇声道:“这伞你要是喜欢的话,只管拿去便罢,不用再还我了。”
吕宋洋连连说道:“不,不,朱姑娘这伞还是还给你吧。”
朱书媱接过吕宋洋手中,俏皮地说道:“好吧,我把伞借给你遮雨,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吕宋洋问道:“什么事,朱姑娘尽管说,只要在下办得到,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神色轻松而欢快,在他看来为自己心爱的人赴汤蹈火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松、最简单的事情。
还没等他说完,朱书媱便连忙说道:“呸,呸,呸,谁要你死了,我才不想你死呢,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整天呆在这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对一群板着面孔、神神叨叨的秃头和尚烦都烦死了。”
还没等吕宋洋答应,她又回头对在自己身后的丫鬟红蝶说道:“红蝶,这伞你就拿回去吧,我先出去透透气,爹娘那儿,就由你和碧云一起瞒着。”
那丫鬟笑道:“大小姐,有了情郎,就将我们放到一旁,不管不顾了,偏心眼。”
两人被这嘴皮子十分厉害的丫鬟红蝶这么一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觉面颊一阵红热。
朱书媱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那丫鬟,嗔怪道:“死丫头,竟敢嘲笑我,我撕烂你的嘴。”
两人打骂一阵,闻见一阵钟鸣,忽然又停了,朱书媱娇声道:“好啦!好啦!快回去吧,千万别被爹娘发现了。”
站在一旁的吕宋洋见朱书媱与丫鬟嬉笑怒骂,丝毫没有千金大小姐的那种尊贵,他心中更觉得她真实可爱。
那丫鬟依旧是咯咯笑个不停,朱书媱不再与她多言,拉着吕宋洋往一条林间小径走去。
而那丫鬟站在在寺庙前,伫立良久,见两人已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转身往寺庙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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