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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容院一年下来的效益很不错,白老爷子也便随白术仁自己捣鼓玩去了,反正自己还能动弹几年,也不急着把白术仁绑到他的位置上。
白术仁也因此过了个不错的年,所有乱七八糟的有关无关人士很自觉的只送了帖子跟礼物,没人敢贸然上门打扰白家这位少主子,想想去年,啧啧。
白家大宅在老城区,周围尽是粉墙黛瓦,如同江南女子未施粉黛的素颜,白雪肌肤,乌黛发眉,泼墨宣纸,渲染空灵。
大年初二,白术仁正在家里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接到了江警官的电话。
“白医生新年快乐!”江警官声音洪亮,喜气得就跟大门口挂着大红花的石狮子似的。
拍拍耳朵:“新年快乐。”
“那个……术心在吗?”白医生一愣,接电话时看到是江茂才的号码,第一个反应就是没好事,估计又有案子要找他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白医生看了一眼在旁边拆礼品的表面说道:“在啊,怎的。”
“那个……麻烦帮我跟她说声新年快乐。”有些羞涩。
“心心江警官跟你说新年快乐!嗯,江警官还有什么吩咐?”
“额……还有、那个、局里好像又出了奇怪的案子……”江茂才在电话那头踌躇着。
白医生一笑:“年初八上班,届时麻烦换了便装再来,那再见。”
挂了电话,一旁的白术心还在拆礼品。
“心心啊,你手机呢。”
“在这里。”拍拍口袋。
“还有一部呢?”
“办公室。”
怪不得江茂才要打他的电话给心心说新年快乐,原来是找不着人。
“这里还有几盒。”推过去,过年放假没有尸体可以解刨,拆拆礼物解解闷也行。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白术心跟白术仁两人都不会闷了,说好年初八才上班,才年初五江警官的电话就来了,白术心也被紧急召回了岗位。
水里捞起来一具年轻女尸,是被掐死的,颈部的淤青很深,残忍的是,女尸的脸血肉模糊,一张脸皮连着肉被人割了下来,颧骨阴森可见。
女尸被捞起时身上连衣服都没有,更别说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好通过提取DNA检验,幸运的是此人生前在苏州骨髓库有捐献过骨髓,DNA一匹配就确定了身份——是苏州师院的一名在校女学生。
白术仁捧着一杯热开水坐在椅子上听江大个子作报告,笑眯眯地问:“警察同志,是不是以后只要尸体的脸上有问题,你们都会把我找来啊,我还在休假呢,你们发不发双倍工资的?”
“不是……白医生您先听我说完……”江警官抹了抹额头,大冷天的他硬是逼出了一身冷汗。
白术仁下巴一抬示意他继续。
“年初二那天不是跟您通过电话嘛,也跟您说了有几件案子挺奇怪的……”
警察这一行可以说根本没有假期可言,申请休假,可以,但一旦有什么事就必须随叫随到,特别是刑警侦查大队这样的部门。越是到了年关那犯罪几率就越高,那些个不法分子也要过年啊,但是没钱啊,没钱怎么过年呢,于是就烧杀抢劫骗该干嘛的都赶紧了去干,得一桩是一桩,鼓鼓腰包好过年。
但是与往年不同的是,这年年末出了几件特殊的案子——人口失踪,而特殊就特殊在失踪的全是男人,还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年男子。这些失踪的人只找到了其中的一个,但是是在垃圾堆中找到的,人已经死了,全身的血都流干了。
而这个死在垃圾堆里的男人衣衫不整,经检测似乎在死前还与人发生过关系,那里还残留着液体。而且死者的脸神态安详,安详得仿佛只是在睡觉。
说到这,江警官偷偷瞄了白医生一脸,发现白医生的笑容正在不断扩大,都能看到整齐的白牙了。
“果然又是脸呵。”
“额……是这样的,那个死人身上残留的液体是……那具无脸女尸的……而……那具女尸的身份已经查明,我们还查到她是你们美容院一名员工的前女友……而且,就在给您电话前我们已经确定,您那位员工也已经失踪了三天……”
“名字。”
“何俊男。”
本来就低的气温在这白晃晃的走廊里似乎又下降了几度,冻得江大个子牙齿上下打架。
停尸间内停放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一个安详一个凄惨。
由于气温太低,尸体已经冻僵,解剖的工作难度异常加大,有经验的法医除了白术心一人在苏州外其他的要么旅游要么归乡去了,那些资历不够了也不敢乱动手。
江警官看着男尸前的两个人,特别是白术仁,手里的刀子剪子动得飞快,动作娴熟一点也不比白术心差,顿时心脏一紧,更加不敢乱惹白术仁了。
“白、白医生,你们学美容整形专业的,也要学人体解剖吗……”江大个子缩着肩膀弱弱地问。
“嗯,所有学医的都一样,大一学的都是基本,什么人体解剖、病理学、生物化学、生物遗传学等等,之后才另外细分。”白术仁手上动作依旧飞快,头也不抬地说。
“哦……这样啊,怪不得……”
白医生突然想到什么,笑容又开始扩大:“我跟心心是在外省上的大学,后来才去国外进修,我记得我们大学有很多各种各样的馆,其中有一个馆是专门用来解剖尸体的,嗯……是什么馆来着,心心,你还记得吗?”
“104。”
“哦对,104。”白医生点点头,继续道:“那104馆呐,是专门用来解剖尸体的地方,什么样的尸体都有,各种莫名其妙离奇死亡的尸体都会被送来贡献给医学人体做实验,小到未满月的婴儿大到已过百的老人,有些年轻的,学校还得出大价钱买,那些个心肝脾肺肾,装了满满的好多盆。也亏得能练手的机会多,所以我们学校出去的医生质量都不错,不过江警官你知道吗,为什么那个馆要叫104馆呢,还有啊,104馆有一扇门是锁死的,从来没开过,我在校时听老师说,那里面藏着一具清朝的将军尸体,据说保存得相当完好,那眼珠子啊还会动的,清朝的,会不会成僵尸啊……”
牙齿磕牙齿的声音越来越响,听得白医生自己都觉得牙疼。
“白、白医生,您说的那、那些……怎么样的算是莫名其妙、离奇死亡啊?”
白术仁本来打算就这样打住了的,听江茂才这么一问,又呵呵笑了起来:“哦,那些啊,医疗事故啊、身份不明无人认领的啊、死刑犯啊等等等等,就连山缝里掏出来的死人都会往那儿送。”
“……医、医疗事故也……?”
“嗯哼,说是送去火化,其实是送去给我们解剖。”
“那家、家属……”
“说不定拿到的是别的什么灰,呵呵,谁知道呢,哦对了,还有,那104馆一楼放的是人尸体,满满的一排过去都是,二三楼好像是动物的,还存放着许多器官标本,我记得看到过一个泡在福尔马林里婴儿的标本,只有半边,内脏啊大脑啊刚长出来的牙啊看得是清清楚楚,还有好多是用金属制的柜子锁着的,后来我才知道,金克鬼啊呵呵呵呵……”白医生便说,眼角边注意着江大个子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
江警官刚想走人,白术心却开口了:“馆前有棵大榕树,树根埋尸体。”
白术仁接着说:“是啊是啊,营养充足啊,长得可茂盛了,馆前面不远就是老师办公室,呵呵,我还记得我们导师说她晚上下班时都要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走在走廊上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啊,对了,那走廊就跟这儿的一模一样,白得可亮堂了……”
话音还没落,哪里还见江警官的人影。
尸检结果,男尸全身一滴血液都不剩,流得干干净净,没有检查出身体疾病突发症状,全身只有左胸上一个小口子,初步断定血液就是从这里流走的,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小伤口是怎么将血液流得一滴都不剩。
女尸颈部有明显掐痕,经检验确实死于窒息,而女尸的身体多处有轻微的淤痕,同时有被(侵)犯的痕迹,提取物正在进一步检验当中,而女尸的脸部从伤痕判断,是被人徒手造成,硬生生着撕扯下来。
第二页,江警官拿着报告告诉白医生,年前那些失踪的人均与那具女尸有不正当的关系,当他下午,110接到电话,有人报警说他被人袭击,而袭击者正是何俊男。
江警官赶到现场时,场面一片混乱,课本板凳锅碗瓢盆满地都是,地上墙上几个血印子,而何俊男与他的室友也浑身是血。
袭击者是何俊男,被袭击的人则是他的室友。室友说他在宿舍玩电脑玩得好好的,这时候何俊男回来了,他打了声招呼何俊男却不理他,突然就扑到他身上咬他的脖子,然后两人厮打在一起,最后是室友抓住一旁的不锈钢水杯把人给打晕了过去才得以脱身报警。
江警官见到何俊男时人还没醒,被棉被裹成粽子似的倒在一旁,室友似乎怕他醒来后又再发狂,用皮带把何俊男的手脚牢牢绑住。
将棉被解开一看,吓得江警官差点跌坐在地上。
白医生也在场,看到何俊男后立刻找出了手机给常四爷打电话。
只见地上昏迷的何俊男,半边脸妖艳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电话很快被接通:“白小子?巧啊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我在苏州呢刚下飞机,来看看白老爷子……”
白术仁迅速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常四爷一听立刻说道:“找块红布盖住他泥宫丸,别让它跑了!我在心丫头那等你们!”
众人找来半天,终于在阳台找到了一条红内裤,室友的,今年刚好本命年,刚买的还没来得及穿。
将何俊男抬到拘留室时常四爷已经在门上画好了镇魂符,把人关进去后四爷便让闲杂人等全部撤离,江大个子是队长,必须陪在旁边,想走却不能走。
白术仁看着四爷有些苍白的脸问道:“四爷您没事吧?”
“没事,天太冷,用缩地术喘不过气。”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铜铸的馒头碗,往里倒了半碗糯米,然后点了根金色的线香插在上面。
那根香燃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就烧完了,就在香灭掉的那一瞬间,昏迷不醒的何俊男突然暴动了起来,奈何手脚都被束缚,头上还盖着一条红内裤。
怪异的是何俊男就像面瘫一般,半张脸还处于昏迷状态毫无表情,另外半张美人脸却狰狞得扭曲,他嘶声大喊道:“又是你!又是你!”
何俊男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力大如牛般,眼看手脚的拷锁就要断开,头上的红内裤也摇摇欲落。
常四爷当机立断拿起那个铜碗,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后说道:“你们两个,谁有尿?!”
“?!”不只江大个子,连白医生都愣住了。
“发什么楞!赶紧的!”四爷虎目一瞪。
白医生反应过来,朝江大个子看去,接收到两人的目光,江大个子脖子一缩接过铜碗正要开门出去。
“别开!开了就跑了!都是男人你矫情个啥赶紧的!”常四爷跳起来把门挡住。
无奈之下,江大个子只好低头。
常四爷接过铜碗,啧了一声:“小伙子上火啊。”
接着就朝何俊男那半张美人脸泼去,嘴里还叨叨:“#%@*()#……破!”
混着尿液血液的糯米粒儿砸在何俊男半张美人脸上,惹得他凄厉地惨叫起来,那叫声尖锐,刺得耳膜生疼。何俊男疯狂地甩着头,可那些糯米粒儿仿佛涂了万能胶水一般死死念在他的脸上,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哀嚎声不断,江大个子已经被眼前的画面吓懵了。
只见那黏在脸上的糯米粒儿仿佛海绵一般,不断地吸着美人脸上的水分,随着一颗颗米粒胀大,然后由白色变成红色最后变成黑色掉落下来,那张美人脸也如同被强碱泡过一般迅速干枯萎缩,最后从何俊男的脸上脱落掉在地上。
常四爷一个健步冲上前,扯过同样掉落在地上的红内裤点燃,然后丢到了那张脱落的脸皮上。
随着脸皮的燃烧,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糯米粒儿也径自随着燃烧起来。
四爷看着,不由得也有些惊讶:“效果这么猛?”
有看了看呆在一边的江茂才,“难不成是童子尿……你还是个雏儿?”
何俊男自脸皮脱落的那一刻便倒在一边不省人事,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醒过,被那半张美人脸皮儿覆盖过的脸如今血肉模糊,彻彻底底是毁了。
然而毁掉的,仅仅是半张脸?
最后的结果是江警官通过电话告诉白医生的,常四爷最后那句话让江大个子羞愧得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何俊男醒来是三天之后,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年初三,何俊男回到苏州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进宿舍时发现室友居然已经睡觉了,于是把东西放好便悄悄出了门,校食堂没营业,他只好到学校外面附近的店面买食物充饥,没想到的是居然碰上了前女友。何俊男站在一家满是油污的快餐店前,一旁的老板正将他点的才吧啦吧啦地全装进一个泡沫饭盒里,末了觉得给得有些多,有撩了两片肉丢回餐盘中,而前女友正从一辆大奔上下来,一身珠光宝气,巧笑嫣然,还对着离去的车子飞了个吻。起初何俊男并没有认出那张脸,是前女友看到他后上前打的招呼。
前女友将何俊男拉到自己的出租屋,起初何俊男不愿意去,前女友却生拉带拽又叫又跳,无奈之下的何俊男只好被她扯着走。
进到屋内,何俊男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整整一屋子的鞋子包包衣服,那些他见过的没见过的牌子闪着刺眼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前女友开始质问他,为什么不陪她回趟家,为什么不接她电话,为什么不回她信息,为什么要把她的号码拉黑,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她的吗,不是说过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吗,为什么现在他却不理她了,她这么漂亮,说句话都立刻会有好多好多人回复她,她要什么也会有人立刻买来送给她,为什么偏偏何俊男却拒绝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何俊男被质问得脑袋发胀,眼前那张美丽却陌生的脸一直晃个不停。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浮现出那张曾经令他心动不已的脸,樱桃小嘴大眼睛,清汤挂面齐刘海,一睁开眼,却是另一张容颜。
没来由的一股愤怒从心中冒起,明明是她选择离开他,如今为什么又来这般地指责他,他是没钱,可是他会努力,他是长得不好看,可是他会对她好,她呢……
回过神来,何俊男发现自己正骑在前女友的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而她却已经气绝身亡。
突然何俊男的脑子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他将女友的衣服脱光……然后挖掉她的脸,之后又把尸体装进了行李箱中,将尸体抛入了河中。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何俊男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心跳平缓得仿佛正处于沉睡的状态,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前女友的出租屋,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他爬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门,走出去,关门,然后回到了宿舍。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常四爷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后说道:“不知道也好,要是他知道他挖掉的那张脸皮是被自己吃下去的话估计会疯掉。”
至于那个女人,就连四爷也想不通何俊男的前女友是怎么招惹上那半张美人脸的,四爷也不像费神去算,他说:“既然发生了也就没必要去算那么多,多算一卦多遭一劫,我这把骨头还想多舒坦几年。”四爷走前告诉白医生,这次能那么顺利地收拾掉那半张妖鬼脸皮全靠何俊男内心还剩那么一方净土,妖鬼没能将他完全控制。而下一次,就不会像这次那么简单了。
何俊男前女友的尸体被她父母领走,老两口哭得只剩出气的份,而何俊男的一生也就这样玩完了。
然而不只他们两个,还有另一名不只被何俊男前女友以何种方式杀害的男人,和那些至今还下落不明的失踪者,一场风波,究竟是毁了多少个家庭。
那些失踪者的家人仍处在焦急和绝望当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江茂才曾经还问过白医生,那些人究竟是消失到了哪里。
白医生说,你去各个人体解刨实验室去找找,没准就能看见了,谁知道呢。
——————————我是夹纸的分隔线————————————
十五上元节,美容院内,卢眉从超市买来了元宵,给每个人都煮了一碗。
白术仁端着小瓷碗,一勺将汤圆戳开,白糯的团子芝麻的馅,红糖姜汤的香气暖洋洋。
看着那芝麻馅缓缓地流出,白医生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选择录用何俊男吗,明明那么多应聘的人,各个都比他样貌端正,各个都比他有经验。
其实,也正是因为他才刚刚踏出社会,他的心还是干净的,经验可以积累,技术可以练习,可是心一旦脏了,可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啧,美容整形的医生也是医生,医者仁心,没想到啊,原来连他也……。”
卢眉也不回答,嘴角浅浅,替白医生又泡了杯茶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桌面放着几本文件夹,将卢眉的小册子压在下面,卢眉抽出来,白纸上的男人怀抱琵琶,没有容颜,边角上写着几行秀娟的小字:不见王侯只见君,来年姑苏城。
茶水间的小炉边,还孤零零地多出一碗小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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