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胜的进攻非常锐利,趁着叛军忙着东线战事的时候,从西面直接打开了一道缺口,目标直指最显眼的中军大帐。此时,柴进所部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到前线了,驻守大营的兵马反而不多,尤其是大营外围,除了巡逻兵马和日常岗哨外,并无人员,关胜这一路上畅通无阻,直接将大营西侧折腾了个天翻地覆。柴进也被吓了一跳,关胜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这个时候玩夜袭,柴进惊归惊,但并不惧怕,他沉着应对,看着帐中十几名部将,笑言道,“诸位,你们看上去好像很担心啊,哼哼,你们不觉得这些贼将有些狗急跳墙了么,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的进攻是正确的,也是有效的。至于关胜,无需担忧,现在庞赫一共能动用的兵马又有多少,关胜最多也只能带五千人来。现在诸位立刻回到各部,将营中剩余兵马全部集中到东面,另外,传令前线胡金安,迅速回援大营,从外包抄,争取一举拿下关胜以及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兵。”
“喏”众人被柴进这一番调动,心中的恐惧顿时小了许多,可不是嘛,庞赫手中本来就兵力有限,就算夜袭,又能调动多少兵马呢?只要自己这边沉着应对,将兵马全部集结起来,未必就会输给关胜,等前线的大军回援后,关胜也只有被两面夹击,等待灭亡的份。叛军主动让出了西面大部分营地,这也让关胜的进攻异常顺利。
关胜夜袭成功,而庞赫却密切留意着战场上的一切,更是严令探马外放二十里,捕捉着所有的异常情况。恰如庞赫担心的那样,就在柴进大营十五里的山谷中,有一只大军缓缓扑过来。庞赫知道,这就是柴永浩的伏兵,如果不是早有预料,恐怕夜袭的兵马就全部被柴永浩吞掉了。或许连柴进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成了局中的一枚棋子吧,否则,他也不会下令收缩兵力,从前线调集兵马回援后方了。十几里的距离,加快脚步一个时辰就能到,所以留给庞赫的时间并不算充裕,他琢磨了一下,对副将说道,“你亲自去一趟,告诉关胜立刻从敌营中撤出来,但不要溃逃,且战且退,务必佯装的真实一些,将叛军吸引到这里来。”
这个夜晚,关胜打得是酣畅淋漓,至少他觉得很爽,憋了这么长时间的鸟气终于撒出来了。就关胜个人而言,他是不想撤下去的,不过碍于军令,只能逐步后撤。关胜在取得优势后却果断撤兵,可是让柴进大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定国军是在佯败?不过从各方传来的消息看,关胜佯败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定国军是依次后撤,相互掩护,绝不是溃逃。如果定国军溃逃,反而该担心,可是定国军这种严格有序的撤退方式,可就不像是假的了。定国军大部分士兵都在大杨滩经受过训练,战阵演练,战时推进后退,都是很有讲究的。柴进见识过好多次定国军是如何撤兵了,不管战局如何,他们撤退的非常有层次感,掩护的,居后策应的,就地埋伏代替殿后掩护的,分工非常明细,各部配合也很熟练。但凡这个时候猛扑上去追击的,讨到好的没有几个。所以,面对关胜这种撤退,柴进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按说,应该追的,这个时候前线援兵应该快回来了,就算定国军撤退有序,只要盯住后方猛打,肯定能取得一定战果的。但实在是不明白关胜为什么撤啊,他就算担心被南北夹击,也不应该撤的这么快才对,关胜也不像是胆小之人啊。
“报....大将军来信,命令我部务必拖住关胜所部,大将军现在已经率兵距离我们不到十里地”一名探马喘着粗气跑了过来,闻听之下,柴进长呼一口气,心里最大的谜团终于解开了。怪不得关胜在取得这么大优势的情况下,放弃破营,而是果断后撤,感情是嗅到危险了。确定关胜不是佯败后,柴进再没有犹豫,果断下令道,“将营中所有可战之兵全部集结起来,务必拖住贼兵,今夜,我们就吞了关胜的兵马。”
令出兵马动,还留在大营中的叛军迅速朝北面追去,其实为了应对定国军夜袭,叛军就已经紧急集结了起来,某种程度上为追击争取到了很多时间,再加上关胜有意放慢后撤脚步,半个时辰之后,叛军就咬住了关胜的尾巴。关胜让樊文苑领兵先行,自己领着千余人且战且退,狭窄的路上,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撤退的道路是艰难的,关胜率部誓死反抗,但这也坚定了柴进追击的决心。在柴进的拖延下,撤退速度大幅度降低,至亥时初,柴永浩的大军终于扑了上来。闻听柴永浩到来,关胜好像轰然惊醒一般,再不与柴进兵马纠缠,全力往北逃窜,不过这个时候大批叛军已经赶到,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柴进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爽快,被人当成棋子来用,肯定不好受的。柴永浩当然明白今夜的安排触动了柴进敏感的神经,论出身,柴进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周皇族,这也是他一向自视甚高的原因,现在把他当成棋子来用,柴进恐怕要多想了。柴永浩为人精明,看出柴进心有不快后,他上前凑近了,拱拱手神情严肃道,“兄弟,哥哥多有得罪了,这夜袭一事也是临时想到的,实在来不及通知兄弟,还望兄弟恕罪,哥哥甘愿受罚。”
柴永浩地位崇高,在柴氏体系,除了柴可言就属柴永浩了,以他如此尊贵的身份,放下身段亲自道歉,已经是给了柴进天大的面子了。柴永浩这般做,柴进也不好发作,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柴永浩话里有几分真,柴进不想知道,“大将军哪里话,一切都是为了太后大业,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当务之急,该是如何歼灭关胜所部才对,这贼子忒得能跑,逃了这么久居然还这么能折腾。刚刚麾下兄弟们冲了一下,让他在路口上挡住了。”
“放心吧,关胜跑不了”柴永浩敢说这种话,自然是有依据的,关胜停下来拼命抵挡,那肯定是因为实在逃不动了,所以才想借着身后复杂的地形做殊死一搏。这个时候不拼命,等过了渡口丘陵,就是想拼命也没有机会了。让人替下柴进的兵马,柴永浩集结四千多人对丘陵南部发起了冲击,面对如此多人进攻,关胜临时组建的防线立刻土崩瓦解,无奈之下,只能往丘陵深处撤退,而身后的柴氏大军直接追了上来。夜色下,小小的渡口丘陵竟然集中了两万多兵马,这两万多人居然仅仅是为了全歼关胜的两千多残兵,可见柴永浩为了断掉庞赫的一条臂膀,下了多大的功夫。叛军追的很紧,追的关胜上气不接下气的,明知道后方有大军接应,可关胜依旧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了。
叛军推进的非常顺利,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听到任何不利消息,在柴永浩以及柴进看来,关胜已经死定了,等天亮后,他们就可以提着关胜的人头找庞赫显摆一下了。当初第一次风陵渡大战,关胜就给大军造成了无穷的麻烦,今夜除掉此人,对军心也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无数叛军奔跑在丘陵山林中,他们在夜色下寻找着那些落单的定国军士兵,突然,一连串的咕咕声响起,紧接着山林中多了许多火把。随之,丘陵山林的战况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数叛军被隐藏起来的定国军士兵暴起杀死,许多定国军士兵从叛军后方冲了出来,一时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战况变得非常混乱。庞赫为了能拿下这场胜利,扭转白天的不利局面,动用了手上所有能动用的兵马,再加上准备多时以逸待劳,定国军士兵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相反,柴进已经柴永浩所部要么千里迢迢赶来,要么从前线紧急调回,大多是跑路来的,一个个疲惫不堪的,这些人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出现逆风局面,可就士气一落千丈了。
由于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叛军将士们只知道自己被人埋伏了,所以一个个吓得入惊弓之鸟一般,一窝蜂的往山下逃去。形势变化的太快了,柴永浩和柴进刚才还商量着一会儿要如何庆功,这会儿就要不得不面临兵败的可能了。柴永浩吞吞口水,喉咙不断起伏,他实在是不甘心,好好地埋伏,却让庞赫将计就计打了埋伏,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怎么最近这么倒霉呢?柴进可是一点也不想耽搁,拽着柴永浩的袖子急声道,“大将军,撤吧,现在撤下来还来得及。”
能不撤么?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逃跑,就得被剁成肉馅子,一群败兵呜呜丫丫的往南逃,庞赫领兵一路追出十里才停下,渡口丘陵一战,把柴氏大军打得狼狈不堪,一路上斩杀敌兵不下五千人。由于渡口丘陵取得大胜,连带着趁夜攻打两翼防线的叛军也撤了下去,裤裤死撑的风陵渡防线也算是保住了。定国军大胜一阵,但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并不是太大,只要叛军休整一下,最迟明天午后还是会再次发起猛攻的。不过丘陵一战,总算给定国军赢得了一些时间,北岸准备好的援兵也趁夜渡过黄河,萧岿的两万援兵抵达南岸后,立刻充实了相对薄弱的两翼防线。柴永浩自己酿下的苦果就只能自己吞了,不过好在白天占据的两道防线还在自己手中,有了援兵后的定国军也没有立刻发起反击。
中条山罗家盘指挥所内,柴可言耐心听取着昨夜的战报,对柴永浩吃这么个亏,她似乎并不觉得愤怒,碰上庞赫这样的狠人,能损失五千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有此一败也是好事,柴永浩也能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昨夜之事影响并不是太大,虽然庞赫奸计得逞,但是我部也歼灭了贼兵不下三千人,算是不小的突破了。现在该担心的是风陵渡南岸防线的事情,据最新可靠消息,萧岿已经领兵进驻风陵渡,我们之前强攻的两翼阵地充实了许多,接下来我们必须想好如何应对才行。”
“太后,萧岿所部不下两万余人,庞赫所部得到补充后,两翼防线恐怕平均不下一万五千人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个大麻烦。再强攻下去,恐怕会有不妥,末将以为不如暂且后撤,以守住之前夺取的防线为主,如果定国军发动反击,我们靠着坚固的防线再予以迎头重击!”柴进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说完,帐中许多将领都点头附和。
柴永浩却迟迟没有发话,皱着眉头做思索状。如果你以为他还没从昨夜的失利中走出来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柴永浩之所以迟迟没有发言,那是因为他并不是太赞同柴进所说,“太后,末将觉得这么做实在不妥,定国军与我军的情况可大不相同,他们根本不急着打出个结果出来。长安方面粮草辎重颇多,同州府更有大量辎重补充,定国军一应需求很容易就能运到风陵渡,庞大的粮草辎重支撑定国军驻守风陵渡两年都不成问题。可我们不行,多次大规模用兵,后方辎重得不到补充,在这么耗下去,不出两个月我方就得不战自溃。再者,定国军最想要守住的还是北面风陵渡码头,南岸防线也是为了拖延我们前进的脚步才修建的,所以,末将敢断言,定国军绝对不会对之前失去的防线发起反击的。我们躲在后边加筑防线,等着定国军过来打,很可能会落空。所以,攻势不仅不能停下来,还得加大力度,驻守风雷镇以及商州的兵马全部投入到南岸争夺战中,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南岸防线才是我们最需要做的。”
“什么?”许多将领都睁大了眼睛,表示对柴永浩的提议无比惊讶,就连柴进都觉得柴永浩的话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将士们可不是铁打的,这么轮番进攻,得不到充足休息,肯定会出问题的。不过柴可言却笑了,事实上她跟柴永浩想的相差无几,此时根本不可能停止进攻的,如果停下来,恐怕最高兴的就是定国军那帮子人了。进攻有问题,那就想办法解决,总之停下脚步,吃亏的就是自己。
“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么?大将军所言甚为有理,你们可知道现在军中可供辎重还有多少?本后明确地告诉你们,最多就能撑一个月了,大家也不用指望洛阳方面,洛阳方面的辎重也是有限的,所以,我们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超过一个月,到了九月末,如果还打不下风陵渡,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撤兵,军中断粮是个什么结果,大家不可能不知道吧?”
柴可言的话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实际上军中粮草还是可以撑两个月的,但她不想拖那么久,必须让麾下的人感受到压力才行,否则再像之前那样,攻起来打马虎眼,这仗打到最后也没什么指望。听了柴可言的叙述,众将多露出一种惊怕之色,这个时候他们也知道为什么要急着进攻了,“可是,定国军重兵布放,我们就是要强攻,代价也太大了。”
“这一点本后当然知道,你们要做的就是全力进攻风陵渡南岸防线,要把庞赫以及萧岿的兵马全部死死地钉在阵地上,其他的事情你们不用管”说到这里,柴可言神色冷厉,慢慢扫过在座的所有将领,“本后的亲兵会担当督战队,谁要是敢后撤,上到柴永浩,下到伙夫,杀无赦。”
话音落下,一帮子威风凛凛的男人哗啦啦站了起来,齐声道,“太后放心,我等当竭尽全力,攻取风陵渡,与敌决战,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柴可言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议事结束,众将神情凝重的相继离开,最后就只剩下了柴永浩和柴进两个本家兄弟,等没了旁人,柴进才有些忧心的问道,“太后,你真的有办法拿下风陵渡南岸防线么?若是没有其他办法,仅靠正面强攻,恐怕会得不偿失啊。”
“嗯,你们两个可知道晋西张家?”柴可言笑吟吟的问道,柴永浩和柴进对望一眼全都点了点头,“太后说的可是晋西大商人张四维的家族么?我等当然听过,不过这跟张家有什么关系?”
“你们啊,总是把视线全部放在战场上,战争只是一种博弈的手段,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很多时候,我们将目光放倒别处,可以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货的”柴可言没想瞒着这两位本家心腹,慢慢叙述着自己与晋西张家的联系。这张家可是活跃在河东路一带的商贾巨擘,当初前唐末年,朝廷对关陇贵族大肆打压,致使传统的王氏、独孤氏、杨氏相继陨落,传统意义上的世家豪族没落后,一些新兴的以商场以及单纯的地主层次的世家慢慢崛起。而晋西张家就是其中的翘楚,张家以酿酒、药材、毛皮生意为主,再加上代理朝廷官盐,前后七十年时间,历经三代人,成了这西北一带数一数二的豪族,传到这一代就是张四维当家做主了。张家在河东以及关中一带,风头一时无俩,不过这一切都随着那年赵有恭入主长安发生了变化。赵有恭占据长安,随后带来的便是朱家基业朝关中转移,要知道朱家主营的就是药材以及米粮生意,再加上朱家良好的商业网,在布匹方面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更何况有朱琏在,朱家对张家传统产业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最要命的还是秦王府的酿酒产业,致使张家的酒根本没了销路,三年前朱琏更是一纸公文,取消了张家官盐西北独家代理权,可是要了张家亲命了。其实朱琏也是从大局考虑,官盐集中少数商人手中,致使盐价得不到控制,私盐泛滥就是因为官盐价格太高造成的。朱琏从赵殿下那讨来了后世的方法,大量找代理商,统一定价,虽然利润少了,但断绝了私盐买卖,代理商之间也能互相监督,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朱琏的举措对西北百姓乃至大宋都是好事,可对张家来说,那可是一把把要命的刀,不管是有意无意的,秦王府的崛起,直接让张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时至今日,除了倒腾一些药材和毛皮外,张家根本没什么赚钱的生意。有道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张家想要重新崛起,首先要扳倒的就是秦王府。所以,当柴可言盯上张家的时候,张四维几乎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下来。
张家一介商贾,哪有什么兵马,但张家有船。张家生意横贯东西,从凉州到汴梁,这么大的生意,如果没有庞大的船队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柴可言也是看中了张家的船只,想要渡过黄河,没有船怎么能行。本来这些船是柴可言的杀手锏的,是为了渡河冲击北岸准备的,可是现在战局困在了南岸,不得不提前使出这一招了。
由于柴可言的严令,叛军集结了六万多人对南岸阵地发起了轮番猛攻,在叛军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下,庞赫以及萧岿可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前线将士的日子过得也是苦不堪言。谁也不知道叛军吃了什么药,这次的进攻比以前要猛烈了许多,一个个跟吃了药一样,无畏的冲击防线。定国军将士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前前后后已经打退了叛军无数次了,可这些人撤下去没多久就重新扑了上来。定国军将士苦,叛军也是骂娘,屁股后边跟着一群板着脸的督战队老爷,谁敢后撤一步,直接拖下去砍掉,到现在,有一个都统将军都被砍掉了。
一封封急报从南岸送到北岸,整个风陵渡指挥部里全是忙碌的气息,东方瑾已经连续十四个时辰没有合过眼了,赵有恭也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三娘生怕木娘子照顾不好,早早地从前线回到了指挥部,看着庞赫送来的一封封急报,她蹙眉言道,“情况太反常了,才四个时辰,庞赫已经发来了七封急报,全都说叛军攻势猛烈,请求我们再发援兵。叛军是怎么了,他们这么打下去,就算最后拿下了南岸防线,损耗也会非常严重吧。”
听着三娘的话,东方瑾和赵有恭同时抬起了头,“怎么?南岸又送急报来了?啧啧,这可真是怪了,庞赫跟萧岿那都是有傲气的人,如果不是压力太大,他们绝对不会请求援兵的。”
明知道庞赫跟萧岿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可东方瑾跟赵有恭却变得异常谨慎,叛军的攻势有些太反常了。柴可言应该知道真正的目标是风陵渡北岸才对,现在在南岸损耗太严重,就会对之后的进攻带来麻烦,如此浅显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明白的。赵有恭翻来覆去的想了想,对三娘说道,“去将唐淼找来。”
唐淼一直在前边负责安全保卫事情的,听赵有恭找他,急急忙忙的来到了指挥部,东方瑾代替赵有恭,开门见山的问道,“唐将军,叛军粮草情况如何?”
“嗯?”唐淼有点诧异,叛军粮草辎重的详细情况他早就做过汇报了啊,而且还不止一次的汇报,“东方先生,出了什么状况么?不过唐某再三确认,叛军辎重分别集中在商州以及函谷关,如果叛军省着用,至少能支撑两个月的。”
“你确定粮草辎重能支撑两个月?”东方瑾神情严肃的又问了一遍,唐淼被问得有点脸上挂不住了,站直身子扬声道,“东方先生,这些情报可是暗堂跟情报处再三确认过的,唐某敢立军令状,如果出了任何意外,唐某自愿割掉头颅。”
见唐淼这副样子,赵有恭抬手示意道,“老唐,你着什么急,大官人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兹事体大,最近又有怪事,不得不再三确认一下。”
唐淼一肚子闷气,东方瑾却挂着心事,根本没理会唐淼,揪着头发像是半疯半癫的自言自语着,“不对不对,如果粮草能撑两个月,叛军更不能这么着急进攻了,到底怎么回事?”
唐淼本来很不爽的,但是看到东方瑾这副样子,又不免有些担心了,似乎看出了唐淼心中的疑问,三娘小声解释道,“你不知道,这才四个时辰,南岸那边已经发来了七封求援的急报。想来叛军应该是疯了般进攻才对,否则以庞赫和萧岿两位将军的能耐,再加上呼延灼以及关胜等人在,断不会那么大压力的。”
“咦,有这等事?”唐淼不禁暗自皱眉,他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东方瑾会再三追问粮草情况了。连续七封求援急报,是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会这么做?想来叛军也是拼了命不计代价了,可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叛军需要这么做么?难道真的是粮草出了问题,可是不可能啊,半个时辰前情报处和暗堂联合送来信,函谷关以及商州方面并无异常。情报处和暗堂不是没想过毁掉叛军的粮草辎重,但一则对方看守严密,二则情报处暗堂人员人数有限,不可能做成这种大事的。前前后后思索了良久,唐淼紧皱着眉头说道,“殿下,属下可以确定,叛军粮草并没有出问题,如果有突发状况,也不可能是粮草问题,会不会是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不会,假如洛阳出了大事,叛军应该撤退驻防商州以及函谷关才对,不可能拼命攻打南岸防线的。从目前情况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东方瑾以及赵有恭都非常确定这一点,可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不知柴氏意图,自然不可能轻易调动兵马去南岸驰援,毕竟北岸才是防守的重中之重。
黄河滔滔,浑浊的水流伴着惊天骇浪的气势,傍晚来临,当夕阳慢慢沉落,在风陵渡口东南方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船队。或许这支船队比起定国军水军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关中黄河一带,绝对算得上惊人的手笔了。这就是张家纵横黄河的船队,只不过现在穿上装载的不是连通南北的货物,而是一船船的兵马。柴可言立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天边暗淡的流云,不久之后,这个惊喜一定会让赵凌睡不着觉吧。曾经多少次梦里夜里,希望这个男人乖乖地陪在身边,醒了后,就会自嘲的笑一笑,如果连赵凌都能乖乖呆着,那他也就不是赵凌了。南风吹拂,都是温暖,西北大地的夏天就是这样,除了雨水能带来意思湿润,其余时候,任凭你东西南北风,带来的都是燥热。风不停,船在行,柴可言想去的地方就是南岸大营,凭着手中五千兵马,她有十万分信心能将庞赫的后方搅个天翻地覆,只要占了庞赫的粮草,这支定国军还有什么可怕的?定国军是强,可要是没饭吃,他们与常人有什么区别?
以为夜幕来临,叛军的攻势会弱下去,可让庞赫的失望的是,叛军根本没有停止进攻的迹象,最要命的是北岸没有派来一兵一卒,有的只是守。命令就是命令,庞赫与萧岿也无法也不敢去责怪赵有恭,因为他们也知道赵有恭的难处。前方战事紧急,庞赫与萧岿都恨不得亲自上场杀敌了,就更别提其他人了,此时所有的兵马全部扑了上去,连点预备队都没有留,就是这样,压力还是非常大。呼延灼负责的东线已经陷落了不下五次,反复争夺中双方都是谁伤亡惨重。
夜来临,庞大的船队终于出其不意的停靠在了岸边,柴可言一身戎装,手持宝剑,神情肃穆威严,“柴进,派人上岸,进入大营后,先拿下后方粮库,再分出兵马进攻东线防区。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拿下东线防区,将贼军主力往西面挤压。”
“是”柴进语气里透着一丝兴奋,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看到了横亘在大军面前的定国军是怎么仓皇逃窜的。
五千多柴氏士兵在柴进的带领下从黄河岸边进入了定国军大营,夜色笼罩,再加上前方战事吃紧,后方营区根本没有什么人防守,也就是辎重库房那边还有两百多人在坚守。柴进统兵轻松上岸,从后方突入到大营几十丈范围根本没遇到一点像样的抵抗,那些零星的阻碍,除了徒增伤亡,给柴氏兵马带不来半点伤害。敌袭的警报终于响起,首先驻守库房的定国军士兵就精神紧绷起来,因为厮杀声已经离着库房很近了。没人知道叛军是怎么上岸,还出现在大军后方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叛军首先要攻打的目标一定是粮草。
柴进提着滴血宝剑,沿途不知打垮了多少定国军的阻击,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一举拿下定国军的粮草。此时大营里乱哄哄的,还驻扎在营内的将士已经主动集结了起来,樊文苑正忙着喂马呢,一听到西边有动静传来,扔了簸箕,找了把刀就往外冲,看到外边乱哄哄的士兵,举着手大吼道,“叛军肯定偷袭粮仓,兄弟们,快跟我去粮仓,绝对不能让叛军把粮草占去。”
其实不用樊文苑喊,腾出手来的定国军士兵已经主动往粮草那边奔了,他们可都知道粮草的重要性,如果粮仓被叛军拿下,以后吃什么喝什么,难道指望北边的兄弟渡过黄河送饭吃么?樊文苑急的满头大汗的,他一边跑一边观察着粮仓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慢慢沉了下来。此时的樊文苑是多么盼望粮仓那边起火,如果叛军火烧粮仓的话,那一切还有希望,可粮仓一直没有火光出现。火烧粮草,是常用的手段,叛军不放火,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兵马众多,有足够的信心拿下并守住粮仓,叛军到底来了多少人?粮仓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过樊文苑还是带着人闷头冲过去,离粮仓不远了,碰到一群败下阵来的残兵,那都统找到樊文苑,呼哧呼哧的说道,“樊将军,大批叛军去了粮仓,兄弟们想去救,结果寡不敌众,叛军实在太多了,粮仓恐怕保不住了。”
“住口,还有多少能站起来的,跟本将冲过去,一定要把粮仓抢回来!”粮仓有多重要,樊文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整个南岸六万多将士的吃喝有八成都在东大营粮仓呢,东大营粮仓如果陷落,南岸将士立刻会陷入无粮可吃的境地。没有口粮了,这南岸防线还怎么守,再强大的士兵,没有饭吃,也不可能饿着肚皮继续战斗的。现在樊文苑已经集结了三百多名士兵,虽然人数少,可对现在的大营来说,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这么多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往粮仓突进的时候,西面乱哄哄的走来一群人,原来是一群伤兵营赶来的士兵。风陵渡大战,造就了许多伤兵,伤兵营在得知东大营粮仓受到叛军进攻后,自发的组织了起来,一些轻伤的士兵放弃养伤,拿起武器就赶了过来。此时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要能拿起武器的,就该去支援粮仓。大家太清楚营中的情况了,由于叛军对前线施加了强大的压力,致使营中兵马全部投入到了前线,叛军从后方杀过来,营中根本无兵可守,前线将士一时间撤不下来,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回援大营,那也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一个时辰,足够叛军做很多事情了。
看到这么多伤兵赶过来支援,樊文苑这铁打的汉子也不禁有些感动了,他什么话也没说,挥挥手示意弟兄们继续往粮仓推进。终于,碰到了粮仓外围的叛军,这些叛军左右五百人之多,临时搭建了一条防线,显然是阻挡定国军支援粮仓的。举起钢刀,樊文苑怒吼道,“兄弟们,为了前线将士的安危,必须保住粮仓,大家随我上!”
樊文苑第一个冲了上去,好在叛军由于来的仓促,并没有带多少辎重箭矢,所以樊文苑等人并没有受到对方弓矢的照顾,不过进攻也并不顺利。叛军早有应对,就守住狭窄的过道,不求迅速打退樊文苑,只是尽力拖住。几十块盾牌挡在前方,叛军死扛着不退,一时间局势僵持了下来。樊文苑很急,他知道这种局面对定国军可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隔着几十丈,但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粮仓那边传来的厮杀声了,很显然叛军已经攻进了粮仓。
东大营粮仓,此时已经成了一座魔鬼地狱,战况惨烈程度远远超乎了樊文苑的想象。定国军士兵深知粮仓的重要性,所以全部堵住粮仓大门,死战不退。奈何柴进准备充足,两根撞城木相互配合,最终撞踏了木质大门,当粮仓大门被毁掉后,驻守粮仓的都统海哲伦下令退到大门五丈外的栅栏防守。在栅栏附近,二百多定国军士兵英勇无畏的阻挡着叛军的疯狂进攻,他们有身躯抵挡着无数刀枪,一个倒下去,另一个补上,柴进早被眼前的定国军给震撼住了,这些不畏死亡的士兵是怎么锻炼出来的?明明两百余人,却死死拖过了半个时辰,当真是可怕。柴进的凶性也慢慢被激起来了,说到底柴进也是江湖中人,身体里流淌着江湖人的性格,见久攻不下,操着刀骂了起来,“一群废物,这么多人打了这么久都拿不下那点贼兵,当真是丢人。焕章,领着你的人跟我上去,老子倒要看看这帮贼兵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其实久攻不下不能全怪叛军的,粮仓栅栏前地势狭窄,根本发挥不了兵力优势,再加上海哲伦浴血奋战,这才坚持下来。柴进亲自领兵进入粮仓,领着麾下那支江湖人组成的亲兵队扑上去,局势顿时得到了扭转,海哲伦到底是正统步兵科出身的将军,手上功夫比不上柴进麾下那批凶徒的,一个不慎就被刺中要害。海哲伦重伤倒下,再无人能指挥防守,樊文苑的兵马又被死死地拖在了外边,粮仓守军辛辛苦苦支撑的防线瞬间便被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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