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宠知道自己对大范围的行军谋划不擅长,所以也不会自作主张。耶律沙之前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听高宠问起,皱着眉头说道,“虽然我们在外围连战连捷,但哥罗德附近的斯拉夫残兵还有近万人,而且季洛夫这些人也还活的好好的,不解决这些人,终究是个隐患。弗拉基米尔那边,倒是不用太急,凭着那里的兵马,强攻弗拉基米尔不太可能,但自保绝对没问题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灭掉季洛夫的残兵,剪除后患,斯拉夫残兵以步卒为主,我们拥有骑兵之利,只要速度够快,完全可以追上他们。你来之前,便已经讨论过了,从哥罗德向北逃窜的话,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卡奥尔,你的骑兵只要在明日午时之前横插到卡奥尔南部,我们就有十成的把握灭掉这股大胡子。”
高宠想了想,双手拍了拍,转头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高某这就回去安排,不过,你这边连日行军交战,现在又要立刻急行军,将士们能撑住么?”
耶律沙翻个白眼,其他几名指挥使更是呼哧呼哧的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人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高将军,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只要骑兵兄弟们能把老毛子拦住,我们的人就肯定能把他们宰了。不就是进行军么,谁要是说累,那就不是带把的”。这名指挥使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这番话听得高宠都发愣。很显然,耶律沙这帮子人都被夜里的事情给刺激到了,憋着一股子劲儿复仇呢。高宠也不再多言,耸耸肩头离开了城堡。高宠刚走,耶律沙就站起身冷冷的瞅了瞅麾下几名指挥使,“此次尔等还要全力以赴,再出什么差池,就别回来了,本将可不想被那高蛮子瞧扁了。哼,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本将恨不得把你们几个全都扔马圈里去。”
几名指挥使也算是戴罪立功了,一想起被斯拉夫人耍了一圈,全都涨红着脸怒声吼道,“大将军放心,咱们不比任何人差,末将等会亲自领兵,就是把腿肚子跑抽了,也要追上大胡子”。这次要是还搞砸了,以后全军上下都抬不起头来,都是当兵的,不蒸馒头争口气,奶奶的,凭什么好事都让高大将军的人占了啊?
高宠这边刚领着骑兵从缓坡上下去,哥罗德方面就派出了好几股兵马,这些人以步兵为主,一个个跑步前进。跟几名指挥使一样,无数普通士兵也是心有不甘,好好的军功,就这样从眼底下跑了,谁能甘心啊,更生气的是,大家还被那一阵鼓声弄得不敢睡觉,一想起这事就臊得慌。
哥罗德方面的人心情不好,季洛夫的心情也不是太美妙,虽然安然无恙的撤出了哥罗德高地,可是前途依旧一片迷茫。自从罗格达丘陵之战后,东方人席卷伊斯特拉高地北部,现在大部分城池都被东方人占据,一些公国贵族们也投靠了东方人。可以说眼下的伊斯特拉高地已经不属于基普罗斯,他们逃到这里,不是回归故乡,而是一群入侵者。指望那些贵族们临阵倒戈,自动献出城池?季洛夫可从来不会做这样的美梦,那些贵族们之所以投降,完全是因为认准了东方人会主宰基普罗斯,事实上也是如此,人家东方人现在可是纵横伊斯特拉高地,掌控了主导权。要是哥罗德大军以胜利之姿来到北部,还有可能得到别人的拥护,可惜,现在是一群丧家之犬,打了败仗的。所以,当罗什提议去说服西面城池贵族的时候,他直接否决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想让那些贵族们接纳咱们,不太可能的。那些贵族之所以如此做,那就是看准了大势,以我们现在的败军身份,拿什么去说动别人?”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一片游荡吧,一旦东方人追上来,咱们可就避无可避了”廖莎诺尔一脸颓丧,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内心一片苍凉。这里明明是基辅公国的土地,现在却像是走在别人的地方。这一片千里沃土,地势平坦,但落在廖莎诺尔眼中,一点都不美好,在这种地方,一旦开战,那就是任人鱼肉。季洛夫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军不能在这种地方驻扎停留的,东方人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占据一座城池,“我想过了,东方人集结重兵进攻伊斯特拉高地,就连仆从军也带走了,想来这卡奥尔的守兵不会太多。卡奥尔无比富足,城高墙厚,若是我们能占据这里,不仅解决了辎重问题,还能借卡奥尔的位置给东方人制造些麻烦。所以,与其去别的地方,不如拼一把,集中兵力对卡奥尔动手。”
季洛夫的话赢得了众人赞同,其实仔细想想,除了卡奥尔,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地方更值得下手了。找到目标后,季洛夫的兵马就加快了速度,连番交战,季洛夫对东方人的骑兵可是心有余悸,那种银甲锁子马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夜晚的时候,八千多残兵修整了一番,第二天继续匆忙赶路,快接近卡奥尔的时候,季洛夫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前方五里处发现了大量的银甲骑兵。听到这个消息,季洛夫几乎绝望,愤怒的咆哮起来,“该死的东方人,一点活路不给我们留啊。”
廖莎诺尔和罗什也陷入了石化中,到了这种局面,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去卡奥尔可以说是唯一的活路了,没想到东方人的动作这么快,回撤?没人会提出这样的蠢主意,东方人既然追上来,就不会只有骑兵,后边肯定还跟着大量步兵,那些骑兵之所以不动手,恐怕是想着等步兵到来,两面夹击吧。罗什是个很光棍的人,他小时候就是臭水街里走出来的混混,大难临头的时候,反而是他表现的最为镇定,“诸位,到了这种局面,还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拼吧。”
罗什的话简直就像刀子一样刺在季洛夫胸口,呵呵,罗什说的到没错,已经陷入绝境,没有了选择反而是好事吧。可是,季洛夫心里很清楚,麾下八千多斯拉夫勇士并非真正的图罗夫子弟,他们很多人都想回家种地牧羊呢,又有多少人真的会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拼命呢?罗什想的太简单了,但廖莎诺尔却猛地站起身,第一个表示了同意,“拼吧,没有别的选择了,所有人撤到南边林子里,依托那里的地形,未必不能给东方人制造麻烦。”
季洛夫的心在滴血,平复了下心情,扶着战马看了看身后那些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子弟,他们全都一脸的茫然。季洛夫还未下达最后的决定,一名百夫长骑着马满脸惊慌的跑过来,马还没停下,他就掉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嘶哑着桑子说道,“大人,后边有大量的东方人正在靠近,现在已经占领杨树林了。”
“嘶,怎么会这么快?”罗什一脸灰白,之前他还想拼命的,但是现在,心境完全不同了,两面受敌,一面还是精锐骑兵,这他娘的拿什么拼?不管怎么样,高宠是不会有半点仁慈之心的,看到步兵已经抵达,当即下令道,“命令各部兵马杀过去吧,不过吩咐一下,这次我们以驱赶为主,在外迂回袭扰,不要穿插切割了。”
“额?高将军这是何意?”副将颇为不解,到嘴的肥肉还有放出去的道理?高宠攥紧马鞭,磕了磕手心,略带笑意的看了看远处,“咱们在特维尔方向已经捞到不少好处了,做人得知足才行,这里的功劳就让给别人吧,太贪心了不好。”
这一次骑兵并没有结连环马,但光冲击力以及散射就够斯拉夫人受的,南边的步兵很快就列阵迎上来,几千斯拉夫残兵只是抵抗了片刻,便开始溃败。罗什很勇敢,但那些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子弟却不一样,他们士气低落,对所谓的大公爵没有了希望,绝望之下,谁还愿意拼命的?什么基普罗斯大帝国,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军功贵族是很诱人,但一切得以活命为前提,命没了,什么都没了,此时陷入绝境,很多人已经没有那种幻想了,更多的是想着保命,回家当个普普通通的农夫。有第一个投降的,很快就有第二个,在两面夹击之下,斯拉夫人抵抗了片刻之后,便成片成片的投降,这种趋势,就像瘟疫一样,季洛夫阻止不了,罗什更阻止不了。
季洛夫等人难逃被杀的厄运,随着季洛夫等人战死,哥罗德方面驻军宣告崩溃,自此整个伊斯特拉北部最大的隐患被铲除,伊斯特拉高地争夺战也彻底变得明朗化。距离卡奥尔南部剿灭战后的第八天,高宠等人就领兵回到了弗拉基米尔东部,与东方瑾率领的兵马汇合,十万大军重新组成了强大的阵势,向着弗拉基米尔碾压过去。
对于许多普普通通的斯拉夫百姓来说,他们只知道东方人打过来了,却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有多悬殊。罗伟德诺夫佝偻着身子,油灯下,不时的咳嗽两声,才短短十几天时间,曾经纵横基普罗斯的罗伟德诺夫变得苍老,甚至是病入膏肓。罗伟德诺夫还在努力着,哪怕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他还是尽人事听天命。上帝放弃了基普罗斯,他却不愿意放弃,因为,维雅切的基普罗斯大帝国之梦是伟大的,重铸帝国的荣光,是每一个斯拉夫男儿的梦想,虽然失败了,但依旧荣光过。
这一天,草色弥漫整个大地,伊斯特拉独有的高地风貌,就像一个柔媚的女子,展示着她的美丽。清风徐来,吹动几朵野花,远处白云悠悠,蓝色的天空如穹隆覆盖四野,目光尽处,几只山羊悠闲地吃着鲜嫩的草。多么美丽的高地草原,多么宁静的四野,可是,在远方天边下,一片黑色的潮水汹涌而来,阳光闪烁,还有一片银色让人遍体生寒。几个牧人看到一望无际的潮水,呆呆的看着,甚至忘记了时间,这一幕定格于此。好久好久之后,一个孩子惊呼一声,连滚带爬逃跑,“东方人...打过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弗拉基米尔城头聚满了斯拉夫士兵,他们知道东方人一定会打过来,可当这一幕到来时,还是被吓住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潮水,让人心颤的银甲骑兵,到底多少人,数不过来,总之很多很多,那气势盖亚千古,吞噬山河。这个天地仿佛被无边无际的东方大军握在手中,那些黑甲步兵们没有高昂的呐喊,但是高挺的胸膛,冰冷的目光,都显示了他们的信心与高傲,不知怎地,每一个弗拉基米尔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东方人没把这座城池当回事儿。是啊,如此多的兵马,如同蚂蚁一样连营百里看不到天边,又怎么可能会将弗拉基米尔放在眼里呢?他们要的是整个基普罗斯,要的是广袤的土地。
一座青石堆砌的城墙,圆顶城堡立于中间,远远望去,就像绿色草地中耸立起一块魔法石。一块块青石,不知经历过多少风吹雨打,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一座古老的城池,甚至比基辅城还要悠久。弗拉基米尔城,承载了基普罗斯上千年的高地文明,集结了几个朝代的平原财富,可是,现在却面临着东方大军的进攻。
一处高坡上,赵有恭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遥望着那座美丽而古老的城市。这座城池不仅美丽,而且高大恢弘,气势磅礴,天空之下,有着一副高傲的姿态。克莱尔换上了一身戎装,虽然三娘的戎装穿在她身上有些短,但英气中却多了几分轻柔。看着眼前的弗拉基米尔城,克莱尔难掩心中惊叹,好一座美丽宏伟的城堡,至少在苏格兰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地方。再看看远处连绵百里的大营,更是一片惊叹,十万大军啊,这是什么样的豪情。在苏格兰所谓的几千人大战,跟东方人相比,完全算不得什么。这一刻,克莱尔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什么是差距,东方帝国与苏格兰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国度,好多事情,不亲眼看一看,是永远认识不到的。
不知何时,东方瑾、杨再兴等人来到了高坡上,十几个人,除了东方瑾,其他人各个戎装在身,腰悬佩剑,威风凛凛。尤其是杨再兴以及史文恭,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露出杀伐之气。面对这座伊斯特拉坚城,他们没有疑惑,有的只是信心,十万大军闯过来,那就是潮水般的碾压之势。弗拉基米尔不是武州城,同样,城中也没有另一个晋陵王赵有恭。当年武州城大战的奇迹是不可复制的。
“殿下,蒙古仆从军已经准备好,不知该派哪一部率先攻城?”海东珠笑语嫣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笑吟吟的看着赵有恭,并没有理会高宠等人不满的眼光。海东珠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接下来也只有基辅城以及弗拉基米尔了,除了这两个地方,恐怕也不会有太多机会了。海东珠需要打一场漂亮仗,进一步树立自己的威信。掌控蒙古各部,不光光是为了大业,也是为了自己。只要将蒙古各部牢牢地掌控在手中,那么她海东珠在后宫之中的位子也会很稳当。海东珠不想争宠,但也不想变成可有可无的人物。
高宠以及史文恭等人自然是不乐意的,攻打弗拉基米尔可是个好差事,只要能拿下来,那就是很大的功劳,怎么可能愿意让给那些蒙古仆从军呢?只有杨再兴默然不语,就像个护卫一样冷冷的站在赵有恭身旁。其实杨再兴不是不争,而是心里明白罢了,这场仗具体该如何打,殿下等人早就决定好了,这个时候争来争去一点用处都没有。果然,萧芷韵裹着披风,好像天有多冷一般,“好了,都不用争了,攻打弗拉基米尔,谁都有份儿。不过弗拉基米尔城高墙厚,城中又储备了许多滚石,粮草充足,兵力也不少,若是强攻的话,恐怕损失不小,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本妃u殿下商量过,前期先不强攻,以围困震慑为主。高宠、史文恭、雨小晨,你们几人从明日起整顿兵马,以千人为一组,分散出去,对弗拉基米尔周围的势力进行清缴,总之,弗拉基米尔方圆五十里内,不准有斯拉夫人的势力,要将这里彻彻底底的变成一座孤城。”
高宠等人有些不忿的,但也不敢违抗军令,萧芷韵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海东珠,笑眯眯的继续道,“海贵人,你呢就别盯着弗拉基米尔了,明天你就整顿蒙古各部,随本妃驻扎弗拉基米尔西北方向,杨绍烈的骑兵也要随本妃一起同行。”
海东珠一时间有些发愣,高宠那些人都派到别处去了,怎么连她海东珠也捞不到进攻弗拉基米尔的任务呢?驻扎西北方向,好像没什么好处啊,这种情况下,斯拉夫人可不会派什么援兵来。不过海东珠深知萧芷韵的为人,这个女人智慧如海,深不见底,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想了想,只能点头同意。杨再兴更不会有什么异议,他对萧芷韵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十几万大军威逼之下,弗拉基米尔城内军民人心惶惶,城外庞大的军营,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面对如此多的兵力,很多人直接失去了信心。一下子十几万人的大战,自斯拉夫人诞生在这个地方以来,就从来没发生过。提心吊胆的防备着,结果东方人却没有进攻。到了第二天,十余万东方大军终于有了动作,先是许多骑兵以及蒙古人绕过城池,紧接着就是大批的兵马分散开,可唯独没有派兵进攻弗拉基米尔。罗伟德诺夫总算恢复了几分,他本来还想站在城头振奋士气,组织下守城事宜的,结果东方人的做法完全不走寻常路。可偏偏越是如此,越让人心里发慌,那种无形的压力折磨的城内军民十分难受。很快,罗伟德诺夫就知道东方人想干嘛了,看着远处多处浓烟,便知道城外一些反抗势力遭了毒手。
豫尔玛小镇,有居民两千余人,这样的人口在基普罗斯也算是非常大的镇子了。这一天巳时,豫尔玛小镇遭了兵灾,无数黑甲士兵闯进镇子里,将许多青壮以及铁匠全部抓走,并且下了严令,谁要是敢帮弗拉基米尔城,就全家死光光。东方人席卷镇子,态度霸道,可斯拉夫人一点脾气都没有。事实上,经过大瘟疫以及强行征兵令之后,镇子上已经没有多少青壮了,被东方人这么一抓,那只剩下老弱病残了。这一招是东方瑾想出来的,这一招釜底抽薪,连吓带唬的,算是断了弗拉基米尔赖以生存的根基。
被抓来的斯拉夫青壮也没有闲着,全部被扔到弗拉基米尔城外挖堆土,让这些斯拉夫青壮欣喜的是,东方人态度还算和顺,只要好好干活,那就不打不骂,到了饭点就给饭吃。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就着菜,这日子过得比往常都舒服。渐渐地,斯拉夫青壮们没有了怨言,干起活来更有劲头了,上千斯拉夫青壮在城外挖坑堆土,两天后,弗拉基米尔城南十几丈处就堆出一个高约一丈的土堆,虽然不高,但顶不住土堆慢慢变高啊。罗伟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算是搞明白东方人要干嘛了,这是想慢慢弄个小土山,居高临下,慢慢跟弗莱基米尔城耗啊。罗伟德从来没想过会面临这种局面,为了应对东方人的攻城,他准备了火油、石块等等许多守城手段,结果全都派不上用场。一旦东方人的土山堆成,有了地利优势,凭着东方人的投石机以及弓弩优势,那弗拉基米尔一方的守城优势还能剩下多少?
无赖,罗伟德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个词,十万大军,如此大的优势,像螃蟹一样碾压就能把弗拉基米尔城碾碎,结果却玩这种堆土围城打法。看着城外慢慢形成的土山,城头上斯拉夫士兵的脸也变成了土色,土山每高一寸,士兵们的心就崩溃一点,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啊。偏偏,还不在射击范围内,再说了,那干活的都是普通的斯拉夫子民,能对他们下手吗?本来,弗拉基米尔城内还有不少人对守城保持着一些信心,可随着城外的形势,这些人也开始动摇了。
有时候赵有恭也不得不佩服东方瑾,这位大官人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一招攻心之计,简直是毒辣。看着城外土山一点点形成,偏偏无计可施,那种感觉就是肥猪等着屠刀落下,对心理的折磨能把人弄疯掉。到了第三天,就有斯拉夫士兵受不了了,扒着城垛开口大骂,“无胆匪类,有本事过来攻城啊,爷爷要你们好看。喂....你,就是你...亚奇纳,你在干嘛,你为什么帮着东方人干活,你要害死人嘛?”
那个叫亚奇纳的小伙子回头看了看城头,也不知道喊话的是谁,但他还是停下手里的活,撑着铁锹高喊道,“说什么混账话呢,俺们干活碍你什么事了?早就说了,别替维雅切卖命了。赶紧出来帮忙干活吧,就是堆堆土也不累,每顿饭米饭管够还有菜,每天还有工钱拿。”
“我....我靠”那个一脸怒容的斯拉夫士兵差点没从城头栽下去,没想到差点让亚奇纳给策反了。好家伙,一顿饭米饭管够还有菜吃,还有工钱拿,这他娘的比当兵都爽。罗伟德的脸黑如锅底,他觉得城外那些斯拉夫青壮简直就是一群毒瘤,比瘟疫都可怕。罗伟德觉得得想办法把这群斯拉夫败类干掉才行,否则由着他们乱来,城内的守兵早晚得崩溃,估计过上半个月,别说拼命了,能不能拿起刀子都是回事儿。吃得好,还有工钱拿,这还是俘虏嘛,这还是奴隶嘛?
第四天一早,亚奇纳等斯拉夫小伙子们又扛着铁锹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亚奇纳满脸笑开了花,挖土的时候还不断地笑出声,就在昨晚上,东方大将军赏了一根金条。就几句话的事情,得了根金条,可把那帮家伙眼红坏了。快到午时,许多眼红金条的人站在土山上叫嚷起来,“胡玛尔,你脑袋进水了不成,人家东方人十几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弗拉基米尔淹了,你还在里边等死。快点出来吧,你那老娘说了,让你出城挖土,挖一天能赚十斤米回家。”
一时间城外嚷嚷成片,喊什么的都有,挖一天土能拿回家十斤米,这工钱也太喜人了。还别说,城中不少斯拉夫士兵都动心了,他们当兵不就是为了吃饭么。自从大瘟疫过后,又被强行征粮,搞得不当兵就没饭吃。他们可不懂什么基普罗斯大帝国梦想,跑来当兵更多的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为了拼命。而且一天十斤米,实在是太动人了。
罗伟德呼吸急促,只能暗骂无耻,实在是扛不住了,当即叫来亲兵耳语了几句。此时的罗伟德诺夫完全失去了那种应有的成熟冷静,本来就对守城失去信心,现在东方人又搞出这么多花招,要是再不反击下,就真要有守兵跑出去帮忙挖坑堆土山了。
曾经辉煌无比的弗拉基米尔变得荒凉而清冷,一场小雨,迷迷蒙蒙,阴暗的天空,如一面幕布,有着旷古的压抑。黑色的臭水哗啦啦流着,直到汇入长河之中。东方人围城多日,城头的守兵惊慌失措,但城内的百姓却慢慢平静下来。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这所谓的战争跟自己好像没有半点关系,东方人也好,维雅切大公爵也好,他们想要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们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大瘟疫之后,灾难席卷整个基普罗斯,弗莱基米尔的军民丧失了一半,粮食短缺,又要供应士兵,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如今许多百姓都是迷茫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所害怕,慢慢的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生活已经如此惨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或许,东方人到来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呢。
罗伟德当然不可能和普通百姓一个想法,所以他必须做些什么。细雨蒙蒙,视线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到城外忙碌的身影,天降细雨,却无法阻挡城外的人。雨水冲刷,道路泥泞,肯定无法继续堆土山的,于是上千斯拉夫青壮情绪高涨的挖着一条条水沟,水沟向西,挖的越来越深,罗伟德诺夫看得眼睛都要直了。他一开始不明白城外的人想干嘛,可是看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他们是要挖沟引水,将横贯弗拉基米尔南北的若谷棉农河引走啊。若谷棉农河自北向南,横穿了整个弗拉基米尔城,河水清澈,城中大部分饮用水都取自河中。罗伟德诺夫恨得咬牙切齿的,当真是无耻之尤,十几万大军,怎么打不行,偏偏用这么多邪门法子。罗伟德站在城头,很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两天后,若谷棉农河终于被截流,河水全部转道向西流去,城中存积的河水也因为城南水位太低,哗啦啦流出去,也就一天的功夫,城中河段慢慢干涸,老百姓们站在河边,两眼发愣。
法耶那环抱一个大木盆,身后跟着四个孩子,家里没了水,便想着来河中掏水,可是刚从胡同里走出来,就看到河边站满了人。好不容易挤到前边,往河中看了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栽到河里去,法耶那双手打着哆嗦,脸色有些发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饭吃不饱也就罢了,现在连水都没得喝了。法耶那看看身后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泪水含在眼中,簌簌落下来,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两口子辛辛苦苦忙活一天,还换不来两口饭,一天一顿饭,还吃不饱。随着东方人围城,更是过分了,以前帮工一天,还能换到三块黑面包,现在倒好,只给半块黑面包。城主府那边对此不管不问,摆明了就是不管老百姓死活。半块面包,虽然太少,但弄些粗糠再弄成粗饼,多少还能活下去,可是现在连水都断了,怎么活?
法耶那浑浑噩噩的,脑袋空空如也,这时候大儿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怯懦的说道,“阿母,酒坊那边有口水井,咱们去那里打水吧,我...我饿了!”
对,水井,法耶那总算回过神来,领着几个孩子朝酒坊那边走去,穿过几个胡同,刚拐过弯,法耶那就看到水井那里挤满了人,更有不少人大声叫嚷着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一桶水十块铜板,你们抢钱呢?”法耶那站在后边,听到一桶水要十块铜板,差点没晕过去,两口子帮工一天,也就赚十块铜板,买吃的都不够用,现在一桶水就要十块铜板。这下,怯懦柔弱的法耶那怒了,都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怕的,水盆往地上一扔,领着几个孩子往里边冲去,既然不让人活,那谁也别活,找来一根木棍子,看着那个站在高处收钱的贵族胖子,法耶那狠狠地抽了过去。贵族胖子正收钱收的开心呢,东方人断水断的好啊,又有了发财的机会,却没防备一阵冷风抽过来,砰地一声,脑袋上就开了花。
伸手摸了摸,满手都是血,贵族胖子气的大声喝骂起来,“你个贱民,竟敢袭击我,来人啊,把这个臭女人抓起来,我要亲手抽死她”。贵族胖子愤怒到了极点,他在弗莱基米尔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没想到被一个贱女人打得头破血流,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法耶那既然如此,早就豁出去了。她对城主府已经不抱半点希望,城主府要是想管,之前的粮食问题就该解决了。既然城主府管不了,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任何时代,任何过度,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们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当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变成一群暴民,什么法度,没人在意,眼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抢”。法耶那带领的抢水事件就是一个导火索,一时间许多城中恶痞领头作乱,他们开始冲击城中贵族的居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时间,弗拉基米尔变成了一座暴民之城,许多贵族被抢,有的还被拉到大街上一顿爆揍。贵族们觉得冤得很,也没得罪谁啊,怎么就遭到这种待遇呢?一天之内,好多小贵族被一抢而空,成了比贫民还要穷困的家庭,看着破败的家,他们欲哭无泪。
弗拉基米尔城外,斯拉夫青壮们开始继续堆着土山,雨过天晴,经过雨水冲刷后的土山变得坚硬。这些青壮们心情舒爽,才干了几天的活,就领到了好多钱,还给家里送去了几袋米面,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如此幸福过呢,他们觉得东方人就是一群天使,比上帝还仁慈。有吃有喝,生活美满,干起活来更有劲头,正干的来劲儿。哐当一声,一个家伙大声惨叫起来,“啊,你们干嘛,我们是自己人....啊....兄弟们快跑啊,城里的恶徒杀出来了。”
青壮们抬头一看,好几伙,上百名斯拉夫士兵全副武装的杀了过来,站在土堆上拉篓子的全部遭了秧。青壮们顿时怒了,这帮子恶徒,有本事去打东方人,跟自己人叫什么劲儿啊,有本事也给饭吃啊。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青壮们手拿铁锹等各种武器朝着百余名斯拉夫士兵冲去。青壮们突然间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慢慢的竟然把上百名斯拉夫士兵围了起来。仅仅半个时辰,居后赶来的定国军士兵配合着青壮把一群斯拉夫士兵剿灭干净。罗伟德站在城头上,双眼喷着火,暴徒,这群暴徒,为什么不跑啊,东方人是亲爹还是亲娘,怎么就如此用心?
罗伟德诺夫还没骂出声,几名巡城百夫长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大事不好了,城里到处都是暴乱,城主府也遭到了暴徒攻击。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大人还要想想办法啊。”
罗伟德诺夫心里一阵郁闷,真的是见鬼了,弗拉基米尔的人们都疯了不成?急急忙忙的回到城主府后,好不容易把暴民赶走,罗伟德聚集城中千夫长执政官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最后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暴民太多了,怎么管,而且值此时刻,要是城中先乱起来,那弗拉基米尔还怎么守?事情的起因,大致都了解一些,可是罗伟德诺夫一点办法都没有,粮食本来就不多,只能先供应军中,士兵们都是一天两顿,还不是管饱,哪还顾得上老百姓?至于水井的事情,罗伟德诺夫更是没脾气,那些水井可都是人家家用的,人家也没义务让别人用啊。以前城中有河水,不用打水井,有井的大都是一些贵族。没想到东方人断水,却让一帮子贵族遭了秧。
弗拉基米尔城爆发大乱,这一点连赵有恭也没想到,看着手里的情报,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啧啧,这下子够罗伟德那个老家伙忙的了,竟然任由老百姓抢了贵族,还有不少贵族被打死。看来怎么真有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座城池的。”
军帐很大,门帘掀开,一阵阵清风吹进来,萧芷韵也是一阵摇头,这些贵族也真够倒霉的。暴民,可怜也可恨,抢贵族倒是暂时能吃能喝了,但能解决根本问题么?贵族们之所以是贵族,那也是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基业,人家不抢不闹的,惹着谁了。将情报扔到一边,萧芷韵莫名的笑了笑,“官人,对基辅城的防备已经做得非常完善,我想我们可以对弗拉基米尔下手了,经过这场暴乱,估计有不少贵族们会欢迎我们进城的。当然,如果能带着粮食进城,暴民也会变成顺民。”
“总之,还是能不强攻就不强攻,弗拉基米尔历经几百年,城中防务肯定不容小觑。如此上好的城池,毁掉也很可惜”赵有恭手指划过额头,仔细想了想,坐直了身子,“这样吧,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先不要管城中有什么变化,我们先想办法对基辅城形成压力,争取在城外解决一部分斯拉夫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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