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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当月上中天,清辉如水银倾泻,洒满整个大地。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给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就像是袅娜的轻纱,神秘、悠远。山间有云雾缭绕,更给这万籁俱寂的旷野平添了几分仙气盎然的景象。
呼——
悠悠的,伴随着一阵山风拂来,枝叶也是跟着窸窸窣窣地摇摆不定。
好像是随风而来的一样,待山风吹过,一个人影便就落在了山巅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他的身后,是一座形式古朴典雅的竹亭。
这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他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许岁的模样。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着一股超越年龄的儒雅、淡然。
此人面若冠玉,神情肃穆。两道剑眉之下镶嵌着的,是一双无比深邃,如夜空般透彻的眸子。这双眸子,带着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力量,正注视着自己脚下的山川。
男子的长发,在头上梳成高高的发髻。两鬓有垂丝落下,正随风而摆。
而他身上的衣物,是纯白颜色的道服。他的衣领、袖缘、下摆处都用金丝绣着精致华丽的山河、星辰、飞禽、走兽、祥云等图案,显得高贵而又雅致。
这样的一身白衣,在如此夜里,本该显得格外显眼。但是他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气息,使之与周遭的场景融为了一体。好似,他就是这天地山川的一部分。
孤月、男子、竹亭、山川。
这个场景,就像是一幅完美的画卷。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眉目忽然一动,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因为在他的身后,居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好似鬼魅。
“你来了。”
察觉到了身后那人的存在,男子轻声说道。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悲喜,其中蕴含着的,是如流水般的平静,就像他的心一样。
他身后那人应了一声:“嗯。”
也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
言毕,身后那人身形一动,便已经站到了白衣男子的身边。
这也是一个俊美的男子,看其相貌,与白衣男子倒也有七八分相似。眉宇之间那俊朗的神情,更是同白衣男子相差无几。
只是,这个男子的浑身衣物,竟是纯黑颜色。在衣领、袖缘、下摆处都用血红颜色的丝线绣着修罗、鬼卒、凶煞、恶魔、怪兽等图案,纯黑与血红的搭配,向来是如斯的诡异。
他身上的气息,也与白衣男子那淡然、超脱物外的感觉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孤傲、霸道的气质,好似是君临天下的王者霸主一般。
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带着唯我独尊的味道。
“上一次见面,已是三百年前了吧。”黑衣男子的语气好像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想不到三百年未见,你的修为居然到了如斯境界。比起从前的你,可是强大了太多。”
白衣男子淡然一笑,负手而立,仰面望月道:“缪赞了......你远道而来,我这山野简陋也无甚珍馐,唯有清酒一壶来为你接风洗尘了。”
说罢,他将黑衣男子引到竹亭当中,两人相对而坐。
白衣男子衣袖一挥,身前的案上便凭空多出一个精美的青瓷酒壶和两只小巧玲珑的杯子。
他挽袖提壶,便有一线酒水自壶中倒出。
待杯中酒水斟满,白衣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黑衣男子也不多推辞,端起杯子便是小酌一口。
接着,他脸上的神情就如尝了什么世间难得的美味一般,变得无比陶醉。
“蓬莱的醉仙酿,真是名不虚传。”黑衣男子赞道。“还说什么山野简陋无甚珍馐,怕是世间最为美味的宫廷御宴,也不及这醉仙酿的万分之一。”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而是挂着浅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三百年的光阴擦肩而过,两人的相貌却没有丝毫的改变。那一举一动之间,依旧是从前的模样。相比起世俗之中的凡人,他们已然是超然于物外的了。
片刻之后,白衣男子开口了:“听闻,你与天玑剑派的一位女弟子关系不错,是也不是?”说话之间,他的语气尽显古怪。
黑衣男子正在饮酒,被白衣男子的这一番话惊得差点没喷出酒来:“你是从哪听说的,什么时候这修仙界中也开始如世俗那般开始流传各种绯闻了......不过这倒是事实。”
闻言,白衣男子脸色一变,肃穆道:“果真如此......只是你们终究不是一路之人啊。”
黑衣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醉了,手中半杯酒端着,没有饮下。他目光迷离,神情恍惚,把玩着手中精美的酒杯,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
两人相对而坐,披着月光,就着山间清风,把酒言欢。
不觉已是半晌过去,一壶醉仙酿早已见了底。
可是,两人的兴致这才刚刚起来。
这回是黑衣男子先行开口:“你说——你们这些修仙的整日苦守山间,抱着那枯涩的经文典籍,到底是为的哪般。像我这样以我心定天心,以我之手掌控社稷乾坤。天地日月,尽在我手。此番感受,你可曾体会过?”
他的话音落下,身前案上就多出一方棋盘。纵横十九条线,错综复杂却又清晰明了。黑衣男子手起手落,置下一黑子。
正在天元之上。
伴随着他手中的黑子落定,周遭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凝固了。天地之间,黑衣男子好像成为了唯一的焦点。所有的东西,日月星辰、山河树木、飞禽走兽,好像都成了围绕着他旋转一样。
他——黑衣男子,就是天地的中心,世界的天元。
而面对黑衣男子,白衣男子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黑衣男子的话语。他白皙的手凌空虚抓,一枚白子出现在他的手上。
“啪——”
很随意的,白衣男子将白子落在棋盘上。这盘棋对他而言,好像没有一点意义。胜负之分,好像没有什么区别。白子落在何处,与他有什么干系?
只是,这一子落下,那日月星辰、山河树木、飞禽走兽,一下子便又回归了自己原本的轨迹,不再绕着黑衣男子旋转。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便是我所追求的道。当中的玄妙,你是无法体会。至于你口中所言的那抱着枯涩经文典籍的,是考不上功名的酸腐秀才,可不是我等修仙炼道之人啊。”
白衣男子终于开口了,语气反而变得有些调侃和戏谑。似乎随着他的话音,周遭凝重的气氛也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恬淡、素雅。
黑衣男子,此刻也不再是世界之中心。
黑衣男子的眉毛微微一拧,在下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气势从白衣男子的身上散发出来,渗透到了天地之间。
那是一股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气息,就像是苍天,就像是大地,就像是至高无上的造物主。面对任何生灵,没有半点偏私与索求。
那是一种伟岸、无私、纯洁、神圣的力量。没有一丝杀气,没有一丝霸道,却又让人喘不上气。
好像是水一样,无形无质,却又无往不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是黑衣男子在充分感受了白衣男子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之后,口中念出的一句话,出自上古时期的道门经典。
“没有错。”白衣男子点头道,山风吹来,散开他的发髻。长发在风中飘逸,显得格外洒脱。
“天地不仁,并非天地无情。反之,若天地无情,又怎会有众生?只是在天地眼中,你我同刍狗其实并无区别......”
“既然如刍狗一般,那为何不逆天而上,追求永恒的自在和超脱?”
黑衣男子继续说道。
他又落下一子,只是这一回,他不再是天元,而成了一种锐利如刀锋一般的存在。
刀锋所至,山河破裂。
他要将一切,都斩于刀下!
白衣男子的气息,被一寸一寸地撕扯开来。
犹如青锋割裂布帛,势如破竹。
黑衣男子代表着的,是一种无往而不利的道。这股力量,能够将所面临的一切尽数斩断。无论是什么,只要阻拦我的道路,就会倒在我的脚下!
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又一次的到达顶点。
无数如刀锋、如利剑一般的气势笼罩着白衣男子,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白衣男子依旧气定神闲,落下一子:“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勇猛精进是好的,披荆斩棘也是对的。求道的路,需要果敢和坚毅。但若寻不得法子,只会一味劈斩,往往会适得其反。你看,那被刀剑斩开的布帛,裂痕之处如斯丑陋,还会好看么?”
这一子落下,周遭风云消散,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案上的对弈,此刻也见了分晓——是白衣男子棋高一着,胜了黑衣男子。
见局势已定,白衣男子起身说道:“三百年未见,今日能与你论道我真的很高兴。其实我一直想说的是,相比起三百年前,你的长进也不小。可见你在这一途上,也并非没有收获。只是你有你的道,我也有我的道。我无法扭转你的思想,正如你也无法动摇我的信念一般。今日一叙之后,下次再见你我可能已是对手。甚至,你我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保重!”
说罢,一阵清风拂过,白衣男子已不见了踪迹,唯余黑衣男子孤坐于竹亭当中。方才的一切,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是云淡风轻,寂夜无声。
黑衣男子的面前,是一方棋盘,上面点缀着一枚枚的黑白棋子。
只是,这星星点点的棋子之中,为何却隐隐透着一股未名的杀伐之之气?
黑衣男子眉头微蹙,心头涌起一丝不祥之感。
他缓缓抬起那一张英俊的脸庞,看向如黑幕一般的天空。
天空之上,繁星点点,正如棋盘上的黑白子一般镶嵌在其中。冥冥之中,这天上繁星的位置居然与身前棋盘上黑白子的位置一般无二。
恰在此时,夜幕之中有一颗流星迅速划过,消失于天际......
天有陨星,不祥之兆。莫非,这世间又有大劫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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