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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园又见斜阳照,思君怀远立小桥。
陌州城贾家后花园,虽然不是很大,却是台榭廊桥样样俱备。因为贾家的掌上明珠黄衫小姐回来了,桥下干涸了很久的人工小河,便又被贾家下人花大功夫注满了水。
阿宝一袭黄衫,雾鬓云鬟,立于小桥之上,独看斜阳。
这是她与陶无奇分离后的第三天黄昏。当时她与陶无奇分离,独自回到家里,见到了祖母、爹娘和三个哥哥以及嫂子,还有自幼陪伴她的情同姐妹的小婢,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不过到了第二天,高兴劲一过去,她就有些茶饭不思了。
因为她惦记她的陶大哥。
仅仅只过了一天而已,她对陶无奇强烈的惦念就替代了合家欢聚的喜悦。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便总是走神,总是心不在焉。
知女莫若母,黄衫姑娘的娘亲王氏先夫君一步猜到了爱女的心事,悄声与贾掌柜说了,然后老两口是一半高兴,一半担忧,有心想问一问女儿,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当初执意要让最疼爱的女儿跟着陶无奇,贾旺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说穿了也不稀奇,他只是想让女儿的终身有一个好的依靠而已。
为了能让老妻同意阿宝随陶无奇远行,当时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而他之所以如此看好陶无奇,并不仅仅是因为陶无奇一宗之主的身份,还源自于他给陶无奇起的一个神课。
这起课之术,乃是他们贾家的不传之秘,相当的灵验,数代以来,一向是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婿。他那么宠爱女儿,却也无论如何不肯教给她。
这神课虽然很灵验,但是却不可轻起,每起一次,必耗费很大的精力。而且起课者不能算自己以及血脉至亲的任何事,否则必遭反噬。
当时之所以为陶无奇起上那一课,一是因为他年轻,与女儿的年龄很配,二也是看他天真未凿,浑朴未污,有堂堂正正之气象。
贾旺为陶无奇所起的那一神课,问的却单只是陶无奇的一个寿数。寿数很说明问题,寿高之人,自是福祚绵长,遇难呈祥。那一课所显示的结果让他暗暗心惊,他都没敢跟跟老妻说实话,只是反复强调,女儿跟着陶无奇绝不会错。
让爱女跟着陶无奇的效果,看女儿现在的反应,自是收到了一半,就不知陶无奇那小子是不是也像女儿一样情根深种了。这就是贾旺老夫妻俩所忧的那一半。
如果这一边是落花有意,那一边却是流水无情,岂不是害了女儿?
按阿宝的估算,陶无奇即便是骑马回去,来来回回几千里不算,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如果家里没什么事,那怎么也要在家里呆上几天吧?这样一算,没有个把月的功夫,人怕是回不来的。
一个月的时间呐,整整三十天!三天都这么难熬,何况三十天?阿宝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以前从不会叹气的她在这几天里叹的第一千零一次气了。
娘亲要陪着她,小婢锦霞要跟着她,三个嫂子要带她出去散散心,都被她很执拗地拒绝了。
她只想一个人呆着,回忆她和陶大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不愿被任何人打扰,就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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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无奇出了云龙城,又是一路狂奔,于后晌将近黄昏之际,赶到了陌州。三日两夜,单凭一双腿,往返四千余里,在常人眼中,应该是神的存在了。而知道他这么能跑的,除了波塞冬,好像只有熊家的几个人了。
阿宝知道他气力悠长走得快,但也绝想不到他的速度与耐力竟会是如此的惊人。
当陶无奇往陶家村那边奔时,因为心念亲人之安危,自是无暇想起小阿宝。可当他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自云龙城往陌州这边来时,心里便只想着能快一些见到阿宝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儿了。
现在如果不是因为有传送阵的存在,传送之资也不是问题了,万里关山,可倏忽而至的话,陶无奇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带阿宝去陶家村让爹娘见上一见。
相信娘亲若是见他给领回了这么个漂亮的媳妇,非欢喜得掉眼泪不可。而小妹英英,一定会紧紧拉着漂亮姐姐的手不松开,爹爹就只能是在一旁搓着手傻笑了。
再等一年吧,阿宝好像......还有些小。
算上这一次,陶无奇已经是第三次到阿宝家了,他的记心很好,再走几步,往右一折,就能看到阿宝家的大门,直接穿到另一个街口再往右拐,便是阿宝家的后园门。
陶无奇突然想到,阿宝这个时候会不会在她家的后园玩呢?要不要去吓她一吓?嗯,吓这小妮子一大跳,一定好玩得紧!
转到阿宝家后门这条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过往行人了。陶无奇巡视了一下,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柳树的枝干恰从贾家的院墙内伸出了墙外,正好用上。
来到墙下,因为怕被人当成了贼捉了,陶无奇又四下看了看,见前后无人,方轻轻跃起,双手稳稳地抓住了树枝,然后往上一翻,就跨坐在了阿宝家的墙头上。
现在就是有人打一旁过去,也不易发现他浓荫掩蔽下的身形了。
跨坐在墙上,向里一张,里面的一切便尽收眼底。
背对着陶无奇,一袭黄衫、梳个宫装发式、独立于小桥之上的,不是阿宝,还能是谁?
看到阿宝的这一刹那,陶无奇的心都醉了。他浑忘了自己翻上墙来的初衷是什么,只是凝望着那黄衫娇娃的背影,目光不肯稍移。
良久之后,他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自阿宝口中发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阿宝这样的叹息声,这叹息声有一种让他心碎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阿宝!”陶无奇不由叫出声来,“你是怎么了阿宝?有谁欺负你了吗,这么唉声叹气的?”
阿宝猛地一转身,一手支撑在桥栏上,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在寻找着声音发出的位置。
陶无奇在墙头上站直了身子,双腿用力一蹬,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一跃数丈,落到地上时,离那小桥已经没几步远了。
阿宝这回看了个真切,不由惊喜万分,不顾一切地向陶无奇奔来,陶无奇也快步迎上。
下一刻,两人便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软玉温香抱满怀,听着怀中人的呢喃絮语,陶无奇迷醉而安心,两人就这么拥着,谁也不愿松开手,一任时光从两人的肩头溜走。直至夜幕即将降临之际,两人才被一声轻咳分离开来。
发出轻咳声的是阿宝的爹爹贾旺贾掌柜。他和老妻王氏早就发现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了。虽然看不清面目,但贾掌柜用头发梢去想都能想到搂着宝贝女儿的人是哪一个。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若不是她念兹在兹、牵肠挂肚的陶大哥,别人连一个手指头也别想碰她的,更别说搂得那么紧了。
这回老两口的心完全放下了,自己的宝贝闺女不是一厢情愿单相思就好啊。
听到那一声轻咳,陶无奇有些尴尬,连忙松开了搂着阿宝的手。阿宝却对他爹不依不饶起来,蛮不讲理地道:
“你干什么呀爹,有你这样的吗?过来也不说一声,吓了我们一大跳!”
贾旺忙不迭地说道:“爹错了,是爹错了,我不该吓你们一大跳!哈哈!”说到后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引来了阿宝的连声质问:“你笑什么啊爹?啊,我就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还是陶无奇赶紧打圆场,厚着脸皮上前见礼道:“见过贾老伯。”
贾旺贾掌柜想说“不敢不敢”,又习惯性的想给陶无奇行礼,但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来,手动了动,也没做出进一步的动作来,关系的变化让他这个老江湖也不知所措了。
一直在门里偷偷盯着的贾母王氏赶紧出现,以缓解三个人的尴尬:
“哎呀呀,老头子,天都要黑了,这园子里哪是说话的地方,快请陶公子进屋坐呀!阿宝,快带你陶大哥进屋!”
陶无奇没见过阿宝的娘亲,但此刻又不是叙话的时候,只得先让阿宝拖拽着自己进了家家的堂屋。
进屋之后,陶无奇要以子侄之礼拜见贾母王氏,贾掌柜老两口说什么也不敢生受了,一个劲儿的避让,最后还是陶无奇说自己已和阿宝兄妹相称,伯母是长辈,受一礼也是应该的,王氏才勉强受了一礼,阿宝笑嘻嘻地在一旁对陶无奇福了一福,说是替娘还他半礼,让陶无奇哭笑不得。
然后阿宝拽着陶无奇往后屋去:“走,我领你去看我奶奶去!”贾掌柜老两口连忙在后面跟上。
拜见老寿星的时候,贾掌柜倒是笑眯眯的没有阻拦。满头银发一脸慈祥的老太太见宝贝孙女领了个小子来给她磕头,笑呵呵地道:“给我领回来个孙女婿,好,好!这是谁家的俊小子?”
阿宝闻言自是大羞,脸埋在老太太怀里不肯出来。
之后又是与阿宝的几个哥哥嫂子厮见。阿宝的三位兄长或英挺或俊朗,竟没有一个与贾掌柜相像的,让陶无奇很是纳闷儿那样的父亲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的。
在贾家耽搁了三天,陶无奇其实很不自在,感觉怪怪的,但他尽量没有表现出来。要不是想让阿宝多与家人亲近亲近,他早就想离开了。
还是和阿宝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舒服啊,陶无奇心中暗暗感慨。
两人终于要回禹城了,阿宝还惦念着那边的生意,陶无奇也要回去找到那伙恶人,要跟他们好好算一算账。这一番奔忙,别的不说,光传送费就是二百五六十两银子,这笔钱应该让他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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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城,神龙大街,最繁华的之处。陶无奇在街上走着,不时在某一个高处驻足片刻,走到大街尽头,又再在往回走,还是重复之前的举动。
陶无奇是在引祸上身。他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天了。那伙人,如果自己不是这样等他们找上门来,那想要在人口众多的禹城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奇怪的是,陶无奇摆明了车马想跟他们干了,他们却又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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