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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小碗流泪了
杨凡仰望着月光下的飞鹰，道：“难道那是神？”小碗摇头，道：“那只不过是一只鹰！“杨凡道：“鹰为什么要来找忘忧草？难道鹰也有忧愁烦恼？”小碗还没有开口，这只鹰忽然流星般向青石上的忘忧草府冲下去。鹰的动作远比任何人更快，更准确。想不到小碗的动作更抉。她轻叱一声：“去！“叱声出口，她的人已像流云般飘起，飘飘地飞上了岩石。她的衣袖也像流云般挥出，挥向鹰的眼。鹰长鸣，流星般飞去，瞬时间就消失在北方的黑暗中。圆月又恢复了它的皎洁。她站在月光下、岩石上，衣袂飘地，就像是天上的仙子。杨凡心里在叹息。如果他有她这样的身法，又何必再怕柳三通？又何必要死？只可惜她这样的身法，绝不是任何一个凡人所能企求的。他看见小碗正向他招手：“你能不能上来？”“我试试！”光滑如镜的岩石上滑不溜手，他实在没有把握上得去。但是他一定要试试。不管她是人还是狐，她总是个女的，他不想被起看不起。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全身都跌得发青。小碗悠悠站在岩石上，看着他一次次跌下去，既没有去拉他一把，也没有拉他的意思。“无论你想得到什么，”都要靠自己的本事。“没有本事的人，非但不能好好地活着，就连死也不能好好地死。“他咬紧牙关再往上爬，这次能终于接近成功了，他几乎已爬上了岩石的平顶。想不到就在这时候，那只鹰忽然又飞了回来，双翼带风，劲风扑面。他又跌了下去。这次他跌得更惨。爬将越高，就会跌得越惨。晕弦中，他仿佛听见鹰在冷笑：“像你这样的人，也配来寻忘忧草？”鹰在盘旋，人已飞下。就像是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岩石上，凡人是不会有这么轻妙的身法.月光皎洁，他的人也在闪动着金光，他身上穿着的是件用金丝织成的袍子，一件三尺长的袍子。因为这个人只有三尺多高，三尺长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已经拖下了地。他的胡子比这件金袍更长，他的剑比胡子还长。一个三尺高的人，背后却背着柄四尺长的剑，用黄金铸成的剑鞘已拖在地上，这个人看起来实在也不像是个人。也许他很本就不是人，而是神，这里本就不是凡人能够来的他方，一个在人间都已没有立足地的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一个连人都比不上的人，又怎么能和神，狐斗胜争强？杨凡忽然觉得很后悔，因为他根本就不该到这里来的。
金色的长袍，金色的胡子，金色的剑，都在闪动着金光。这老人的身子虽不满四尺。可是他的神情，他的，看来却像是个十丈高的巨人。他忽然问：“刚才惊走我儿子的人就是你？“他在问小碗，却连看都没有去看小碗一眼，这世男上好象根本就没有人能被他看在眼里。”你儿子？“小碗笑了，”那只鸟是你儿子？“老人道：“那不是鸟，是鹰，是神鹰，是鹰中的神。”他说话时的表情严肃而慎重，因为他说的绝不是谎话，也不是笑话。小碗却还在笑：“鹰也是鸟，你的儿子是鸟，难道你也是只鸟？”老人发怒了。他的头发已半秃，他发怒时，秃顶上剩下的头发竞一根根竖起，据说一个人的气功如果练到登峰造极时，是真的能怒发冲冠的。但是天下绝没有任何人的气功能练到这样的境地，这种功力绝不是任何人能够企及的。小碗却好像建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她不是人。她是狐。据说狐是什么都不怕的。老人的怒气居然很快就平息，冷冷道：“你能够惊走我的鹰儿，你的功力已经很不弱。”小碗道：“哦！”老人道，“可是我不杀你。”他傲然道：“因为这世上够资格让我杀的，已经只剩下不多。”小碗道：“哎呀！“老人道：“哎呀是什么意思？”小碗道：“哎呀的意思，就是你如何真要杀我，还是可以杀我！“老人道：“为什么？”小碗道：“因为我根本不是人。“老人道：“你是什么东西？”小碗道：“我也不是东西，我是狐。”老人冷笑道：“狐鬼异类，更不配让我老人家拔剑！“他不但气派大极了，胆子也大极。他居然还是连看都没有看小碗一眼，负着双手，走向那株忘忧草。一个像他这么样一个人，难道也有什么忧愁烦恼要忘记？小碗忽然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你不能动这棵忘忧草，连碰都不能碰。”老人居然没有问她为什么。现在她就在他面前，他已不能不看她，但是他仍没有抬头去看她的脸。小碗的刀，还在刀鞘里，老人忽然大喝：“杀。”喝声如霹雳，剑光如闪电，就算闪电都没有如此亮，如此快！剑光一闪，小碗的人就从岩石上落了下来，就像一瓣鲜花忽然枯萎，坠下了花蒂。十丈高的岩石，她落在地上，人就倒下。老人并没有放过她。老人也从十丈高的岩石上飞下，就像一片叶子般轻轻地，慢慢地飞下。老人的掌中有剑，剑已出鞘。老人掌中的剑，剑锋正对小碗的心脏。这一剑绝对是致命的一剑，准确、狠毒，迅速，无情。杨凡从未想到人世间会有这种剑法，这老人绝对不是人，是神。杀神！小碗就倒在他身旁，小碗已绝对没有招架闪避的能力。看着这一剑飞落，杨凡忽然扑过去，扑在小碗的身上。”反还我已经要死了，反正我已经非死不可。”他忽然觉得有种不可遏制的冲动。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和小碗一起来的。不管小碗是人是狐，总算对他不错。他怎么能眼看着小碗死在别人的剑下？但是他却不妨死在别人的剑下，既然已非死不可，怎么死都一样，他扑倒在小碗身上。他愿意替小碗挨上一剑。剑光一闪，刺入了他的背，他并不觉得痛苦。真正的痛苦，反而不会让人有痛苦的感觉。他只觉得很冷，只觉得有种不可抗拒的寒意，忽然穿入了他的背，穿入了他的骨髓。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小碗使出了她的刀。小碗的刀光飞起时，杨凡的眼睛已合起，他没有看见小碗的刀，他只听见那老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他就又落入黑暗中，无边无际的黑暗，深不见底，永无止境，黑暗中忽然有了光，月光，圆月。杨凡睁开眼，就看见一轮冰盘般的圆月，也看见了小碗那双比月光更美的眼睛。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都不会有第二双这么美丽的眼睛。小碗眼睛里还有泪光。她是在为他流泪。杨凡忽然笑了笑，道：“看来现在我已用不着忘忧草了，可是我觉得这样死更好。”他伸出手轻拭她脸上的泪痕。”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得我死的时候居然还有人为我流泪。”小碗的脸色却变了，连身子都已开始颤抖，忽然道：“我真的在流泪？”杨凡道：“真的，你真的是在流泪，而且是在为我流泪。”小碗的脸色变得更奇怪，仿佛变得说不出的害怕。对她来说，流泪竞仿佛是件极可怕的事。可是她在害怕之中，却又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喜悦。这是种很奇怪的反应，杨凡实在猜不透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他忍不住道：“不管第么样，我总是为你而死的，你为我流泪……”小碗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没有死，也不会死了。”杨凡道：“为什么？”小碗道：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会再死了。”杨凡终于发现，这里已不是那美丽的忧愁之谷，这里是个更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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