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沾满泥土的小脚丫,夜恒摸摸兜里那皱巴巴,还带着汗臭味的几张零钱。
他要用这些钱去购买他和父亲下一周的全部伙食,贫穷的日子,可见一斑。
夜恒小心的推开那已经破旧不堪的木门,父亲在实验的时候最讨厌有杂音打扰他了,虽然父亲不会责备自己,但是懂事的夜恒还是不愿意给父亲造成负担。
小孩子总是有玩心的,但,当别的孩子在抱着各色各样的玩具和电子游戏尽情玩乐之时,同样年龄的夜恒却只能对在木屋上因过于潮湿长出的蕨类和蘑菇打招呼,偶尔会有只昆虫经过,他也就相当兴奋了。
童趣,从来和夜恒就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这种令人心酸的生活,还硬要施加在这样一个孩子的身上,不禁让人抱怨,上天为何对一个年幼稚童如此狠心。
但是,我早说过了,对于夜恒来说,父亲,就是他的一切,不论是在豪华的城堡中还是在这样破旧的小木屋里,只要父亲还在自己身边,他就是最幸福的。
踩着还有些湿润的绿草坪地,夜恒这才开始向镇里的集市出发。绿草虽肥美动人,但草叶上那细密的小小锯齿,也会划破孩子那嫩滑的小脚。对于这些,夜恒却从不在乎,每周才去一次镇子,那时,脚上的细密伤痕早就痊愈了,再加上,虽然年幼,但夜恒的手掌和脚掌上也早就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茧,草地早就没有办法划破他的皮肤了。
木窗边,望着儿子的背影越来越远,夜雍的眼神也越来越黯淡;但奇怪的是他嘴角的幅度却越加明显,教人半看不懂的。
恍然间,两道黑袍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夜雍翳弱的背后。”走了?“其中一道黑袍下,枯木样沙哑的声音飞出那袍子。
”走了。“夜雍站起身,语气中除了平淡,再无任何别的情绪波动,原本瘦高似竹竿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风中的天柱,屹立不倒,仿佛有支撑天地之力蕴含、奔流在他体内。
”那么,可以跟我们走了吧。”另一个黑袍人也缓缓的开口了,只不过,黑袍下的嘴吐出的竟然是清脆甜亮的童音。
“走么?可以啊......”夜雍回头看着两个黑袍人,眼神锐利的好像要把他们厚厚黑袍下隐藏的身体刺穿一般,一丝十分自然的微笑浮上脸庞,但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和和善的不太相搭:“你们只要打败我把我拖回去就行,是吧?我相信“轮”和“庭”的两位领主联手是有这个实力的。“
”你......"
此时的夜恒,并没有意识到在他的那个小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然在前往集市的路上。十公里的路程对于夜恒来说也并不算远,从小,虽然营养不良,但是夜恒的体力劳动确实要比同龄孩子多的太多,体力也是普通七八岁孩子的好几倍,就算比起成人也不会差的太多。
大概三个小时后,夜恒才终于来到小镇里。
这时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正是小镇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家家户户有出门采购的中年妇女,也有前往上班路上的男男女女,以及当然少不了每天这个时候都在外面疯玩的小孩子们。
”喂,夜恒,一起玩吧!“小巷对面,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招呼着夜恒。”
不了,我有事,二虎你找别人玩吧。“夜恒微笑着向男孩挥挥手,但脸上依然是一种莫名难言的遗憾。
”哦,这样啊…...“遗憾的当然不只是夜恒,男孩表露出的遗憾比起他来只多不少。
自从夜恒五岁起,他每周都要到镇子上去买各种东西。这一来二去,也就都认识了一些镇上的同龄孩子,彼此之间虽然算不上熟识,但也认识很久了。
别的孩子总是想和夜恒好好的相处下,但是夜恒也从来不敢在玩耍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所以孩子们每当见到夜恒一定会邀请他,当然,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夜恒自然也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他只是径直的向一家蔬果店走了过去而已。
蔬果店很小,嗡嗡叫个不停的苍蝇和蜜蜂分别环绕在接近腐烂的蔬菜和晒干后散出阵阵蜜香的水果周围,店家的区域也是整个市场最脏最窄的角落边边上,红绿两色油漆胡乱刷过的木板墙零零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耗子洞遍布其上,连那个半米多长的招牌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掉落到地面上,日积月累的灰尘早已经将上面硕大的暗红色字体掩盖了,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如果是正常人,谁会走进这家店?
但是夜恒没有选择,这几块零钱,哪里能在别家店里买到够两个人吃一周的食物?
不管怎样,夜恒还是只有踏入这家小店已经腐朽的门框。”莫叔,是我啊,夜恒。“夜恒用他那清澈的嗓音向漆黑一片带着点漏光的的屋子里喊道,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稍微有一点嘶哑。
沉重的脚步声,透过半中空的地板,一步步地向夜恒走来。在这满是腐臭之味的昏暗小屋中,声音越发响亮,缓慢地向夜恒接近着......”哎唷,这不是小夜恒吗?又来买菜啊?“一个嘶哑的男音传遍了整个屋子。声音的主人就是店主,一个年迈的老人,弓腰驼背,围着的一张白色围裙也好像从来没有打理过,已经被残留的各种水果汁液重新染色了一遍;头上那顶陈年的鸭舌帽,棉绒已经到处乱翻,掉落。脸上的皱纹是岁月铭刻下记号。
镇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莫,大家也就都叫他莫叔。莫叔是个穷苦人,这点从他的装束就可以看得出来,很多人听说莫叔以前好像在军队服过役,好像还做得挺大。到现在,却只能在这样的一个小店待在这样一个小角落经营着这么小的一家店铺。由于莫叔的水果质量经常被怀疑,所以几乎从来没人问津过他的小店,当然,除了夜家父子。
正因如此,莫叔倒是十分喜欢夜恒这孩子,每当他造访,莫叔都会额外的再送他一些干净的水果蔬菜,所以,夜恒也十分喜欢这位老人。
实际上,不光是莫叔,镇上的大人们对于夜恒都很照顾,他们喜欢,也同情,这个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家庭重担的男孩,同时夜恒也是他们用来激励和鞭策自己孩子的偶像。只是,对此夜恒一无所知罢了。
夜恒飞快地捡了一堆还没有腐烂的蔬果,揣在随身带来的一个小麻袋里,再加上莫叔悄悄送他的,麻袋满满地鼓胀起来,正如夜恒意足的心。
夜恒告别了莫叔,这会儿再去周围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淘,就差不多回去了。
奇怪的是,从小蔬果店走出,夜恒发现今天的镇子好像格外热闹,许多人都围在一起,好像等待着谁一样。
好奇心是孩子最初的天性,夜恒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稍微看看再离开。就看看,也不耽误多久时间。
夜恒当然不知道的是,这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邂逅”。
夜恒的视力一向很好,虽然不够高,但是挤到前面去,在人群中的夹缝从远处看看到底有些什么还是很轻松的。
夜恒吃力的在密集的人群中穿行着,他也没有想到这里会聚集那么多人。但是,这也更加激发了孩子的好奇,一定要弄个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
大概由于专注过头了,夜恒一直不停地穿行着,结果居然钻到人群的最中央区域也没有发现。
等到男孩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围观的最佳角度上。
在这里,夜恒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个特别奇怪的大轿子(姑且叫轿子吧)被停在正中,上面还刷着紫金相间的奇异喷漆,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明辉,通体透着一股极度尊贵的气息。
轿子东南西北四方,刚好在对应点上各站着一位面具怪人。怪人都身着统一的白色长袍,其上镶金边银丝,手里还持一把银色的双头长戟,而纯白色兽形面具也给他们添上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最前面,一个披着拖地红袍,头戴大红色高帽,蓄着浓密白须的老者正手捧着一本印着黄金十字的古书,在自顾自的念叨着什么,而下面的镇民也都是一脸虔诚,恭敬地望着老者,静静地聆听着。
“我们因神的旨意而生,也必将因神的旨意离世而去,神将我们的灵魂交给空灵,万物都因为神而发芽滋生,圣子圣灵,即为父神降临世间之恩泽......”
这到底是什么啊?夜恒心里这样想着,却因为周围的寂静而不赶吱声。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块小石子出现在夜恒的脚底。夜恒刚想离开,却不慎被其绊倒,向前坠去。
夜恒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狗啃泥,本能的脚一蹬地,却不想这只是让自己摔得更远而已,而且还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本来就离红衣老者很近的夜恒,此刻直接摔在红衣老者的身上,顺带把他也扑倒在泥地上。风压导致周围的灰尘乱飞,红衣老者的书也掉在地上,周围的镇民也喧哗了起来。“你,你......”当着这么多平民出丑,红衣老者脸都气歪了,大把的白胡子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被吹了起来,看起来这位老者一定是相当之愤怒了。
也难怪,平日里这么养尊处优的家伙突然被人在众人视线里扑倒在地上,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总是要怒气的。
糟乱的声音开始在人群里响起,不是的还有嘘声从中传出,看来镇民们也是把这当笑话来看的。
”唉,这小夜恒惨了啊.......”“本来多好的一孩子......“镇民的议论声更加惹恼了老者,让他满是黄斑的老脸也气得发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接近爆炸的气球一样,而实际上,这个气球也的确马上就要炸了。
“小孩,你这是侮辱吾辈奉主之名!圣廷武士,给我斩了那个污神之人!”红衣老者愤怒的咆哮着。
闻言,其中一个白衣面具男迅速的站到夜恒身边,双手高高举起长戟,似是准备行刑,但面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还是不免开始手抖,连长戟也有些握不稳。“哎呀,连孩子都杀啊......”
下面的人又开始了议论,这就是常说的,人言可畏。
红衣老者更加羞恼,呵斥着白衣武士:”废物,还不快点动手!?“
白衣武士浑身一颤,他很清楚再不下手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只好狠了狠心,咬着牙,保持着蓄势的姿势,向夜恒小小的心脏猛地刺了过去!
”当啷!“这是金属武器与硬物相撞的声音。
”噗呲!“这是锐利物体将身体刺破的声音。断裂的银戟,染血的白衣,一切来的都很突然。就在刚才,当众人都以为夜恒命悬一线的时候,从轿子中飞出的一根白色羽毛却扭转了一切。
羽毛飞过,长戟断裂,还划破了武士的一只手。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却救了夜恒一命。
谁?
夜恒赶紧像羽毛飞来的方向看去。
”吾皆为神之所造,吾皆为主之所育,吾辈皆平等,无权戮杀神之子民,出自《波罗·福音》第八十二页四十三节第三十到第五十七个字,你不记得吗,艾伦主教?“清秀明丽的童音从轿子中悠悠飘出,仿佛有种特殊的力量,让人恨不得臣服其下。
众人还都在疑惑这是什么情况,红衣老者却极其谦恭的小跑到轿前,诚惶诚恐的半蹲而下,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颤声:”惊扰圣子,请圣子恕罪。“
”不用,起来,我想看看这所谓‘污神之人’究竟是怎么样的。”
童音中又洒出了一些严厉,吓得老者是立刻打了几个抖擞。纱帘被清风掀起,露出这被称为圣子的面容。
红嫩嫩的脸蛋仿佛可以滴出血来,黑色的短发随着云朵舞动着,澄澈的没有一点杂质的瞳眸,白嫩的小手紧紧握着一根赤金色的权杖,上面古朴的花纹使人感觉游离在沧桑的大海,一点也不合身的淡紫色长袍,却饰演着另一份高贵,点缀其上的宝石,更是将他打扮的如同夜空中的银河那般华美。
这是一个和夜恒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虽是同龄,却仿佛有云泥之别,一天一地。
眼睛如镜子映出夜恒那瘦弱的身躯,”噗呲!“刚才一直面容严肃的男孩,此刻却突然一下捂嘴笑了起来。”布典结束,到下一站去吧,以圣隅之名。“男孩轻轻地向白衣人与红衣老者挥挥手,老者立即心领神会的站到一旁,而四个白衣人也各抓住轿子的一边横木,准备离开。
男孩也慢慢地向帘幕里面钻,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明白过来的夜恒。
”下次,一定要一起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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