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牛降前。
韦庆嗣一声讥讽,瞬间将场上形势拉倒剑拔弩张的局面。逸峰上人本就不是李景煜的对手,雷火犀牛刚刚破境,境界不稳,动起手来也很难在韦庆嗣、卓王孙几人手里占到便宜。
可他吃准了李景煜不会动手,故而脸色还算正常。
“李宗主,有话就请直说吧!”
李景煜仰天长叹道:“众生皆苦!”
“万相本无。”逸峰上人接道。
“好一个万相本无,那你说我等修元之士和那些蝇营狗苟的世俗凡人又有何区别,都不过是姬家养得一条狗罢了,充其量我们是一只强壮一点的狗。”
逸峰上人冷笑道:“诛心之论还是少说为妙,做狗就得有做狗的觉悟。”
“莫非你以为帝都魏家就把你们落仙谷当人看?”
好似被李景煜戳到了痛处,逸峰上人凝视着不远处陷入沉睡的阿蛮,久久不能语。李景煜接着道:“帝都八大家,墨、陈、秦、楚、魏、齐、东方、申屠,除了他们之外,姬家何曾真正在乎过其他人?说到底还不是拳头不够大,若是你我两宗能出一个秦国公那等枭雄人物,何愁再受制于人?”
逸峰上人走到雷火犀牛身边,手掌轻轻摩挲着它头上的独角,沉吟片刻道:“宗主的意思我会转告谷主的,我相信即使谷主他老人家不赞同宗主所言也会尽可能弥补贵宗的损失。而且,请李宗主和各位师兄放心,我落仙谷绝不会做出什么落井下石的勾当来……”
“说到底,你承诺了一大堆全是毫无实际意义的空话。”韦庆嗣讥道。
李景煜望着逸峰上人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你的为人,我也更愿意相信巫谷主卓越的远见。”
逸峰上人手心里传来一阵灼热的震动,他面色一喜,挪开摩挲阿蛮的手掌,只见雷火犀牛阿蛮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紫云宗四脉长老当即警惕的围在李景煜身旁,雷火犀牛起身后,琥珀色的竖瞳一如既往的呆滞,它用巨大的头颅贴着逸峰上人的衣角蹭了蹭,然后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转身向山下来时的地方走去。
李景煜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四位师弟师妹不要如此大惊小怪,顺便扯了扯衣冠,极好的掩饰了刚才自己眼神里的阴翳。
场间六人相视一笑,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可是笑容里又蕴含了其他的什么,其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青竹峰后山,齐阳明一脸愠色,呵斥道:“你这不是在自寻死路?”
胤真一脸无辜,他怀里的小狼妖苍月似是感受到了齐阳明的怒意,蜷缩在里面不敢出来。胤真一边用手抚摸着它脖颈上的绒毛,一边向齐阳明解释道:“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落仙谷的人,我自己都找不到牯牛降在哪里,又怎么会带着那头犀牛去呢?”
“哼,你觉得功刑殿那帮家伙会相信你说的吗?我虽然不知道宗主和落仙谷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各脉长老的怒火只能倾泻在你的身上。”
胤真大吼道:“凭什么,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怪到我身上?”
齐阳明倒是大感意外,眼前这个平时一脸憨厚不善言语身份低微的白衣弟子竟然有这么大的火气,他冷笑道:“凭什么?就凭你是白衣弟子,就凭你资质平庸,就凭你身份低微,就凭你命如草菅,这些够了吗?”
胤真抬起头怔怔的望着齐阳明说不出话,齐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想着逃跑,留下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进了功刑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是吃一点苦头,可要是逃跑被抓住,就真的死定了。”
“那要是没有抓住呢?”
齐阳明哑然一笑,对这个近乎白痴的问题,回答得极其认真:“要是没有抓住……那是不可能的。”
胤真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发抖,他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齐阳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阵法你就先不要学了,进了功刑殿你估计也没有机会接触阵法,你好歹也算我半个弟子,充其量也就差个递茶磕头的仪式罢了。宗主那里我会帮你多说几句话,至于效果怎样我也不清楚,一切就看你的命了。”
胤真跪倒在地,俯首道:“多谢师父。”
“谢个屁,要不是我青竹峰一脉着实人丁单薄,你以为老夫会看得上你这种资质平平的憨货?”
胤真再拜,齐阳明大感恼火,连将其扶起,顺便从长袖里掏出一本青黄色的古本扔给他。胤真接住,拿近了一看粗糙封皮上却无名字。
只听齐阳明道:“贾叔虞和我说过,你阵法悟性不错,为师本打算过些时日便替你解惑明意,顺道将你师兄师姐们正在修行的阵法传你。可惜生出了这档子事,我也只能先给你一本符箓心经,你照着上面的五行符箓符文慢慢描绘,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握书画符箓的诀窍。”
胤真抬头道:“难道你就真的不担心我是什么落仙谷的奸细?”
“哼,落仙谷的巫咸老怪虽然固执了一点,但是却不是白痴,就算要找细作怎么会找你这种蠢憨不堪的人来行事。你也不要再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你被其他几脉的欺负我不管,可是沈永年那个老乌龟想要狐假虎威,用功刑长老的身份来公报私仇,那可不行。”
胤真把头埋得低低的,权当没有听到齐阳明如此嚣张的腹诽。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就有一队身着铜鳞铠甲的功刑殿巡卫来到青竹峰拿人。齐阳明冷哼着将对方手里出自功刑殿长老沈永年的通牒刑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将领队之人看得心惊肉跳。好在这次事关重大,齐阳明碍着宗主的面子才没有发疯胡来。
不过有了他的那一声冷哼,巡卫哪里还敢对胤真上下齐手,只能就这样押着他去了功刑殿。
功刑殿由于其性质的特殊,在弟子中一向有着很高的威望,这种威望是建立在恐惧中的。
正是由于这种恐惧的存在,功刑殿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而功刑殿每次在紫云宗抓人都会得到各脉长老以及宗主的同意,此次大动干戈之下,宗内七脉弟子几乎人人都知道,青竹峰有个名叫胤真的白衣弟子被打入了功刑殿。
也不只是谁说漏了嘴,这个名叫胤真的白衣弟子就是当日在牯牛降被宗主喝令留下来的那个人。那么目睹此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的人,就很容易将他被关进功刑殿和牯牛降上发生的异象联系在一起。
功刑殿内,黝黑的大殿主体建筑,全是用黑铁浇筑而成。走在笔直的殿内通道,就像行走在生死绝地的边缘,时时刻刻都感觉有股凉意从脚底从袖口从衣领窜入身体内。
由于平时殿内极少有人走动,本就空旷的大殿顿时给人一种幽远的空寂感。胤真便被关押在其中一间牢房内,说是牢房,其实就和宗内弟子平时修炼的石室差不多,只不过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罢了。
期初胤真还很忐忑,不清楚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可是一段时间过后,压根就没有人来过问自己。每天静坐在石室内,听着外面功刑殿巡卫铠甲相击,履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拿出齐阳明走前给自己的那本经书,照着上面的五行符箓一个个描绘过去。
对于符箓师而言,就是要将一个个五行符文组合在一起,融聚于一张符纸上面。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符箓师,就要能熟悉运用五行符文。当然,运用之前,肯定是要能将它们一个个描绘在符纸上。
齐阳明要胤真做的就是能照着经书上的五行符文的样式画在符纸上。
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符箓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胤真握着符笔,手肘支在石桌上,手腕轻轻移动,元气从符笔笔尖倾泻而出。符纸上顿时浮现出一条亮线,亮线扭曲如灵蛇般游走,一个符文已初露峥嵘。眼看着这个符文就要完成,胤真心头一喜,情绪波动之下,元气的输出有了那么一丝的紊乱,符笔顿挫,整个符文化作一蓬烟火在他的面前炸了开来。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七十八张符纸了,来之前齐阳明拢共给了他一百张符纸,说要是这一百张能成功一张就属不错。他当时还没怎么当真,可如今看来这里面的门道着实不是轻易就能掌握的。
书画符文和炒菜做饭不一样,炒菜时火候掌握不好,顶多就是菜烧的糊一点,吃还是将就着能吃。可是在符纸上画符文,稍微有一点的差错,整张符纸便会毁于一旦,越是到后面越是如此。胤真就有好几张符纸毁在了最后一笔上。
他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既然符纸已毁,他便不再强迫自己去画另一张。他盘膝坐在蒲垫上调息起来,元气纳入体内,顺着迥然不同于常人的经脉回路,注入丹田处那颗晶莹的骨珠。
过了许久,胤真睁眼,吐出一口浊气,皱起的眉头却又说明他此时内心的疑惑。他不知道体内的骨珠是怎么一回事,他前阵子去藏书阁翻阅了所以他能够查找到的古籍野史,也没有发现任何和他雷同的事例。
到目前为止他只修习过火球术这门鸡肋的功法,可问题也开始渐渐出现。人族的修元之士,有一套完整的修元进阶的体系,可是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怎样才算进阶?
人族修士下境太初初入修元之门,内府丹田初具雏形,元气积聚于内。随着境界的提升,丹田内的元气逐渐聚集压缩,由气相转变为液相。登临炎黄境的刹那,丹田内的元气将全部转化为液滴。
而胤真恼火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进阶时会有何种变化,难道也是元气形态的变化?可是自己的元气汇聚在那颗骨珠内就像一滴水泼入了大海,没有任何反应,骨珠也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青莲峰峰顶,一块凸出的巨石上,徐润生站在边缘望着眼前的云海。他的脚下坐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青衣姑娘,那姑娘双手撑在石头上晃荡着脚丫,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个被功刑殿抓了的就是你说的胤真吧,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个小小的白衣弟子。”
徐润生沉默了片刻,回道:“小姐,胤真跟我一样,都是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从镇里逃出来,在万里之遥的紫云宗相遇,只能说是缘分了。”
徐芸儿冷笑道:“缘分?那你去跟功刑长老说缘分吧,师父说过,进了功刑殿的人,多半是大奸大恶之徒,我看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自找没趣毁了你一生的机缘。”
徐润生点头道:“这个道理我自然省得,但是胤真不是这样的人,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想是不是误会宗主和六脉长老自会评判,你还是不要去*这个心才好。还有,我和你说过,既然你也进了紫云宗拜在功刑长老门下,和我就以师兄妹相称,也不要再叫我什么小姐小姐的。世俗的身份对于现在的你我来说都是浮云,该过去的都让它过去了吧,我已经准备迎接我的新生了。”
徐芸儿闭上眼睛张开了双臂,面对着茫茫云海,神情如痴如醉。
徐润生本打算在说些什么,却发现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他试着挨着徐芸儿坐在一起,见对方没有反对,一颗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师妹,将来你打算做什么?”
“将来?我的将来在师父那里,她会指引我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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