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炼魂图录 > 章十六·深沉的一夜

?“我要你死,我要你不得好死……”

  

  徐朗癫狂地用手击打着水面,顿时水花四溅,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山林。他忽的捂住胸口又是吐出一口血,缓缓从贴身衣物里抽出一面早已因巨力击打而破烂不堪的银白色护心镜。

  

  要不是这面护心镜,他哪里能够撑得住如此猛烈的锤击?

  

  常年玩鹰,今朝却被鹰啄瞎了眼,这让气恼恐惧交相左右的徐朗如何能忍?他恨不得饿食其肉,渴饮其血,他要杀了胤真,他要毁了一切和他有关的人或物,在这乌木镇,除了徐家主子,还没有谁能让他徐朗如此凄惨不堪过。

  

  可是又一想到刚才那小子诡异的拳头和不要命的打法,一股凉意沿着他的尾椎骨直窜脑门儿。徐朗忙诚惶诚恐地朝四周张望,发现并没有那小子折身的踪迹,方才大舒一口气。

  

  他哪里能想到一个身体看起来羸弱无比的少年竟然可以爆发出那么恐怖的力量?比一般人要多些许常识的徐朗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那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几句借助天地元气淬炼身体的口诀?

  

  恐惧瞬间被贪婪冲淡,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难以遏制得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他要找到那个小子,*他说出他身体异于常人的秘密,然后得到它。

  

  若不是此时他的身体真的是虚弱到了极点,他真的想仰天长笑,哪个男人没有过豪气干云意气风发的时候?

  

  值此时,当浮一大白!

  

  山里的风不分时节,凉飕飕的刮来提醒着徐朗此时此刻的境地绝非他设想的那般美好,更别提豪饮一番了。

  

  天已入夏,外面的日头逐渐有了酷暑的意味,只是这山里面凉意十足。也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泡太久了,徐朗竟心生一种全身都快要冻僵了的麻木感,他慰藉自己这只是气血不顺畅所带来的后遗症,只要上了岸,生了火堆烘烤片刻应当得到缓解。

  

  他离岸边只有数米距离,可谓是近在咫尺,可有的时候咫尺相隔,远如天涯。

  

  水潭里的水温骤降,流动的潭水几乎在瞬间便停止流动,整个水潭化为了一块真正意义上的绿翡翠。而向岸边靠拢的徐朗也保持着上半身前探,伸出左手指向岸边的姿势,变成了一块冰雕。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骤降的严寒将水潭冻成了翡翠,森然寒气肉眼可见,只是水潭四周遍生的杂草野花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开的灿烂。

  

  不远处的林子里终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掌柜的从暗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冰雕,脸上满是厌恶:“老子只是想安静的泡碗茶喝,你他妈都要来打扰我,死不足惜……”

  

  说完,潇洒转身,碧绿翡翠轰然破碎化为漫天冰晶,林子里噼噼啪啪的算盘声渐行渐远。

  

  胤真挑着两只水桶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客栈,仿佛喝醉了酒,一路颠簸,等到了客栈,水桶里的水倒是所剩无几了。坐在门槛上的掌柜眼神巴交,趁着老板娘不在的功夫,眼睛没有少在过往的女子那因天气炎热而逐渐曼妙的身材上驻留。

  

  看了一眼胤真失魂落魄的样子,掌柜的骂道:“废物,去挑点水也能挑成这副模样,当真是出息。”

  

  胤真抬头望了眼掌柜的,眼神里满是惴惴不安,“掌柜的,我杀人了,怎么办?”

  

  掌柜的坐直了身子,右手撑在下巴上,手肘枕着膝盖,左手习惯性的拨弄着算盘。思索了片刻,掌柜的勃然大怒,跳起来在胤真头上拍了一记又一记,“你他妈的真是出息啦,还学会杀人啦,叫你去林子里逮只妖兽回来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挪不动屁股,现在宰了一个人你倒是利索啊,你自己倒是说说,老子的客栈还要怎么开,万一被人知道了……”

  

  “掌柜的,你不累吗?”胤真声音有点委屈。

  

  掌柜的撑着腰,颇为气喘,“你还真别说,好久没这样骂你这兔崽子了,还真有点累了哈,你等一下啊,等我歇息一下,老子再继续……”

  

  胤真没有理会掌柜的神经失常,只是被掌柜的一通骂,他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脑子从来都不用来想事情的,掌柜的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也就在这一刻,他第一次开始脱离掌柜的思维有了自己的计较。

  

  他挑着水桶往后院走去,将所剩不多的泉水倒进水缸。回到自己晚上安身的柴房,那块简陋的床板上或多或少会残留着他的味道。他不禁有点失落,或许自己走了之后这里一切都会变了样吧,老板娘还会一如既往的欺负掌柜的吗,那以后的活计又该谁来打理?

  

  掌柜的自诩为君子,从不下厨房,就算是配酱料,也是他告诉胤真具体的配方和比例,让胤真来*弄的,自己走后他们谁来做饭?

  

  掌柜的说过,人命时轻时重,轻有轻若鸿毛,重有重于泰山。他并不觉得自己杀了徐朗有什么错,他只是因为这一举动所造成的后果,给掌柜和老板娘的生活带来的影响而感到愧疚。就像掌柜的说的,万一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查到他的头上,掌柜的还怎么开客栈,开不了客栈他还是掌柜的吗?

  

  胤真一时头大,乌木镇就这么块大的地儿,况且徐朗又是徐府的人,为了不连累掌柜的和老板娘,出逃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掌柜的依旧坐在门槛上,觉察到身后有人,头也不回的说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欠老子那么多钱,你这憨货倒是学精灵了啊,以为这样就可以一走了之?”

  

  “告诉你,老子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胤真觉得掌柜的说的有道理,便提议道:“要不我写张欠条?”

  

  掌柜的猛然回头,赞道:“嗯,不错,这是个好主意。”说着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字迹尚未干透的字条,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胤真向掌柜的客栈的掌柜的借了很多钱,利息依照惯例,一日不还清掌柜的欠款,就一日不得找婆娘。天地人共鉴,立此字据为证,违者天打雷劈。

  

  赫然便是一张欠条,欠条下方有个鲜红的大拇指印,想必是掌柜的无疑。胤真从掌柜的手里接过欠条和印泥,心情很沉重却不拖沓,在欠条上按了一个拇指印。

  

  欠条上漏洞百出,“很多钱”到底是多少钱,“惯例”又是怎么个说法,还款期限是多久,至于这还不清欠款便不得找婆娘又算是哪门子规矩?

  

  胤真连内容具体怎样都没有看清,只是觉得掌柜的当真是算无遗策,连这种细枝末节都把握的如此得当,不愧是掌柜的。只不过这大拇指一按下去似乎就意味着自己的离去以及那渺茫而不知方向的未来。

  

  所以很是沉重。

  

  掌柜的最是见不惯这种扭捏姿态,本想破口大骂,但又一想到这家伙这些年来倒是勤快,心头莫名一软,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你出于好心不想拖累我和我家婆娘,老子不怪你,这里有一封我写给我远房表亲的一封信,你拿着信去找他,他应该会收留你给你一条活路。”

  

  “明日这乌木镇的骆员外会有一辆马车前往县城,你到时在县城外驿站下车,自己徒步进城。我的表亲在栋阳郡里,你到了县城里还得自己想办法到郡里去,方才有条出路。”

  

  “你不用忙着感谢老子,老子菩萨心肠,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你若是感激我的恩德,早点把老子的银钱还清了,那才叫知恩图报。”

  

  胤真欲言又止,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下,失落之外反倒是有了一丝兴奋,那是对于新生的渴望,对未知世界的迷惘。

  

  晚饭没有悬念的落在了胤真手上,哪怕他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待了八年的地方,掌柜的还是没有半点兔死狐悲的觉悟。难道他不知道胤真走后客栈的一应事务全得落在他的肩上吗?

  

  如果是这样想来,那么先前掌柜的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惋惜还算是有迹可循,谈不上无的放矢。

  

  饭桌上老板娘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吃饭对她来说只是一项日常工作,谈不上任何享受。至于掌柜的表情就要精彩多了,既要时刻保持对老板娘的谄媚恭敬,又要维护自己在胤真心目中伟岸高大的身影,还要不时对饭菜挑剔一二提出自己专业而又独到的见解,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掌柜的能够胜任了。

  

  蛮兽肉还是那么鲜嫩,不管是清蒸酱蘸还是葱蒜爆炒都让人赞不绝口,掌柜的筷子从头到尾就没见怎么停过。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胤真躺着自己的木板床上,床头是自己整理的两件衣物以及掌柜的饭后施舍给自己的十两银子,就当是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钱。

  

  胤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夜正浓,月上中天,看着窗外的圆月,他干脆爬起来数星星,这是多年前掌柜的教给自己的方法。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如此不安而失眠过,这个方法也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谁曾想,这最后一晚竟然莫名的焦躁起来。

  

  天上星星亮晶晶,一颗一颗眨眼睛。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八五七颗星,八五八颗星……唉,是多少颗星来着?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

  

  胤真也不知道自己数了多少星,就感觉那轮月亮好圆好圆。月华如水帘,丝丝银线编织,其间仿佛有一颗颗乳白色的蝌蚪在盘旋挪移。

  

  他突然不想睡觉了,他试着伸出右手,想去触摸那轮月,那银丝,那蝌蚪。胤真咯咯咯的笑起来,就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他感觉自己摸到了那白色月光,凉酥酥的。

  

  那个姑娘柔顺的头发穿过自己的指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胤真不由得痴痴想到。

  

  也不知是不是盯着夜空数星星太久了,他感觉自己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月华化作的银丝竟然扭曲起来,如一条条细巧的银蛇顺着他的右手蔓延,逐渐爬满了他的全身。游荡四周的小蝌蚪仿佛受到了什么的召唤,不要命的往他身体里钻,那种凉意遍布全身,痒痒的,很舒服。

  

  胤真忽然倦意上涌,眼皮不争气的耷拉下去,意识仿佛坠入了澎湃的黑冰海域,越坠越深,那永无止尽的黑色,浓郁得让他似乎忘记了呼吸。

  

  深沉的夜晚,深沉的梦。

  

  注定失眠的胤真睡去了,以为会有一个好梦的掌柜睡醒了。

  

  和衣走到窗前,望着胤真院子里若隐若现的光华,掌柜的嘴角微微翘起,“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话虽嘲讽,语气里却全无嘲讽的意味。回身望了一眼,发现老板娘裹着被子一个翻身,把他原来的位置趴了大半,掌柜的脸一黑。

  

  权衡了一下推动老板娘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他还是默默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棉被,睡在了搁置鞋子的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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