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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贺兰山缺见此情景,面色一沉,正欲发火,忽听见从楼上传来‘铿铿锵锵’的宝剑虎啸龙吟之声!紧接着,一个清晰的男子声音响起:“十步有冤屈,剑鸣不平意!”众人看时,已从楼梯处缓步走下一人来。
他身着有身漆黑的长袍,清秀的面容异常苍白,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尊贵王子才有的那种高贵的忧郁。
他顺着楼梯走下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优雅,就好像君临天下的皇王帝子,在自己的皇宫后院内散步游玩一般!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总透着一股慑人的凛凛威仪,令人不敢睇视。
正仰头视望的贺兰山缺,感觉到了来人那如电如虹的二目气势逼人,激得他本来就已气恼的心更加的狂躁不安;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如同遭到无数的虫蚁咬噬一样的极不舒服!他眉头一拧,正待发火,却听见荒野酒家的店主玉苑已经温言说道:“江公子,你怎么也到前厅来啦?”
这位年轻的黑袍公子,正是从天山来到江南斩杀仇人的江寒!
江寒在楼梯的最下面一级站定,目光缓缓扫过大厅中的众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龙泉血刃在匣中鸣叫不止,定是这里有恶贼持强凌弱!江寒虽不肖,却也是天山门下弟子,岂能坐视不管?”
玉苑迟疑道:“本店有立店铁规,江少侠既是本店中人,便不得干扰店中的客人行事!”江寒淡淡一笑:“店主尽管放心,从现时起,江寒将以天山门下弟子的身份行事,自此与荒野酒家毫无关联。”
玉苑一听此言,登时唬得脸面变了颜色,咋舌言道:“难道,江少侠竟然为了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就轻易放弃了你那刻骨铭心的血恨国仇?把将近两个月的心血也付诸东流?要知道,再捱二十多天,三月之期就到,你就可以拿到你想要的那本名册啦!”
江寒摇摇头,毫不迟疑地说道:“但凡行走江湖的剑客,必以扬善除恶为立身根本,江寒虽身负国恨家仇,却不敢忘自己首先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天山门下身份!不便之处,尚请店主见谅。”
贺兰山缺听到此言,并不言语,只是微微冷笑不止。
那边厢却惹恼了脾气暴烈的屠魔胡杀,只听得他一声怒吼,恰似晴天霹雳!双手持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双脚纵力飞起,刀光乍分,竟似毒蟒吐信般刺向江寒的两肋。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但见精光四射,寒气逼人!
剑光缭绕处,屠魔胡杀的身子,在空中连翻了几番,而后径自朝着后墙飞撞了过去!
妖魔九程、阴魔枉无二人看得清楚,不由得心中惊恐万分------胡杀的脖颈间,赫然有着一个大大的血洞!如柱的血雾自血洞中汹涌喷出,瞬间就把挂在墙中的大红双喜字染得一片血红!
胡杀的脑袋撞到墙后,身子顺墙壁滑落呯然坠地,砸烂了摆满供果的烛案,供果散落一地。那胡杀则是喉头间发出了‘咕咕咕’的几声怪叫,脖子一勾,两腿一伸,登时气绝而死,脖颈中创口兀自流血不止。
忽听得一声高赞:“厉害!!”江寒转头,但见贺兰山缺拍着双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目光闪动满面笑容:“身挺坚如松而劲发,快剑疾无影诛人亡,好一把锋利无敌的【龙泉血刃】,好一招幻化无定的【长空飞鸿】!曾在江湖中杀人如麻横行无忌的屠魔胡杀,在天山弟子的手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如同待宰猪狗般一招毙命!阁下的精湛武功,实在令某家佩服。”
江寒双目直射向贺兰山缺,瞳孔骤然收缩:“阁下要持强凌弱强行逼迫良家女子拜堂成亲?今日江寒既然撞到,就须得先过了【龙泉血刃】这一关。”口气不容置疑。
贺兰山缺慌忙摇手言道:“某家此番下昆仑与人出手厮斗,一定要有两个条件:第一是须得有财宝万贯;第二是一定要一战可以扬名立万震撼江湖!今日你我萍水相逢,某家无名君无财,刀剑相向何苦来?某家这一路南下,金银珠宝珍珠翡翠也曾寻得几车,现下某家赠送一车与少侠,我拥佳人君得财,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江寒闻听此言面色陡变,厉声喝斥道:“亘古以来,武林中的白与黑不能共存,正与邪势不两立!”又是‘呛啷’一声龙吟,龙泉血刃再次出鞘!烛光映照中,宽大的剑身通体,透着鲜红血液一样的耀眼光芒,眩人眼目。
道不同不相为谋,唯有刀剑相向!
贺兰山缺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他电一样的眼光直扫阴魔枉无,枉无却是一脸的惶恐,慌忙忙低垂头惶恐无语!待转看妖魔九程那厮时,妖魔九程却是一脸的奸笑,连连作揖道:“师尊乃是绝世高人,武功盖世无双,此番您老人家出手,纵是圣剑徐顶峰亲来,亦是难逃活命,何况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一听此言,贺兰山缺缓缓的摇摇头,长吁一口气,身形陡然急晃,眨眼间已如鬼魅般滑到了放着乐器的琴几旁。
他双手挽扰双袖,一脸凝重的屈指拨弄,竟专心致志地弹奏起琴来。
一曲清音起,琴声幽幽,如春水流动;满堂内,有一股暗香浮动,是一股扑鼻的西域异香!霎时间,暗香熏人欲醉,琴韵迷魂摄魄,在场的众人,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极不舒服!
江寒登时神色大变:难道,贺兰山缺现在弹奏的这首曲子,就是江湖中传说已久的那首摄魂荡心夺命曲‘靡音刀’?
江寒猜对了,贺兰山缺现时弹奏的琴曲,正是令无数的江湖英雄闻声胆裂的歹毒亡命曲《靡音刀》!
【二】
贺兰山缺本是川东涪陵人氏,原名黄庸桧。自十七岁那年起,他在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为黄氏族人所不容!为了逃避众多黄姓族人们日夜不停的殊死追杀,他改名贺兰山缺仓皇潜逃,逃进了绵延万里的莽莽昆仑山中。
在阴阳差错中的一次偶然相遇间,他在昆仑绝顶瑶池畔,结识了名动西北边陲数十年的边城居士东野熊亮!贺兰山缺深知东野熊亮武功高潮深不可测,自己如能学的两三成,便不须再惧怕那些族人们的疯狂追杀!于是,他殚心积虑施展出浑身解数苦耗了半年时间,终于如愿摆在了东野熊亮的门下。
由于贺兰山缺生性奸诈,尤精于曲意巴结、拍须遛马之手段,是以深得东野熊亮的喜爱!以至于让东野熊亮这个糊涂虫老混蛋在临终之时,居然将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千古绝曲‘靡音刀’曲谱,传给了贺兰山缺。
贺兰山缺历经十多年的苦练,弹奏时已经能把全身的内力随心所欲地注入琴韵之内,可以在对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引导着对手的思维随琴韵而动,琴调与心脉共振!渐渐地促心跳乱神经、迷七魂而摄六魄,直至心竭而亡!
而且,贺兰山缺在十指缝内藏有西域的奇异迷香‘柔媚香梦’,随着手指弄琴,指缝中的迷粉暗香四散飘逸,粉尘入鼻令对手神失智昏,无力反抗俯首就擒!堪称是江湖中最阴险最毒辣的阴招!
烛光摇曳中,贺兰山缺锦袍舞动,幻出重重衣影,飘飘荡荡如梦如幻。使店堂内的气象陡然一变,竟似有一种花香飘浮春风拂面的温煦。
一曲柔媚靡歌破空而下,扣人心弦:“紫燕双飞,十里烟柳堤。兰舟一叶丽人归,蛾眉淡扫,倩笑微微。
“芳草长亭路,桃红暖风吹。盈盈红颜,乱花飞絮里,颦轻笑浅,缓步碧茵。”
琴声优美,恰如春风熏人欲醉!从贺兰山缺口中唱出来的曲子,更比妙龄女子还要柔媚婉转,比歌姬还要柔细缠绵!琴韵好似紫燕的清脆鸣唤,而贺兰山缺唱出的曲子,恰如情人在耳边的娇痴呢喃。一下把店堂内所有人都带入了丽人游春郊、春燕穿柳梢的旖旎而梦幻的风光里面------春阳暖身,和风袭体,人人俱是神魂飘荡四肢酸软身心懈怠,无边的困意铺天盖地般袭来,眼皮沉重如山,不可遏制。只想闭上眼酣畅美妙地睡上一大觉!就算现在天塌了下来,也是不管不顾了。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之中,腰酸骨软、十分困倦的江寒已经半眯了的眼睛,潜意识里四下一瞥,发现了眼前有无数的金光飞舞!他在护身本能的驱使下挥舞龙泉血刃猛烈劈斩,在瞬间将贺兰山缺偷袭过来的三十二支昆仑锥全部打落在地。
响声惊醒了两个女子:一个是荒野酒家的店主玉苑;另一个则是燕园少主燕轻柔!两人抬眼一看,只见众多的店伙计与众位锦氅少女已经沉沉酣睡,就连功力深厚的阴魔枉无、妖魔九程两人,也是满脸倦意无精打采!登时省悟琴音中定有古怪!当下一个双手支颐,一个手捏剑诀,暗中运气调息护体,静心凝守心神,不为乐声所动。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贺兰山缺这首笑曲藏杀机、歌声勾魂魄的阴毒绝杀,真正对付的只是江寒一人。所以不到片刻,玉苑、燕轻柔两人已是心神澄明,琴音对于她们二人来说,好似是过林清风一般,丝毫构不成伤害了。
贺兰山缺袍袖狂飞团团舞,沁人肺腑的幽暗异香更加浓郁;琴声的音韵愈加响亮,缠绵悱恻的媚靡曲调愈加阴柔婉转:“斜倚朱栏纤手招,自认得芳心暗许;登楼探春春意闹,风流蛮腰款款摇。眼波飞媚,身似赴仙境,云梦逍遥。”
寒光千万道,随着歌声飞!
江寒整个人,此时已经沉醉在了这销魂的歌声琴韵中,脑海里满是千娇丽人摄心勾魂的流慧媚波,直勾得他心旌摇动,百脉贲张!
但是,当无数支昆仑锥向他迅猛袭来时,多年苦练武功磨练出来的机警,以及身有天山派的护体神功【雪寒霜冰破】的深厚功底,让他得以再一次避过了昆仑锥的袭击,帮他躲过了致命的危机。
到得此时,在场的贺兰山缺、燕轻柔、玉苑三人心中俱都明白:智昏神迷的江寒,在这次拨昆仑锥的时候,用尽了身体内仅有的最后一丝精力,现下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最紧要关头!当琴声再起歌声飞的时刻,他将会被这愈来愈柔媚的琴韵,愈来愈放荡的浪语情歌彻底击垮,昏睡入梦。
燕轻柔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自己功力太浅,自保已是勉强,想救人却是万万不可能!玉苑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早已经定好了注意。
贺兰山缺此刻欢喜若狂:威震天山的圣剑徐顶峰的嫡传弟子,眼看就将成为他的刀下之鬼!名满天下的神剑龙泉血刃,马上就要落到自己的手中啦!他非常后悔刚才自己提出的那个化干戈为玉帛的馊主意------名满天下的圣剑徐顶峰的弟子,也不过如此而已,看来,江湖传言多不可信!
贺兰山缺气沉丹田,催功力化琴韵艳媚入骨:“相携绣屏掩,羞把罗裙暗解。芙蓉帐内汗融枕,喘声娇痴,无限销魂······”
催眠曲一样的琴韵媚歌,将江寒带到了醒与梦、恍与幻的边缘。他只觉得全身筋酥骨软,没有了一丝的气力!他将龙泉血刃支地,勉力支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是低垂,两只眼睛,再用力也无法睁开了!
他的神智已经迷乱,他已经被柔媚的催眠曲,催进了迷乱荒诞的虚幻梦境!
贺兰山缺一脸狰狞杀气腾腾,长吸一口气沉入丹田,全身功力运到极致------手中的大刀无声无息地前伸,脚拧、腾身、飞空、钢刀下斩一气呵成,势如山冈饿虎,状似深谷狂狮,挟着凌厉的杀气,朝着垂头昏昏然的江寒,破空斩劈而下!
据江湖传闻所言,贺兰山缺这一招‘抽刀断水水不流’,已深得边城居士东野熊亮的真传,在武林风云榜上排名第二,仅次于荒野店主玉苑的‘飘衣杀’,从而被武林人称之为【千古斩首第一刀】,端的是厉害无比。
在这危急的刹那间,本来双手支颐端坐观战的荒野店主玉苑,两手高举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她那个伏在柜台前睡得正香的小伙计,突兀间整个身子飘飞了起来,象一只飞逃的兔子般撞向店门口,厚实的棉门帘登时被撞飞!
暴风狂卷冰雪,席扫了整个店堂!店内刚才满屋的旖旎春意,被寒冷刺骨的暴风雪一扫而光。厅内沉睡的众人,俱在寒风卷扫中霍然惊醒!
远远地,从远方的村落方向,传来了数声鸡鸣,登时引得鸡鸣万千。
冰冷的风雪,嘹亮的鸡啼,只把昏昏然的江寒刺激得脑海中电光火焰激闪!激荡得他立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急切间,,江寒已经瞧得分明:半空中,贺兰山缺双手紧握长刀,恶狠狠的朝着他凌空斩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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