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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罡大陆,晋国,丰华郡。
郡守府书房灯火还未熄灭,府尹尚明运正在书房来回踱着碎步。
“去叫小姐和青阳来。”半晌过后,尚府尹朝门外的侍卫吩咐道。
“青阳,老夫待你如何?”待遣散侍卫之后,尚府尹郑重问道。
青阳闻听此言一阵惶恐,不假思索双膝跪地忙道:“青阳七岁被府尹大人收留,习武识字,大人待我恩重如山。”
“青阳哥哥。”看见青阳如此郑重,旁边十四五岁面若挑花,姿态婀娜的小姐尚静怡在一旁轻呼。
府尹大人看着这两人,微微点头沉声道“青阳,老夫想让你和静怡两人送一封信和一物件到渔阳郡尚堡,东西都在这个包裹里。”说着竟亲自走到他面前,收手扶起正跪在地上的青阳。
“你两现在就回屋换上便服,带上这个东西,骑两匹好马,即刻启程。”府尹语气郑重而急切,和往日的淡定从容天差地别。
“切记,路上小心。”青阳临转身之际,尚府尹盯着他两正要走出屋子的背影叮嘱道。
十几日后,晋国和李国兵戈交战的一处山林。
破败不堪的山神庙,斜倚在门槛上的镂空木门已然看不清完整的样子。
屋内凌乱不堪,蛛网布满梁柱衔接的拐角,不知名的雕像少了上半截,朱漆斑驳,历历在目。
渐入深秋,山中的天色似乎暗淡下来的特别快。秋风扫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不知疲倦的呜咽声,在这黑暗中,让人听着心里不由得发紧。
此时,远处渐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你们这群吃白饭的蠢货!”一个粗重的嗓子咆哮着骂骂咧咧
“不是你们这群饭桶,老子现在还小娘皮的肚皮上打滚呢!”
“啪”,只听见哀嚎一声,旁边的一个瘦猴被一鞭子抽下马。
“黑狗儿,你今天要是运气好。我就再你给两个小娘皮,让你爽过瘾,活儿绝对比你家那个老娘们强一百倍!”虬髯大汉哈哈大笑。
“是……是,谢……谢谢当家的!小……小的……”还没说完就连滚带爬朝小庙冲去。
瘦猴的后面一阵哄笑!随之其身后便听见噗噗的一连串翻身下马的声音,脚步踩在深秋山道上凌乱的枯叶上一阵沙沙作响。
瘦猴冲到庙门前,在庙门前的地方停了下来,火把映照的庙门前枯叶满地,他用手捡起一片带有一点鲜红的枯叶,用鼻子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捻,朝人群方向做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势,但一脚不小心踩上那早已腐朽的木门,陷进门门板里,他故意大叫一声“晦气!”伸头借着火把的光朝里面望了望,扭头朝后面的众人说“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赶紧追!”只听见刚才呵斥众人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
但奇怪的是二三十人的队伍只有六七人啪啪的挥动马鞭其余人都默默的朝小庙四周包围过去。
四周又恢复了一阵风声的呜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庙中,一个平民装束的男子撕下衣服一边,迅速的将手臂上一处正在汩汩流血的箭伤缠了几圈,用牙齿和另一只手勒紧,连弩的箭矢直接穿透皮肉,箭翎让伤口四周成了一块烂肉,封住穴道都无济于事,好在没有伤及臂骨。
他无助的看着旁边和他一样的另一个少年,只不过眉宇间有着异样的清秀,正是男扮女装的尚府小姐尚静怡。
“我重伤了他们几个人,恐怕他们不会轻易罢手。”他没再说下去,又紧了紧新包扎的伤口。
“小姐,我先出去探路。”青阳塞过一个袋子,这是小姐从家里出来时随手拿的一小包金银细软,一路上交给他保管的。
“青阳哥……”眉目清秀少女接过小包,揣到怀里,努力的用洁白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声音,眼中噙满泪水。
青阳痛苦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小姐离开这里。”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要不我们一起和他们拼了!”尚静怡眼神中射出愤怒。
“我们的马匹累死在路上,要不然一起冲出去倒是有二分把握。不过我已受伤,若是他们沿途一直追赶下去,只怕会连累你,到时候我们两个都走不出此山。眼下只有我引开他们,你才有一线生机。”
此时若有灯光,青阳一定会看见尚静怡脸上的煞白。
青阳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为什么没有一拥而入,将这个小庙翻个底朝天,但是他刚才隐约只听见几匹马远去的声音,倒是让他心中万分忐忑。
对着紧挨着他不知所措的尚静怡道:“我先出去打探一下,若是还有贼寇也好引开他们,刚才衣襟门的时候我敲了几下这个佛像,发现里面是空的。若是我有意外,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爬到这个半身佛像里面,待我引开他们之后你就赶紧离开。”
感受着和暗中少女身躯瑟瑟的抖动,“总有一线生机,小姐。”青阳小声安慰道。
“青阳,叫我一声静怡吧。”少女微声道
青阳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少女心中顿时明白,也许他不想让自己更加依恋他,泪水再也没抑制住,翻过捂在嘴巴上的细白手指,滴落在衣襟上。
他站起身,手伸到她小脑袋上空,本来想抚摸一下她的头发,但是悬在空中,似乎下一刻他又下定了决心,轻轻地,缓缓地滑到了她的发梢,他用拇指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擦了擦,拇指又放到自己脸上,湿湿的,有些冰冷。
“小姐你一路一定要小心。”青阳轻声道。
“我一定将他们引开,你先逃,我会去找你。”微笑着,看着她安慰的轻轻道。
月光下,离小庙七八丈的地方站着一排人,都面带坏笑地注视着这边,不屑的盯着他。。他一出来,首先映入双眼的便是不远处那群人手中长刀在月光下泛着的寒光。从小庙两侧又传来几声“嗖嗖”声,青阳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再继续躲里面啊,要是爷爷心情好,说不定一会困了就回去睡觉也不一定!”说着哈哈大笑,一群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身上仅有的这些金子都给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吗?”青阳佯装恐惧的道。
“哦?先拿金子,看爷爷高兴了,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一边说着,一手止住正要凑上前和他说悄悄话的瘦猴
青阳朝怀里掏出个袋子,在空中晃了晃,朝他们这边扔了过来,几锭金银从没扎牢的袋口撒了一地,大汉旁边的几个小弟竟一起冲上前,准备捡了金银博个老大的笑脸和赏赐,谁知老大朝旁边一个正欲冲上去的小弟猛的一脚,立喝道:“蠢货,先料理那小子!”
意识道什么之后,忙补充道,“最好留口气,老大很喜欢活祭!”
众小弟恍然大悟,一拥而上,一时间喊杀声,刀剑碰撞声,偶尔还有猥琐尖厉的惨叫声响彻秋风萧瑟的山林。
虬髯大汉朝瘦猴使了和眼色,瘦猴一阵会意,忙带着两个人一起冲进小庙,一阵翻箱倒柜,片刻之后面带凶狠之色的冲了出来,朝虬髯大汉这边摇摇头后迅速加入战团。
青阳且打且退,这群山贼匪寇,似乎是有过高人坐镇,打起来一点也不乱。虽然暂时不能将对方手到擒来,但是几十个人围着他,已经形成大小两个包围圈,最外面还有几只连射弩虎视眈眈。
要不是活祭的命令,要不是都怕谁第一个冲上去当了别人嫁衣的替死鬼,恐怕他现在早就被活捉了,或者成了刺猬。
他努力向小庙靠了靠,猛然弹起,本想从破庙后面冲出包外圈,但破败腐朽的屋顶怕是一脚就会踏回小庙里,到时候非但没引开他们,反而会连累小姐,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他不得不顺着破败小庙的主梁急速朝一边跑去,这突发的变故,让后面好几把拿连射弩的愕了一下,慌忙射击,但是都打空了。
“想跑!”本来老神在在,一脸一切尽在鼓掌之间的虬髯大汉看见少年竟然还可以飞身蹿入小庙旁边树林的一刹那,从马上飞身而起,一个腾跃从马头越过,朝少年逃遁的方向追去。
秋夜渐冷,月明星稀,月光却明亮如水,倾泻而下,洒到这片光秃秃的山林间。
借着惨淡的月光望去,乱石与树木林立的山林中,一群黑影正追赶着前面的一个黑影。“嗖,嗖,嗖!”从后面射出几只弩箭,一股尖锐大力穿过衣衫,钻进肉里,青阳只觉得肩膀一麻,随之疼痛蔓延开来。好在只是向前一个踉跄,并未倒地。
在连续奔跑中衣服已被荆棘划的破烂不堪,小腿被划出不少口子,其中一条五六寸的伤口更让他咬牙不已。好在他受的都是外伤,体力虽已有所不支,口干舌燥,喉咙仿佛要冒烟,但是脑子却越发清醒。他吸了一口气,身体方向一转,咬关一咬,奋力的朝山上荆棘更加密布的地方奔去。
青阳现在已经不再想什么活祭与否,嘴角挂着一丝残忍而满足的微笑,回头望时,他已看不见山中的小庙,那么破败的小庙,配合着他救了她一命。
火光,月光,叫喊声,嘲弄声,秋风刮过树枝呜咽的声音。
“这就是一座山的尽头吗?”青阳一脸绝望。
以前看见一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很多次下来,他知道山后面还是山,一座连着一坐的山。但是,这次却意外了!这座山没有另一面,或许有,但是另一面在几十丈之外,像是原本一座山被从中一剑劈开,显得格外荒诞。
青阳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古语说天无绝人之路,他这才意识到古人诚欺于他。
长剑在刚才奔逃中已经丢掉了,他拿出衣襟中的帯鞘短剑,抽出短剑,将剑鞘扔向一边,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来吧!让我拉几个垫背!”说完哈哈大笑
“这个叫落日峡谷,高几千丈呢,下面是落日关,小贼”虬髯大汉势在必得。
落日峡谷,真够讽刺的,青阳心中一片明悟,好在现在比在庙前要好点,起码背后暂时是安全的。
说话间一个急功近利的瘦高个子迫不及待的从侧面一刀斜劈而来,青阳抬起中箭的左手,不偏不躲挡在身前,伤口包扎处早就殷红一片。不知是爬山太累还是那个劫匪晚上没吃饱饭,一刀竟然没砍下青阳的小手臂,但此人已然来不及诧异,就感到喉头一凉,身体软软的倒下,死的不能再死。
一时间又冲上来几人,刀剑齐上,一阵狂砍乱劈,不到片刻,青阳小腹,大腿,持短剑的右手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但都不是致命要害。
从手臂上流下的鲜血被青阳握在手里,剑柄都有点滑腻,握它不住的样子。
“好了,一群蠢货,看来还是要我出马!让他尝尝我这金丝霸王刀!”虬髯大汉一声大喝,扛着一个闪亮的寛背大刀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终于该他出手了。
一群小喽啰们了然的往后面退了退,相互使了使眼色,人群里一个大声喊老大威武,随后一群人识趣的跟着喊起,声音在寂静的山顶,异常刺耳。
只是几招,青阳就半跪在山石上,右肩被砍中,现在短剑都拿不起来了,右手无力下垂。
“把他押回寨子里面!”虬髯大汉志满意得的朝后面一挥手。
两个喽啰上前一人扯一只手,就准备拉着青阳下山,但是只觉得一股大力猛然挣脱了自己的双手,一个身影已然退到悬崖边缘,他们手中哪还有什么人,只是半截衣袖,只见身影一头扎下悬崖。
“你们这两个饭桶,连个废人也抓不住,回去寨规伺候!”大汉狂怒道,两个喽啰听后一阵瑟瑟发抖,慌忙跪下大喊饶命,嚎哭不止。
“真晦气!白忙活一晚上,算了,一会你两下山把那些碎肉捡回去,喂狗!”汉子看着那两个泣不成声的喽啰好心的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两人听见感恩戴德,小鸡啄米般点头,还没来的及张口,只听见大汉一句“如要告诉我找不到,我就把你们两拿去喂狗!”
“得…得令。”两个喽啰胆战心惊颤的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这次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大汉走到悬崖边,看着雾气氤氲的峡谷,仿佛置身天阙,高高在上。
高处不甚寒,他打了一个寒颤,一挥手,一群人紧随其后下山去了。
清晨的阳光撒在山谷氤氲的雾气上,一缕缕的雾气像从无尽峡谷中伸出的触手,抚摸着阳光,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欢喜,跳跃,似乎毫不担心会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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