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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与村委相隔不远的派出所。
咔嚓一声,派出所的玻璃大门,被一块大石头砸得粉碎。
值班民警冲出来的时候,张弛猛地将摩托车的油门一拧到底,原本后座上趴在他身上的文书,一下被甩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倒在派出所门口,额头上赫然一个黑洞。
张弛的摩托车已经驶出好远,派出所的警笛才响了起来。
晚了一步,没能救文书一命,张弛很愧疚,这家伙虽然人品不好,但罪不致受他牵连而死。
见识了敌人的心狠手辣,张弛心急如焚,正如脚下那已经被尾气灼烧得通红的排气管。
他想到:
“敌人扑了个空,下一个目标绝对是山里的瘸叔,他有把握与敌人同归于尽,但没把握使瘸叔虎口脱险。
瘸叔守护自己22年,绝不可能在敌人的枪口下犯怂。敌人发现我不在山里,也绝不会傻到绑架瘸叔,来交换U盘,那样太麻烦,暴露身份的危险太大,远不如直接过来绑架我。
硬拼救下瘸叔的成功率很低,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民警身上,确切的说,是寄托到警笛身上,希望那嗡鸣能够唤醒敌人的一丝人性,不要嗜血如命。”
张弛的摩托车犹如一只萤火虫般在山路上飞舞,他的身后,缓慢的跟着几辆警用摩托车,警笛声在山间回荡。
追到一半,路上出现一台爆胎的摩托车。前行不远,又一台摩托车也躺在了路上。
“也许真的可以赶在那两个家伙抵达之前追上他们。”张弛心中一喜,下意识的加大了油门。
前方下坡,急转弯,转弯处有一个泥泞的小水坑。此时,张弛的摩托车正迅速俯冲下来,前轮直直的冲进了小水坑里。
突然,砰的一声,车胎撞到水面下一块凸起的刀状石头爆胎了,摩托车立马失控,连车带人一股脑跌向无底洞般的深渊。
千钧一发,张弛握紧方向盘,看准时机,在人车斜上抛轨迹的最高点,猛地一踹摩托车,借力反弹,一跃而起,如箭般射向崖边。
啪的一声,张弛的手指一把抠住崖边石块间的缝隙,紧急制动,这才堪堪化险为夷。此时,半只右脚已经探出崖外,几粒裹着泥浆的石子,极不情愿的坠了下去,即便不粉身碎骨,也再无出头之日。
忽然,腹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别怕,一定是消化不良,划伤应该早就愈合了,不可能再次撕裂,不会留疤的。”张弛自欺欺人的祈祷道,咬了咬牙,急速狂奔,时间真的就是生命。
路越来越艰难,人越来越疲惫,攀上前方一个陡坡,就能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勘测现场了。张弛喝饱了小样小乳酸的双腿,再次充满力量,加速冲刺起来。
“乓……”刚到坡顶,突然,山脚下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枪响,完全盖住了身后若有若无的警笛。
“啊……”张弛歇斯底里的吼声顷刻充斥山谷,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痛,虽然勘测现场就在眼底,寥寥几公里而已,但看山跑死马,即便张弛会飞,也来不及了。敌人嘲笑的枪响,令他痛失亲人的痛,痛上加痛。
砰的一声,张弛的额头重重的磕到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这是爱面子如生命的张弛,致以瘸叔最高级别的致歉。
“瘸叔,您的仇,我一定会报!”张弛暗自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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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山脚下的勘测现场。
“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变态了?我怎么觉得这歇斯底里的叫声,比女人的叫床声还动听呢。”小弟嬉笑道。
大哥嘴角微微一撇,算作回应。
“条子也来了,这下要干票大的了。”小弟边说边卸下弹夹重新装弹。
“你胆子还真大,连警察都敢干。撤吧,浩董送来通知书,自然有请君入瓮的意图,到了中都,那小子还不任他拿捏。”大哥嗤笑道。
“可是,要是我们这次还完不成任务……”小弟担忧的摸了摸只剩下半截的左手小拇指。
“这次不是死任务,送到通知书就算完事,如果真的一定要拿回东西,也不会派我们来的。那小子已经被我们激怒了,被疯狗咬一口就不值了。”大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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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早上七点,天刚蒙蒙亮。
中都市,西郊,王家。独栋别墅,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前后无围栏,直接与自然相亲。
别墅现代简约建筑风格,毫不花哨,上下三层,呈“凸”字形结构,灰色外墙,红色三角顶。
沿正门进入别墅,正中是上下楼梯,楼梯左侧是佣人房、盥洗室,右侧是客厅、餐厅和厨房。
二楼楼梯左右两侧各有四个房间,一个书房、三个起居室。
三楼面积是二楼的一半,只有一个书房、三个起居室。
一楼左外侧是车库,有两个卷闸门,可存放四台车辆。
别墅背后不远处的山脚下,修建了一个圆形墓冢,并排立着两块墓碑,左侧墓碑上写着——吾儿张远航之墓;右侧墓碑上写着——乖孙嘟嘟之墓。
嘟嘟的墓碑前还放着一把高仿真的沙漠之鹰,实际上是一把玩具水枪。虽然历经风吹日晒,枪面有些褪色,但却一尘不染,很显然每天都有人过来擦拭。
此时,张弛正跪在父亲坟前恭敬叩首。来之前,他已经初步了解了自己的悲惨世界,祭拜父亲也便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
随即,张弛蹲到自己的坟前,从雷锋包里摸出一根螺丝刀,一把小锤子,叮叮当当的开始修凿刻错的名字。
一刻钟不到,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老人气喘吁吁的骂声:“兔崽子,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终于来了,早餐这下有着落了。这花岗岩也太硬了,要是不用电钻,凿到天黑都搞不定。”张弛想着,微笑的摇摇头,继续挥舞手中的锤子。
来人脚步越来越近,忽然,张弛感觉到,一股劲风朝右肩猛地砸来。啪的一声,他闪电抬手,一把抓住了砸来的拐棍,手心都被震得一阵发麻。
“外公,嘟嘟是小狗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张弛不悦的问道。
“还有,这下边儿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张弛扭过头,露出右脸上的大酒窝和两颗小虎牙。
王国强,张弛的外公,因为家族没落,忧心操劳,岁月无情地染白了他的鬓发,也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双倍的皱纹,只有那眼神未受侵扰,依旧那么坚韧与慈祥。
一瞬间,时空都仿佛静止了,张弛明显的感觉到,手中的拐棍抖的越来越厉害。外公的脸上先是惊呆、石化;随即是喜悦、泪崩;最后是质疑、挣扎。
“真的是我,外公,如假包换,我和妈妈长得那么像。”张弛说完,赶忙起身,一把握住了外公的双手。
“老爷,您的鞋。”佣人疾呼,拾来了王国强跑丢的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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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张弛终于在外公鞍前马后的伺候下,饱饱的吃了一顿早餐。
张弛大舅一家外出度假,二舅一家也外出考察,家里只剩下王国强和几个佣人,食粮上储备的便不甚丰富。
王国强把几个佣人大骂了一顿,又仔细盘问起张弛的饮食偏好,好让佣人立马准备。当得知张弛夜宵最爱吃泡面时,老人家的泪水,再次如山洪般爆发,久久不能平息。
片刻之后,三楼书房内。
“外公,我的过往就是这样的……”张弛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大致讲给了外公听。
“苍天有眼啊!只是苦了你这么多年。”王国强老泪纵横,无限感慨道。
“网上公告,我爸妈是以威胁国家能源安全罪被批捕的,可为什么没有具体的报道?连小道消息都没有。我爸留给我的U盘加了密,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竟然有人不惜杀人害命也要来抢。”张弛连环发问,迫不及待的想理清这千丝万缕的头绪。
王国强接过张弛递过的热毛巾敷了敷脸,长舒一口气,说道:
“能源产业大发展的时候,中都市涌现出三家企业,在国家政策的扶植下,取得先发优势,迅速打开市场,抢占龙头地位。
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社会分工也越来越细致。如今,这三家企业各显神通、各选方向、各司其职,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东创集团,上官家,有着不容小觑的官方底蕴,进军太阳能领域,科技含量一般,但前景最好。
南创集团,欧阳家,有着不容小觑的军方底蕴,进军海洋能领域,科技含量最高,但前景一般。
西创集团,也就是我们家,全靠自己,白手起家,进军,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守着已经没落的化石能领域,科技含量最低,前景也最差。
东创和南创集团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恨不得分而食之。
你妈怀你那年,上官家也有了第二个孙女,叫上官融雪。于是,上官家和欧阳家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联手布了一场局中局。
这两家伪造了一份红头文件,上方谈及国家即将进军可燃冰能源领域,走在西方国家的前头,巩固能源安全。
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上官家甚至抛出了,你和上官融雪指腹为婚的诱饵。
可燃冰是甲烷与水凝结成的冰状固体,深藏在地底和海底的冻土层中,其储量超过石油和煤炭的总和。但它的开采十分艰难,开采后还面临着引发温室效应的巨大风险,因此很少有国家敢去触碰。
我和你爸妈都非常心动,头脑一热,毫无防备的便答应了三家强强联合的提议,西创集团负责储量勘探,东创集团负责开采研究,南创集团负责政策公关,欲赶在别人前头,分吃了这块大蛋糕。
你妈产期将至之时,你爸也基本上在暗中完成了可燃冰储量的勘测工作。
你爸赶回家陪产那天,你妈不知突然从哪里接到风声,说国保局要来批捕她和你爸,于是顶着个大肚子连夜逃走,去和你爸汇合。
一个星期之后,你爸妈都被国保局逮捕了,扣上了危害国家能源安全的罪名。原来,东创和南创集团在背地里进行了实名举报。
西创集团轰然倒塌,其旗下的西创能源子公司被迅速查封,市值蒸发,残值冻结,资产被拍卖以缴纳巨额罚款。现在,西创集团旗下仅剩下地产和餐饮两个子公司,在不温不火的经营着。
你妈体质特殊,是Rh阴性血,你和你妈血型又不合,极易发生新生儿溶血反应,意外分娩的流产率高达99%。
被逮捕之时,你爸就坚称你妈已经流产,只保住了大人。当时,连你妈也信以为真。
一下子失去了事业、家庭和孩子,你妈精神遭受重创,回来时就已经精神恍惚,仿佛不认识这个世界了。至今,她还被收押在精神病院里。
几年前,你爸在监狱服刑期间,得了重度抑郁症,病情急剧恶化,去年不治身亡。
你爸的死,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头上,也打消了我继续寻找你的念头。于是,就在后山为你和你爸修了墓冢。
万幸,你活了下来。瘸叔应该是你爸勘测可燃冰期间遇到的贵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U盘里装的肯定是可燃冰储量的勘测结果。你爸精通电法勘测,一年不到便勘测完毕,如果换作国内实力第二的勘测队去做,最快也要三年,其精确度还要大打折扣。
事情就是这样的!”王国强几度哽咽,这才将真相剥丝抽茧、叙述明白。
说不出来的苦,才叫苦。
“上官家、欧阳家,你们知道我吃过多少苦吗?你们知道我吃过多少泡面吗?总有一天,我会请你们免费品尝的!”张弛的内心无比震颤,双目血红,牙关紧咬。
“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西创集团也枉受了足够的惩罚,但这只U盘,仍然价值连城,外面传来风声,这次国家真的快要进军可燃冰领域了。U盘一旦出世,肯定很多人眼红,你也将身陷危险境地,一定要格外小心。”王国强望着桌上的U盘嘱咐道。
U盘一次性打火机大小,亮银色铝合金外壳,一次压铸成型,正面并排镶嵌着三块黑色的太阳能电池。U盘没有插头,需要用数据线连接使用。
“别人抢去也没用,密码连我都不知道。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如果暴力破解或拆解,数据百分之百会自动销毁。”张弛说道。
“外公,我妈遭了这么多年的罪,难道还不能豁免出狱吗?”这是张弛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不救出妈妈,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你爸妈起初都被关在军方管辖的重犯监狱,能不能被释放,全凭欧阳家一句话。我曾经低三下四的求上官老爷子帮我向欧阳家求求情,可上官老爷子死活不应。”王国强咬牙切齿的说道。
“哼!现在不同了,我会让他答应的。”张弛冷笑道。
“小弛,你初来乍到,千万不可太过张扬和莽撞。现阶段,韬光养晦、积蓄力量才是王道。记住,欧阳家的男人不能惹,上官家的女人不能碰。”王国强郑重警告道。
“放心吧,外公,我自有分寸。我一直信奉,双手不染鲜血,一样披荆斩棘。”张弛倔强的说道。
“今晚有个一年一届的能源业界研讨会,上官家、欧阳家的人都会到场,你表哥、表姐都不在,你自己去凑个热闹吧。”王国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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