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山山高林密,龙城三侠沿着樵径飞驰,随处可见危崖乱石,飞流鸣泉。一路移步换景,忽而乔木藤蔓,蔽日参天;忽而荆榛丛莽,匝地难行;又忽而奇花异草,繁茵如锦。就这样边行边玩赏沿途美景,渐渐上了一道山梁,越行越高,前面山势也越发陡峭险峻。刚从一处崖脚转过弯去,就见一大片桃林呈现眼前,广约数百亩,棵棵桃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红艳诱人,挂在枝头随风摇动,送来阵阵甜香。一条小溪清可见底,弯环如带,淙淙咽鸣,从桃林深处流出,沿着山势往下奔去。在小溪上流,一团粉红云气垂笼氤氲,似朝霞落地,广约亩许,纵有微风拂过,也只是荡而不散,蔚为奇观。桃林中不生杂树,树下也只生有一些矮草野花,万紫千红,映着上面的诱人桃实,美景无边,几疑到了天庭蟠桃园中。饶是龙城三侠赶路急切,到此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贾平诧然道:“万没想到这深山之中竟有这样一片桃林,先前却没见过,仿佛经人种植而成。”白、向二人也觉奇怪。三人看了一会,惦记着前程,继续向枯心潭进发。
再翻过两道山梁,穿过一片黑暗的密林,骤见前面尖峰齐射,乱石穿空,形势崔嵬,山高仰止。座座黑色山峰突兀而起,其形瘦削,恰如笔矗,密密挨排簇拥,造就出许多峡谷深壑。山上植被稀疏,巨岩裸露,白云如带,萦绕中腰,顶上积雪覆盖,皑白无暇。远远望去就如一群皓首衰翁,聚谈古今。贾平手指前方说道:“那边群峰围绕的中央就是枯心潭的所在。前面山势愈发高寒,路也更为难行,务必留神小心。”白、向二人仰视远山,心下叹讶不止,随着贾平往前飞奔,渐渐穿进一条阴森的峡谷。
那峡谷乃群峰间的罅隙,一直通到枯心潭边缘。三人不费多时,终于行到峡谷尽头,只见山势如斩,陡然齐断,直落千寻,一黑洞洞的深潭赫然扑入眼帘。潭口略呈环形,直径不过两里许,紧挨深潭却矗立着十八座笔状尖峰;临潭下视,黑雾溟漾,上面数十丈还能看见些许光景,却不见水的影子;再往下,则尽为黑雾笼罩,穷尽目力一无所见。三人立足在一块平伸出去的巨石台上,潭底森寒之气向上弥漫,受那冷气一侵,饶是内功深湛,也是激灵灵一栗。四周绝壁万丈,岩隙间生着一种白色小花,围绕崖壁着意铺陈,灿如云锦。那花朵受了深潭气流上下扰动,弱不禁风,摇曳不定,令人生怜。奇的是绝壁上只生有这一种花,其它花草,绝无影踪。龙城三侠心不在此,看过也就置诸不理。
贾平望着枯心潭,忧形于面,说道:“先前来此查探,那时无有黑雾笼罩,水量也大,从上往下看,离水面不过十来丈。虽然传说此潭极深,到底只当是夸大其词,不信其真,心想届时带着绳索,仗着绝顶轻功缒援而下,深入水底摸索,或能得宝在手。但看如今形势,潭深无底,下面情形一概无知,冒险下去难过登天。愚弟早前预之甚易,真乃刍荛之见。”言罢叹息,暗愧将两位义兄跋山涉水引到此地,却只是一场白忙活。
白士元心知贾平素性多愁,遇挫难以自遣,遂宽慰道:“三弟何必烦恼。凡物之有主,事由前定,但凭个人缘法际会,难以强求。倘若水底真有宝珠,天命归属我等,就算有千难万险,总能得之到手;若咱兄弟缘浅福薄,难任其主,纵然宝珠一时落入手中,终究也会失去。这枯心潭形势险峻,幽深莫测,变出非常,三弟预料有所差失,也事属寻常,万不可庸人自扰。”向宁素来豁达,叫道:“既然来都来了,徒自愁烦,又有何益?纵然难以下去探寻,好歹也在四面崖壁上找找看,说不定另有所得,也未可知。”一言惊醒白士元和贾平。三人望望四面崖壁,登时被随风摇曳的白花吸引。那白花衬着黑色崖壁,下临无底深潭,愈发显得白愈雪色,纯然一素,圣洁非常。
三人方在商议摘取白花,忽见下面深潭中射起一道明亮的青色光华,破雾穿空,冲霄直上。那光华在枯心潭上空盘旋几圈,径往三侠身后峡谷中落下,青光敛处,现出一个身穿黑色道服、满身黑气缭绕、鸠形鹄面的黑丑道人。道人隔着五六丈远,朝三人凝望片刻,忽开言道:“三位道友,我们萍水相逢,真乃有缘,贫道薛高,这厢有理了。”说罢,打一稽首,不待还言,迈步走近三人。白士元不知来人底细,还礼说道:“道长方外高人,我等江湖草莽,承蒙不弃,降趾下交,真乃三生有幸。”薛高哈哈一笑,声音涩哑,极为难听,说道:“道友何必过谦,如今但凡能够深入伏龙山,来这枯心潭的绝非寻常之辈。想那魔教长老山外设伏,专一劫杀江湖豪杰,但凡本领差点的,必然遭其毒手。三位既能到此,若非身有长技,便是身有长物。”说完,拿眼挨次扫过三人。
白士元闻言心动,暗思来路遭遇,略已明白,微微一笑,表明身份,又向薛高引荐向宁和贾平。向、贾二人见薛高一身邪气,心下均不甚喜。贾平颇具涵养,尚不形于颜色,而向宁脸上则尽是鄙夷。
薛高人称饿鬼道人,心胸极其褊狭,见向宁鄙视于他,老大不悦,却装作不知,笑道:“三位恐怕也是听了世间传言,料想此间有宝,所以才跋涉而至,不知贫道可有说中?”贾平道:“道长所料不差。可这枯心潭环境险恶,我弟兄三人自问力有不逮,难以探寻,正要打道回府,不期道长竟从潭底飞上,想必已经入渊探骊,得宝在手了。”
薛高道:“贫道自从得闻传言,也如三位一样,想要寻获宝物。但昔日曾听人说,潭底布有一个上古仙阵的阵眼,周有法术禁制,再加上万丈深水,任你三头六臂、神通广大,也绝难靠近。那阵眼极其神秘,在地下极深之处,后来寻思,传说中的宝物或许就藏于阵眼中,于是三番五次下探。深潭中的黑雾,于贫道自是不足为虑,一径飞下千丈,始及水面。可那无底深水却是极大障碍,愈是往下,水愈是冰冷刺骨,压力也愈发增大;到水下千余丈,四外压力奇大无穷,森寒透体,纵然贫道素擅辟水分波,到了那般深度,也很难将水分开,又受冻不过,实在难熬,几次都是半途而废。还好现在枯水,若在丰水之际,那就更难下探了。贾道友谓我已得宝在手,未免料之太易。”贾平对枯心潭原本只知皮毛,听了薛高所言,暗叹不已,笑道:“道长所言,在下闻所未闻。以道长神力尚且无法得手,我们三人也只好临渊羡鱼罢了,以后再也不会打寻宝主意。”这话原是为防薛高心狠手辣,突施暗算,故而自明心志,无意染指宝珠,消其仇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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