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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杨坚的忧虑
郭武和杨广一起离开东宫，他们背后一个小黄门不久之后同样离开。他的方向却是大兴殿，他要见的人，就是当今世上，整个大隋权力最大的那个人。
看到那个小黄门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皇帝杨坚放下手中的奏折，新年夜，他并不想批奏折。他一直在等这个小黄门的消息，想看看东宫的宴会到底举办的怎么样，并且发生了什么事。至于手中的奏折，不过打发无聊时间的东西。
杨坚斥退了身边的太监和侍女，道：“说吧，东宫这次有没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发生，太子的表现怎么样？”
那名小黄门不敢怠慢，一字一句的将事情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等到说完，便恭恭敬敬地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等待杨坚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再次询问。
杨坚想了一遍小黄门说的前因后果，然后道：“刚才你说，晋王殿下已经离开了？”
小黄门肯定的道：“回禀皇上，晋王殿下和他的记室官郭武已经告辞太子和群臣，率先离开了。奴才见宴会快要结束，便回来了。若想继续知道后面的事，就该询问另一个派去的人了。”
杨坚挥手道：“你先回去继续盯着，看看后续有没有事，明天再将你的所见所闻，说与朕听。这里就不需要你了，你去吧。”
“是。”
那名小黄门如蒙大赦，拱手离开。
看到小黄门离开，杨坚在大兴殿踱步，苦思冥想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老太监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目光熠熠地看着杨坚，突然道：“皇上，时间不早了，天寒地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即使有事，也可以明天在询问，现在还是回去休息吧。”
杨坚看了老太监一眼，忽然道：“宇文虎，朕已经许久没有叫过你的名字了，说起来，朕都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
老太监听到杨坚忽然叫自己的名字，身子突然微微一抖，但他似乎用极大的努力恢复了冷淡的神情，用沙哑的语气道：“皇上，差不多十年了。”
杨坚的思绪似乎飘到了远处，精神有些恍惚，道：“自从灭陈之后，朕似乎再也没有叫过你的名字了。一眨眼，都差不多十年了。”
宇文虎垂着眼皮，静静地等待杨坚要说的话，杨坚突然间叫他的名字，肯定是有话要对他说。
杨坚没有听到宇文虎说话，自顾自的道：“当初你辅助朕夺取天下，朕没有让你失望，内有尉迟迥等北周余孽胁迫，外有突厥等强国威逼，但是我们都挺过来了。短短几年，就灭了陈国，威震突厥。如今，国泰民安，兵强将勇，再也没有外敌能够威胁大隋的安慰。朕对此非常骄傲。”
宇文虎斟酌词句，许久才道：“皇上雄才大略，一举定国，且励精图治，老奴十几年留在皇上身边，可以见证。现在国家大治，老奴心里也非常自豪。”
杨坚背着手，对宇文虎避重就轻，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很不满意，可是也没有追究，而是道：“大隋的外敌已经无法威胁大隋，可是大隋仍然要面对重重危机，才能将大隋的基业传下去。”
宇文虎看着有些焦虑的杨坚，有拍马屁的嫌疑道：“皇上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连当年那么危急的情况都难不倒你，反贼余孽的小打小闹，不足为虑。”
杨坚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也学会了阿谀奉承。”
宇文虎没有说话，皇上拿你当兄弟，那是他需要你，但你不要天真到认为皇上永远需要你。伴君如伴虎，上一刻对你信任有加，下一刻就能要了你的命。皇帝对你推心置腹，是好事，也是祸端的开始，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翻脸。宇文虎呆在杨坚身边那么多年，对此深有体会。
杨坚知道自己一个人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道：“刚才那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对诸王也有所了解，依你看，他们孰优孰劣？”
宇文虎知道杨坚已经问得那么清楚，不能打哈哈了，但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是守成之君。”
杨坚闻言，微微皱眉，他想从宇文虎的嘴里知道更多关于诸王的看法，不过宇文虎能憋出这么一句话，也算难为他了。他接口道：“从以往太子的表现来看，谦恭有礼，勉强算是一个敦厚的仁者，但率性而为，他也只能做一个守成之君了。那么，晋王如何？”
杨坚心里有些紧张，希望宇文虎能够说晋王不够好，这样他的心就不要那么纠结了。又希望他能把晋王的好处说出来，说服自己看到更多晋王的优点。
宇文虎不想回答，古往今来，参与这样的事，往往不会有好下场。而且他残缺之躯，无欲无求，根本不需要参与这样的事。但是此时此刻，由不得他不说，于是道：“光从他治理扬州的手段就可以知道，晋王有手腕，有能力，有魄力，还有------足够的野心。”
听到野心两字，杨坚的心一紧，随即松开来，有野心才是正常的事，杨广一直没有表现太过出格的事，所以杨坚也没有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况且，只有危机，才会另一个人警惕。毫无疑问，杨广就是那块敲门砖，敲醒太子头脑发热的心，让他时刻保持警惕。这是杨坚一向的策略，但他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别人，哪怕那个人是朝夕相处的宇文虎。
杨坚感叹道：“有能力就好，最好还有避祸的手段。”
宇文虎没有接话，这是杨坚的喃喃自语，他不需要说话表明自己的态度。显然，杨坚心里有自己的思量和打算，皇帝最忌讳别人窥伺他的心思，他不会自讨没趣去思考其中的事，哪怕他心里其实一样在思考，也不会表现出来。
杨坚道：“秦王已经颓废了，不必多谈，那么蜀王呢？”
宇文虎想不想，一句话概括道：“蜀王孔武有力。”
杨坚脸色不变，宇文虎这是相当好的评价了，一句孔武有力，就表明了蜀王有勇无谋，想不到益州长史元岩刚死，杨秀就在东宫闹出这么一个闹剧。大肆招揽群臣，他想做什么，对杨坚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一琢磨，就知道他的花花肠子。
杨坚显然也不想过多的评价这个儿子，于是道：“汉王如何？”
宇文虎沉吟片刻，道：“论武艺，比晋王强；论谋略，强过蜀王。汉王镇守边疆，朝廷无忧，尚可。”
杨坚闻言，呵呵一笑，朝中大臣都知道他喜爱第五子，更何况身边人宇文虎。可是，宇文虎照顾他面子，给汉王的评价也不高。前面两句话完全可以倒过来说，论武艺，汉王比不上蜀王，论谋略，又要差于晋王。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关键的是后面这句话，镇守边疆，朝廷无忧，也就是说，汉王的本领，也只能镇守边疆了，至于想入主朝廷，估计还得努力。
杨坚想了一下五个儿子，目前为止，无论宇文虎所说的话，还是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分析的结果，都是晋王要强于太子，可惜的是晋王出生的时间迟了点。他心里对太子还是非常信任。只是太子的一些作为，令杨坚有些迟疑不定。
杨坚摩拳擦掌，似是说给宇文虎听，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太子不错，结交那么多世家大臣，得到许多世家的支持，毫无疑问，如果他登基，国家肯定不会出现大的纰漏。若能戒掉奢华、好逸恶劳的坏习惯，将来还有可能大有作为。”
“可是，朕获得天下，已经让他们获取了天大的荣耀，过犹不及，他们一旦做大，将来无法从太子的手里获得更多的恩宠，如果------恐怕就是大隋最大的祸患。”
杨坚目光摇摆，心思不定，仿佛有些事没有下定决心。宇文虎突然出口道：“恶疾还需猛药医，太子殿下喜欢穿豪华衣服，寻一个机会，皇上给他一个深刻的教导，看他是否改变就好。”
杨坚两眼发亮，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办法，自己以前对太子虽然比较严格，但为了太子的脸面，并没有严厉批评过太子。试探他一下也好，让他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宇文虎见到杨坚已经松开了眉宇，便道：“至于世家------”
杨坚打断了他的话，道：“世家不用提，朕自有办法。我们去清宁宫，新年夜，皇后该等急了。”
杨坚不等宇文虎回答，就率先离开大兴殿。宇文虎毫不迟疑，跟了上去。至于世家的事，很明显杨坚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计划。虽然不知道计划对世家是好是坏，但宇文虎知道，世家将来肯定会有所改变，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就看杨坚的布局了，这不是他操心的事。
杨坚走到清宁宫的时候，清宁宫的灯火还没有熄灭，显然独孤皇后一直在等待他。宇文虎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无人的角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到杨坚进来，独孤皇后询问道：“大冷天，皇上需要喝杯酒吗，本宫已经吩咐人温热过了？”
杨坚心里一暖，虽然独孤皇后对自己管理的非常严，但不阻碍他对独孤皇后的爱。道：“来杯酒也好，暖暖身子，准备睡觉。”
独孤皇后挥手让一个侍女去拿酒，道：“新年夜，皇上还在操心国家大事，真是辛苦了。”
杨坚摇摇头道：“朕在操心太子他们的事。”
独孤皇后手一僵，杨坚操心儿子的事，天经地义，她似是不经意的道：“那皇上操心的怎么样？”
杨坚脸色暗淡，心情不佳，道：“不太好，看蜀王的心思，朕在位的时候，他不会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有事。如果朕死了，他的哥哥登基，他肯定会造反，到时就没有好下场了，这是朕担心的事。”
独孤皇后脸色不好看，劝道：“明天让秀儿进宫，本宫给他说说，提醒一下他吧，希望他能收敛心性。”
杨坚道：“那就麻烦伽罗了，酒来了，我们喝两杯酒，睡觉吧。”
独孤皇后很想知道杨坚怎么看待晋王杨广，可是知道他不想谈论其他的儿子，只能按下心来，将心里的疑问埋在肚子里。道：“一切随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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