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清晨,纣绝阴宫。
地府的清晨,晌午和夜晚其实没多大区别,都是漆黑一片,只能靠明火来照亮周边。只是世间众人习惯了时间观念,强行进行区分。但对于修道者而言,时间却显得尤为重要。有些道法,不能在晌午时刻进行修炼,还有些道法,也不能在清晨修炼,是以,修道者将时间控制得非常周到。
此刻是清晨卯时末刻,依照道家理念,最适合在此时刻打坐清修,吸收天地灵气。可纣绝阴宫的弟子似乎不谙此道,他们今日没有一个弟子在广场上打坐,数百名弟子皆是早早起身,却不是赶着来修炼,而是赶着占好广场的位置,准备看热闹。
今日便是罗酆山三十年一度的“六峰会道”比武大会了,如此盛事,众弟子自然是要赶个早起,以免绝佳观战位置被外宫弟子占掉。依照以往规矩,比武大会的揭幕战和收官战都是在主宫进行。揭幕战有八场比试,而收官战即最后决战,只有一场,这一前一后两轮比试向来是最为激烈的,一来谁都希望开个好头,是以第一轮比赛历届以来都是非常精彩,而到了最后一场决战,那自是不用多说,占座率每次都会创历史新高。而纣绝阴宫作为主宫,宫中的弟子自然是地头蛇了
在自己的地盘决不允许被另外五宫的弟子占得最佳位置,因而他们个个赶早,抢先一步将大部分主要观战位置占了下来。
乔觉在休息了一晚之后,也破例的起了个早。他平日里练功练的勤,每日都是很晚才休息,待到了第二日,自然是起得晚了。但今日这个日子非比寻常,他自是不敢怠慢,稍微清洗一番后,便即前赴主宫。
他来到了宫中广场,见众多弟子已是三五成群的围在了一起,还有弟子在后面不断的加入,一派熙攘。更时不时地传来一阵争吵,却是为了一个位置争得面红耳赤。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有的弟子观战经验丰富,正在阔谈今年的几个热门人选,“我看还是本宫的花无言师兄胜算最大,花师兄那身道行,那可真是了不得啊!啊..”众人不断附和,显然这个花无言师兄人气不少。
还有的弟子言道:“今年来比武的女弟子亦是不少,到时候有眼福了。”随即引来一阵哄笑。
有人笑道:“咱们是修道之人,怎能六根不净?清平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看还是..”
“去你的,少跟我装得一本正经,谁不知道你清河平日里总是念叨着碧雪情师妹,现在倒来说我六根不净了,我就从未见过似你这般..”话未说完,这个叫清平的弟子已被身旁一个涨红了脸的弟子用手捂住了嘴巴,看来他就是适才讥笑清平的清河师弟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纷纷笑清河有贼心没贼胆。
乔觉听着众弟子言笑嬉闹,也不过去打招呼,当下摇头苦笑一声,而后自顾向着宫中走去。
却见纣绝阴宫依旧是那般堂皇,屹立在山腰之上。宫顶的太极图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明亮,散发出来的青色光芒足足照亮了整个广场,偌大的圆形广场尽皆笼罩在一片青晕之下,便是连广场之上的弟子,此刻亦是青面人身,显得颇为诡异。
而面前的这座殿堂,琉璃碧瓦,宝玉明妆,金阙银銮,龙凤呈祥,就跟当日乔觉初见一样,还是那般雄伟,还是那般气派!
乔觉心中忍不住再次暗赞了一番,便即移目,直向大门走去。待到了大门之前,却见大师兄纣绝阴宫主正在门外招呼来客,只见他手执拂尘,不住对着进门的人施礼。而旁边一个蓝衣女子,站在他的身后,亦是跟着他频频施礼,看来是他门下亲信之类的弟子。
乔觉看了看,进门之人大概都是一些罗酆山的耆宿以及同道中人前来捧场,还有本门的一些长老以及一众年轻的弟子。这位大师兄宫主不住和他们寒暄,满面春风,言笑奕奕,看来交游着实广阔。
乔觉脚步一停,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纣绝阴宫主送完了一个长老进殿,正欲移步,忽见乔觉走了过来,登时拉下了脸色,神色颇为不悦。
乔觉微微施礼道:“大师兄好。”
纣绝阴宫主冷冷一笑,道:“乔师弟客气了。乔师弟此次是代表我主宫门下参加大会,希望师弟你好好努力,别丢了咱们纣绝阴宫的脸!”
他这话中带有讥讽,乔觉怎能听不出来?他也不想和这位大师兄有什么争执,当下便即微微一笑,准备进殿。
忽听得旁边一个冷冷声音道:“你就是乔师叔?”言语冰冷,冷如寒霜。
乔觉微微一怔,转过了头,已看清出声之人正是那个站在这位大师兄身后的蓝衣女子。
却见这个女子不过十**岁年纪,一身蓝衣打扮,手执一柄蓝鞘长剑,面目清秀,五官绝美,身材玲珑,长发飘飘。可谓是个绝色美人,但面容上却是冰冷之极,使人望之生寒。
乔觉疑道:“我是姓乔,姑娘是大师兄门下弟子?”他见这个女子一直站在大师兄身后,又称自己为师叔,便作出如此猜测。
那蓝衣女子依旧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沉声道:“原来你真是乔师叔。”
她这一口一个师叔叫得如此干脆,但乔觉却听不出一分敬长之意,他本来也比这女子大不了一两岁,对这些师门辈分也不是很在意,此刻既已确定她是大师兄弟子,当下也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便出声道:“姑娘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进殿了,少陪了。”说罢,踏出右腿,就要入殿。
一旁的纣绝阴宫主忽道:“她是我门下的弟子,叫钟离霜。”
而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一旁的那个女子,道:“离霜啊,你记好了,这位,就是挤掉你比试资格的乔师叔,今日乔师叔的比试,你可一定要过去,给乔师叔喝两句彩!”
话音刚落,乔觉迈出的右腿,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他这几日都在宫中,自然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名额是怎么来的。他听宫中弟子讲过,当日是帝尊亲自一锤定音让自己得到这最后的名额,而原本大师兄拟定的最后一人,正是这个叫钟离霜的女子。
他默默地回了回头,望着这个清冷的女子。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也抢了别人的东西。
原来此刻,他也成了牛仁。
原来这个世道,还有不公平!
而他,正是这个不公平的受益者。
从之前的受害者到现在的受益者,
他,只是变了一个角色。
可却深深地伤了其他人!
忽然,有一阵酸楚袭上他的心头,募地里,他身心莫名的一动,目光痴痴地瞧着这个全身寒意的女子。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声“师叔”的称呼,她叫得是那么冰冷,那么凄楚。
那个全身冰冷的女子,此刻面上寒意依旧,似乎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有一层离别的寒霜,笼罩其身。
她对着师父,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向着广场方向,走了过去。
那道蓝色的身影,在乔觉的心间,深深地留下了烙印!
那身影如此决绝,又是如此凄美,就像是离别的身影,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飞过去,拉过她的衣袖,对她说声,对不起。
可是,那个身影,早已远去。
他神色蓦然的望着那道离去的蓝色背影,良久不语..
纣绝阴宫主一声冷哼,竟是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向了殿内。
大门之上的他,终于还是叹了叹气。
他稍稍平复了心情,正欲进门,却发现,一直停在半空的右腿,此刻早已变得僵硬,一阵麻木感登时传遍全身。
他眉间一皱,立即凝神运气,忽忽间,腿上的麻木已被他强运道行,生生逼退。
腿上的麻木,道行能退,
但心头的麻木,怎么消退?
怎能消退?!!!
他强自挤出了一声苦笑,
唉,这个世道!
正自感慨间,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乔师叔,你还好么?”
这声音如此娴熟,又是如此亲切,像是久违了千万年般,终于再现耳旁。
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他迅速地转过了头,神色间已有笑意。
他对着身后来人,当先便是一拳捶向了他胸膛,道:“好小子,总算是回来了,出去一趟,倒是清瘦了不少!”
来人一声青蓝色道袍打扮,手执一把碧绿颜色的长剑剑鞘,神采飞扬,笑容满面,正是月前下山的清玄!
二人有三个多月未见,此刻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言两语过后,便即拉起了家常。
乔觉自从钟离霜走后就一直神色黯淡,此刻清玄及时赶回,这才面色转喜。
清玄也瞧见他之前神色落寞,便问及原因。
乔觉一一对他说了,心中对那个钟离霜师侄,仍有一丝过意不去。
清玄好言安慰,而后笑道:“既然木已成舟,也不用想那么多了。到时候在大会中好好证明自己,便是对钟师妹最大的弥补!”
乔觉点了点头,待看到他手中多了一把碧绿长剑,便猜想是他下山寻到的法宝,当下即问道:“你下山一趟,可是寻到了这柄宝剑?”
他见这剑鞘已是精致无比,猜想鞘内之剑必非凡品,是以以宝剑名之。
清玄笑了一笑,道:“正是,此剑是我从酆都枉死城外的积魂潭寻得,名曰“细雨腾空”,剑长三尺,剑身以九幽玄铁而铸,是九幽名剑之一,据说威力颇为强势,此次比武,正好试一试它的威力。”言语中倒是对这剑评价甚高,也不知是不是他王婆卖瓜。
乔觉微微一笑,他也看出这“细雨腾空剑”剑意森森,绝非凡品,看来得此宝剑,这位师侄更是如虎添翼了。
清玄又道:“乔师叔,你此次也要比试,你用何法宝呢?”
乔觉低声笑道:“我哪有什么法宝啊?我可没有你这般好运,能寻到这般神兵,我打算就用身边的这支石笔,上去将就着走个形式,这石笔你也是见过的。”
清玄闻言微微一怔,失声笑道:“就是那支从你上山以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的石笔?”
乔觉点了点头,回道:“除了它,我身上也没什么了。”
清玄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支石笔没抱什么希望。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师叔的道行进境缓慢,此次上场,多半是陪太子爷念书了。当下他也没作太多表示,拍了拍乔觉肩头,道:“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我相信师叔会好好表现的,我们一起加油!”
“好!一起加油!”乔觉一把握住了清玄伸过来的右手,发出了“豪言”。
二人正自互勉,忽听得殿内“铛铛”声响起,这声音气势磅礴,源远流长,长音不绝,回音阵阵,就连广场上数百名弟子的嘈杂声在此刻都被这响声盖了过去。乔觉听闻此音,身心一震,当真是有如天籁之音一般,触人心弦,让人沉醉。
一旁的清玄听闻此音却是神色微变,急声道:“这是“刑天钟”的钟声,帝尊正召唤参加比试的弟子集合呢,快,咱们赶紧入殿吧。”
乔觉兀自还沉浸在这清正纯和的天籁之音中,待听得清玄说道这是“刑天钟”声时,反问道:““刑天钟”是何物?”
清玄急拉着他手,直往殿内跑,“下次再跟你说吧,若是这钟声响三下,人还不到内殿,咱们就死定了,快!别磨蹭了,快走啊!”
乔觉听他说得郑重,当下也不敢再耽搁,便跟着他的身形,急往内殿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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