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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问我是不是教英语的老师。我说是的。对方说她家小孩现在初一,英语学得很吃力,问我能不能帮忙看一下能教好吗。我激动坏了,连连说,“可以可以,您看您孩子什么时间有空我们见面谈。”
“今天晚上可以吗?在哪里上课?”
“到我家可以吗?或者你家也可以。”
“你们没有上课的教室啊?”
“有上课地点不就可以了吗?”
“这样啊,那我们再考虑一下吧。”
对方把电话挂了。我脸通红。原来被人拒绝的滋味这么难受。这该如何是好?我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头脑这么简单,连上课地点这事居然都没有考虑到,以为像大学时教我妈妈客户的孩子一样,在阳台支个小黑板就能上课。当时是不收钱,家长一点不计较,可现在我指望挣钱养儿,人家家长自然就会有要求了。可是,难道我一个学生没招到就要先投资一个教室?我现在根本投资不起。
下午杨毅打电话问我,这两天怎么样,招到学生了吗?我哀叹了一声,他说,出来聊吧。
我抱着儿子跟他去小河沿岸的一个小茶馆喝茶。我一筹莫展,杨毅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回来前的斗志哪里去了?”
“掉马桶里去了。原来这事这么难搞。”
“慢慢来,好多老师业余开班都是因为有课内的资源,你没有这个优势,所以一开始比较艰难是正常的。我在台里帮你问着呢,你别急这会儿。”
“你听说过二十二条军规吗?”
“这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是没有教室就招不到学生,可是没有学生就没钱租教室!”
“我们合伙吧。我看好你。”
我抬头对他感激一笑,“你不用换着花样来帮我。我还欠着你钱没还清呢。”
“你还担心我担心你赖账跑路不成?”
“你玩绕口令哦...我心里有想法了,你不用替我担心。你跟尹薇的事怎么说了?怎么没看到她回来?”
“唉!一时半会回不来了。D市城市频道的新闻女主播出事了,她顶了上去,这一上去就不是一天两天就撤下来的。”
“撤下来干嘛?多好的事啊!她可算是出头了,你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啊!”
“我当然为她高兴了,可是她现在忙得要命,我和她的事又悬了...”
看他有些郁郁的样子,我把脸凑到他面前,说,“打起精神来!你们夫妻一场,后来又重归于好,说明她对你是有真感情!你现在首先要对自己有信心,其次,不要再胡思乱想去误会她了。两个人能有这样的感情不容易...”
这时,我看到杨毅妈妈出现在他身后,赶紧把脸拿开,对他妈妈说,“阿姨好!”
阿姨脸色阴沉,勉强向我点点头。杨毅转身,“妈,你怎么来了?”
“我顺路经过,你跟我回去,家里有急事。”
“什么事啊?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你跟我走就是了!”
我的自尊心被刺痛了,但是很认真的对杨毅说,“快跟阿姨回去,我没大事,别担心我。”
杨毅跟他妈妈走了。我坐在那里无限感慨,去年还对我赞不绝口的阿姨现在对我的态度成了这样。看来我打折处理也卖不出去了。
我抱着孩子默默的回家,强颜欢笑的逗着儿子,渐渐平复心情。没过多久,门铃响了,杨毅又到我们家来了。我妈打开门一看是他,热情得要命,赶紧引座,泡茶,不住嘴的感谢他对我哥他们的帮助。杨毅说我来跟梓培说几句话。
“好的好的,你们聊...”我妈把孩子抱到房间去,还关上了门。我和杨毅面面相觑。
这世道颠倒过来了,去年我妈生怕我跟他待时间长了,现在恨不得清除所有的干扰让我们促膝长谈。
“刚才对不起了。”杨毅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什么事?干嘛道歉?”
“我妈刚才那个样子。”杨毅一脸的歉意。
其实这种事情越是道歉越是伤人。不过我不想让他过意不去,于是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说,“什么样子,我怎么没觉着什么...”
“你就装吧。”杨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我知道你快弹尽粮绝了,这卡你拿着...”
我赶紧推脱,拼命摇头。
杨毅把卡放在茶几上,“能用得上你就用,用不上就放里面,反正...”
“反正我得欠你个人情是吧?”
“你要这么想也行。反正你已经欠着我人情了。你要还不上,等我干儿子长大了加倍还给我!”
我再无言辞。
见我不再推辞,他起身告辞。我妈听到关门声从里间出来,问“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干嘛不留他吃个晚饭啊?”
“妈,你别瞎忙。人家大忙人,过来谈点事,谈完了还不走吧?”说完我怕我妈再八卦,赶紧抢过儿子去了卧室。
晚饭时我爸沉着个脸回来了,跟他说话也不理,直接去了厨房跟我妈说话。我忙着摆碗摆菜的也就没理睬他。吃饭时,我提出来一个想法,我想搬到老房子去住。
“什么?”爸妈同时抬头。
“我想收拾收拾,布置个房间出来上课。”
“你还真来劲了是吧?”爸爸把筷子一摔,“你是嫌家里是养不活你,是不是?”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难道要我直接告诉你我下午买完一听奶粉之后现在几乎身无分文?难道要我张嘴问要你要生活费?
这时我爸从口袋里摸出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说,“你要是没钱了先拿着花。我正给你找工作,你别在外面闹那么大动静!”说完他竟然起身,饭都不吃,下楼去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简直莫名其妙!
我对我妈说,“妈,我上课是正正当当的工作挣钱,又不偷又不抢,为什么爸要生那么大气呢?”
“他这是老脸挂不住啊!这街坊邻居都以为你在外企上班,工作好待遇好,人家都羡慕着,你现在工作没了突然跑回来,我们都不敢跟人提,你自己倒大街小巷的闹腾,你叫他怎么跟人家解释?”
“有必要跟谁解释啊!总归会让人知道的啊!早一天晚一天,总是要出去见人的啊!
“让你不出门也不现实,但是你能在家呆着,就最好在家呆着。这家里也不是没事干,这么小两个孩子,我和你爸也照顾不过来...”
“我搬过去肯定会把小杨梅带着,你们放心,不会留在这边拖累你们的...”我心下难过,说话有点冲。我妈接不上话,气得去沙发上坐着去了。我干脆抱着儿子到房间去了。坐在床沿上,我掉下泪来。原以为能无缝开启娘家生活模式,原来竟造成了这么大的嫌隙。被娘家人嫌弃,这是多大的耻辱?我干嘛要回来?我应该死在外面也不回来!惹急了我立刻走人!
换成一年前的我,这种事情我还真做得出来。可是现在我变了,经过了一年的反思,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管心性多强,都要懂得向这个世界妥协,而妥协的第一步就是去理解身边的亲人,第二步就是,承认自己在亲人眼里的软弱。一直以来驱使我无情无义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尊心,这个自尊心撺掇着我始终认为自己无依无靠,也可以无依无靠。现在,现实给了我深刻的提醒,我必须向父母低头,保全他们的尊严,保全我身后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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