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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跟人交朋友。
17岁的生日我还收到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上面写着:你为何不做喧嚣星辰中的一颗,要做那颗寂寥清冷的月亮。
当时年龄小,没觉得矫情,只是在心里去争辩和解释。我想,是因为缺少疼爱吧。我借用陈文非的解释。
可是现在我已经有疼爱我的人。
期末考试逐渐逼近,进高中的第一次考试,谁也不想考砸,尤其是我,突然有一种想要优秀起来的决心,我想让我喜欢的人分享我的成功,让喜欢我的人为我感到骄傲。于是每天玩命的记化学分子式和物理公式,还让我爸在出差的时候顺便买回来厚厚的参考书,每天学习到深夜半夜。大本大本的草稿纸被我写得密密麻麻。爸妈天天喜笑颜开,全家人其乐融融。我们家的氛围达到了空前的和睦。连我哥都消停了,好长时间没离家出去惹事。不过我知道那不是因为我。
贾芸依旧每天跟男生嘻哈打闹,身边的护花使者依旧你唱罢我登场。我纳闷的问她,“你和那些‘男朋友’们怎么算谈了,怎么又算吹了?”
贾芸笑嘻嘻的,“我点头就是谈了,我摇头就是吹了。”
“男的不同意怎么办?”
“就心碎呗,伤心呗,带着伤口追下一个呗。”
“你真是没良心啊!”
“那怎么办?他们自己追上门来的,我都挺喜欢的。”
“你不担心有人会伤了你的心?那时候怎么办?”
“要真有人能伤到我的心就好了。可惜我们学校的男生都太没劲了。”
“你是想当个压寨夫人才过瘾是吧?校门口那群混混,都说自己是黑社会的,你找他们引见一下他们的老大!”
“还真是哎,还是你脑子好使。”
“你还当真的了啊。”
我应该替我哥感到难过的,但一想到他对我的种种“不疼爱”,我幸灾乐祸。
疼爱的标准是什么呢?我要的不多。杜鸿阳一声宝贝让我感觉拥有了全世界。在校园里单单往高三楼一望,我就满心欢喜。补习班教室在三楼最末一间,上面时常站着一些人影,我身在几百米之外也能瞬间准确判断他是否站在其中。每日在大操场的课间操是我最盼望的时刻,我相信他也能在密密麻麻的横竖阡陌中找到我,我很认真的做每一个动作,手抬平,腿伸直,我要让他看到一个完美的我。班里女生不多,贾芸就站我前面,有时看看楼上又回过头看看我,我目不斜视动作标准,笑得不行,“你怎么跟打鸡血似的?”我不理她,她继续揶揄,“爱的新能量,可歌可泣。”
做完操,我们慢腾腾的回教室,穿过教室外的走廊时,成排男生行注目礼,我们旁若无人,自顾谈笑。不知多少男生为我们倾倒,一发不可收拾。
渐渐的,我从无人问津到开始收到情书。贾芸轻车熟路的批阅,而我坚决为伊人守身如玉,绝不“点头”。贾芸为我的忠贞所折服,终日念叨“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期末考试之前的周六中午,我和贾芸照例单食堂吃饭。杜鸿阳没来。陈文非告诉我们他回D市了。我愕然,为什么?
“他说他得回去参加期末考试,比较一下在他们学校的排名。”
“他们学校!”我这时猛然醒悟:他并不属于我的世界,只是一个个下乡知青,只做短暂停留便要回城,我只是歌里唱的小芳。任凭我地老天荒想入非非,只怕弹指一挥便成故人。我当时就凄惶起来,当即就有些担心他这一走就突然不回来。
“怎么?这事也生气?小别胜新婚你不懂啊!”
“滚!”
“你们复习得怎么样了?”陈文非淡淡的转移话题。
“她呀,他要当学霸!”贾芸抢着说,“一天到晚不是背就算。青春短暂,暴殄天物!”
“哪有,我爸管得严,考差了过不好年。”我慌乱解释。
“是得好好加油,落榜的滋味不好受,”陈文非第一次提及高考失败的事,但表情平淡。
“还是我自由,山高皇帝远,老妈管不了我,”贾芸得意忘形。
还真是羡慕她,我这天天三点一线,早请示晚汇报的,哪有机会郎情妾意花前月下?
“明天下午我们出去放松一下吧,”贾芸提议,“我们一起去滑冰。”
学校附近有个溜冰场,那是地痞流氓集结地,像我这样的良家女子岂能出入那种是非之地!于是我拒绝了。贾芸不悦,向我翻白眼,抓着陈文非说,“你陪我去好不好?”
文非是个好脾气人,看得出他不想去,但还是同意了。
星期天下午,我洗澡洗头,换了身衣服,感觉通体舒适,回到房间,把水晶项链戴到毛衣里面。堵物思人,我从抽屉下面的隔板抠出我的日记本,翻看,回忆,然后提笔:
为什么你回家不跟我说一声?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就消失了。我应该怎么做?你不在的感觉真不好。高考之后,你走了我怎么办?
当时真没想到一语成谶,我们的结局真的是不告而别,生死两茫茫。
写完那几行字之后,我把日记本重新塞回夹缝,又从抽屉最里边摸出一个缠好的布团,解出裹在里面的手表。还是沉甸甸的感觉。细腻的表面有一种安静的光泽,金色的表链摸上去柔韧光滑。虽然对手表的品牌和价格我没有一点概念,但我相信这块一定是块很贵。后来有问起过杜鸿阳,他说是台湾的亲戚探亲时送给他的,具体价格他也不清楚。
我来回摩挲着那块表,思绪飘忽。这时房间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我哥冲了进来,“贾芸跟人打架了!”
我慌忙收起手表,穿了外套跟我哥一路狂奔。
到了溜冰场,看见贾芸披头散发的站在一张台球桌上,左手拿着一根台球杆,右手抓颗台球子,疯子似的俯视围攻的流氓。看见我哥来了,大喊,“哥,救我!快,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我哥冲上去揪了一个一拳打翻,旁边的人赶紧回应,刚要出手,突然收住,“哎呀梅哥,梅哥,是你呀!”个个停手,纷纷抱拳,“都认识的都认识的。”
我哥理都不理,把他们推开,去扶贾芸下来,贾芸一个惯性扑到我哥怀里嚎啕大哭。
几个混混反应过来赶紧递烟,纷纷道歉,“是梅哥的老妞儿哦,对不起对不起,误会误会。我们也不是真要动手,就是吓吓她,你看她把我们一个兄弟眼睛都打肿了…”
“滚!”
第一次见我哥外面的威风,我肃然起敬。然后我才反应过来,“陈文非呢?”
贾芸浑身发抖,哭得话都说不请了,“文非被他们打死了…”
“什么!?”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怎么可能!我四处扫视,溜冰场中间果然躺了个人,其他滑冰客都躲在栏杆边远远张望。直感觉五雷轰顶,我冲了过去。
是文非,他躺在水泥地上,满身尘土,但是还在动,我大喜,捧着他的脸喊他的名字。他脸颊紫了,嘴角渗血,缓缓的睁开眼,“你怎么来了,贾芸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怎么样,伤骨头了吗?伤内脏了吗?”
“身上还好,刚才被人打了头,有点晕。”
我伸手到头发里摸索,后脑勺鼓起来一个鹅蛋大的包!这群畜生!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惊吓,我的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陈文非抬手给我擦眼泪,“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扶我起来吧。”
贾芸也扑了过来,一看我们俩在说话,立刻破涕为笑了。
我们一起把他扶了起来,他身子晃了晃,问我,“这就是你哥?”
我哥冷冷的站在一边。如果贾芸不在的话,我猜他会上来把陈文非一脚踢翻。
陈文非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有个好妹妹,对她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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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非伤情并无大碍,吃饭睡觉受了些罪,坚持着参加了期末考试。不过他们天天都在考,也就不怎么当回事了。等杜鸿阳回来,这场血站已经变成贾芸眉飞色舞的谈资了。
陈文非有些深不可测,由于我和杜鸿阳关系升级,我们都觉得他和贾芸应该自动组合成一对,可不管贾芸怎么朝三暮四他一点不以为意。贾芸说陈文非还真是她的菜,可他太沉得住气了,百般暗示无动于衷,贾芸实在耐心有限,于是很快就移情别恋了。我挺为陈文非感到庆幸的,不然落到贾芸手里定是始乱终弃不得善终。经过这次舍身救美陈文非也并无邀功请赏的动静,贾芸只好死心,不停描绘我哥的壮举,一副压寨夫人的样子。我瞄瞄陈文非,撇撇嘴:难道我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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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在即,杜鸿阳、陈文非、贾芸都要回到D市,我生命中第一次有了难分难舍的人。
分开前一夜,依然在操场边的玉兰树下,我把手表交还给杜鸿阳。当我把表放到他手里时,他顺势把我拉入怀里。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不知所措,浑身僵硬,本能的抵抗着。他察觉到了我的紧张,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巨大的幸福将我吞没,让我迷醉。我的手攥着他的衣袖,心里无力的念着,“不可以这样子,不可以这样子...”可是他身上好好闻,有淡淡的烟丝味,耳垂下有一股奇妙的香味,让我变得柔软。杜鸿阳搂着温香软玉,俯下来深深吻住。一波接一波刺激袭来,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一颗柔韧香甜的草莓滑入嘴里,好美妙。天上的星星再也不是之前那些星星,眼前的树也不再是之前那些树,时间仿佛在飞逝又仿佛停止了。当他抽回舌头放开我时,之前的那个世界,我再也回不去了。
“宝贝,等我回来!”
我温顺的点点头,咬着嘴唇,“你可不可以...像我想你一样想我...”
“你说呢?”
“一个男孩子想女孩子是怎么样的?”
“以后你会明白的。你告诉我你会怎么想我?”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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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时我依然心襟荡漾,镜子里出现一张光彩逼人的脸。躺在床上时,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会怀孕吗?
天哪!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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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杜鸿阳的姐姐开车到学校来接他,陈文非跟他一起走。看着他们在楼下忙进忙出,我躲在贾芸宿舍的窗帘后泪眼朦胧。
汽车开出视野,我已经泪流满面。贾芸递过来一张纸巾,怅然的说,“我还真羡慕你,有个可以动真心的人。”
“贾芸,”我依然望着楼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我转过身迟疑了一阵,“你不许笑我。”
“烦!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他昨天晚上,”我吞吐难言,“亲了我一下...”
“哦呵,手真快的呵,”贾芸兴趣大增,“说说,感觉如何?”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说,”我羞愧难当,“我就想问一下...我会不会...怀孕...”
“我的姐姐啊,你今年几岁啊,幼儿园毕业了吗?”贾芸吃吃的笑,“你们没上过生理卫生课吗?”
“老师发书给我们的,还考试的,但是我没看,看也看不懂,考试之前老师勾了重点的,”我急切的解释,“我妈也不跟我讲那些。”
“你认定我一定懂?”
“你们大城市的不是都很开放吗?”
“哪有你开放啊,这才第一个男朋友就给他亲了!”
“你快说啊,到底会不会怀孕?”
“电视你没看过啊!要是亲个嘴就怀孕的话,满大街都是大肚子!放心吧,不会的。”
我松了口气。然后好奇的问贾芸,“你跟你那些男朋友在一起都做些什么?也...?”
“想都别想?这些细伢子,给个名分就够了,别的想都别想,我得留给那个真正让我动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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