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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后,草草用了午饭,苏沐满脑子皆是说书人嘴下的刀剑光影,他独自一人回到房里,叔父要去交易掉带来的货物,没有几个时辰是回不来的。将门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脑中那些神魔志异依旧挥之不去,一口将茶饮尽,他无神地盯着窗外,幻想自己飞天遁地,排山倒海的英姿,不知不觉有些倦了,也不脱鞋子,倒下便睡着了。
恍惚中,他来到了一片瑰丽的世界,整个空间好像被雾气填满,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他张目四顾,试图找到别的景物,苏沐小心翼翼地漫步在雾海中,猛然间听到一声啼鸣,他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两三白鹤来回跳跃,似是在玩耍嬉戏,偶尔引颈长鸣,声音清冽,一股出尘的气息弥漫在雾气中。
苏沐一愣,随即满心欢喜,莫非这是仙界?苏沐有些兴奋地搓搓手,慢慢靠近过去,没走几步,苏沐便停下了,那两三白鹤斜睨苏沐,长嘴发出几声啼叫,苏沐正要再接近几步,个头最大的那只忽然打开了双翼,对着苏沐狠狠一扇,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苏沐猛然睁开双眼,发现原来是黄粱一梦。
他缓缓坐起,定了定神,看了窗外的日头,怕是小睡了几个时辰。他回味梦中的情景片刻,呆坐片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直背脊,随手关上窗户,便起身下床,正要给自己倒杯凉茶时,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是谁?”苏沐看了一眼房门问道。
“沐哥儿,该回镇了。”门外传来他叔父的声音。
苏沐闻言答应了一声,将东西随意收拾下,下楼与众人会和。这次随行的算上苏沐一共七个人,五个人是家中丁户,颇有几分勇力,那几个丁户见到苏沐皆是恭敬问好,苏沐也一一回礼,苏家行商自然是要带上几个丁户护卫的,一是如此近的距离没必要请那些专业保镖来护卫,二是知根知底,也少些麻烦。
苏沐见到了他叔父,口中随意问道:“此次交易顺利吗?”
他叔父闻言哈哈一笑:“沐哥儿总算是关心起家中事了。此次交易随有些曲折,但也算顺利。这生意之事一直由我掌管,你如今大了,是时候学上一点了,待回去我便教你。”
苏沐闻言心中泛苦,他并不喜欢做生意,但家中只有他这一根独苗,自己叔父生的又都是妹子,他就算千不愿万不愿也无法推脱,当下只是点头,又想问叔父交易中发生了什么曲折,可叔父却去与丁户架马车准备上路了。苏沐看了看天色,索性也招呼着剩下的随人,将物品搬上马车。不多时,一行七人便伴随着快要西沉的金乌,踏着碎落一地的橘色光芒,走上归途。
苏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地不知行了多久,看天色怕是到了戌时,料想此时该休憩一番等天亮再走。他探出脑袋对着另一辆马车中的叔父喊道:“叔父,是不是该歇息了?”
他叔父闻言掀开布帘,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后摇了摇头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有片林子,在这停下不太妥当,且再走几里吧。”
苏沐循着指引看去,果然有片林子,皎月笼罩下的密林,透着一股子阴森,他轻轻打了个寒战,将脑袋缩回车里。又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车外传来一声呼喊,正闭目养神的苏沐心下一沉,猛地将双眼张开,马车也随着那声呼喊停了下来,停得并不稳当,苏沐知道,大概是碰上歹人了,他连忙从包中摸出一把匕首,掀开了布帘。只见原本宽阔的黄土路中央被一块巨石挡住,负责驾车的丁户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绕过大石。
苏沐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他的叔叔,只见他的叔叔眉头紧锁,不安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夜色浓得像是晕在水中的墨,天上的皎月不知何时也藏进了云中,四周除了一行人粗重的喘息声外,连原本喧闹的虫鸣声也没有。
苏沐使尽咽了咽口水,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下意识地看了叔叔一眼,他叔父察觉到了苏沐的目光,微微一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从怀里掏出了大把银票,想了想将一大半分出,走到苏沐面前,递给他道:“这些银票你且收好。”
苏沐不解,还未说话,只听他叔叔又道:“怕是碰到歹人了,若是银钱可以解决最好,但为防万一,你带着一半的银票且逃脱了去。现在他们还未曾出来,料想还在观望,到时再走就来不及了,你且从坡下的河边走,情况不妙你便跳河,叔父知道你会水。”
苏沐闻言大惊道:“那叔父呢?我们一同走吧。”他叔父未等他将话说完,便拍了拍苏沐的肩膀道:“沐哥儿,一起走目标太大了,再说这是为防万一,对方还不一定非要害人性命。我苏百鸣行走江湖多年,要我抛下追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我怕是做不出那等事来,再说若是这些歹人收了钱财便放过我等呢?你且去,你是苏家独苗,莫要丢了性命,快去!”
苏沐还想说些什么,但话未说出,便被苏百鸣的眼神制止,他只能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银票胡乱揣在胸前,便跳下马车往河边跑去,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苏百鸣,只见苏百鸣挥了挥手,抽出随身武器,藏在袖里,又跳上马车,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苏沐强迫自己不流泪,他只是一直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他精疲力尽,他终于来到了河边,那是金水河,苏沐只要沿着金水河下游走去就能返家,他一遍一遍地祈祷苏百鸣安然无恙,步伐沉重地往归途跑去。
天色渐渐亮了,苏沐弯着腰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河边,走了大半夜,他实在走不动了,一路上,他还特意绕了路,他不是没想过索性找一藏身所,但不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让他更是不知所措,他来不及奇怪为什么劫道的会用猎犬来找人,对方很明显已经知道了有漏网之鱼,苏拜鸣怕也是凶多吉少,但他来不及多想,只能不停地逃,直到精疲力竭。
苏沐蹲在水中,靠在河床沿,全身裹满泥浆,狠狠地喘息着,不时抬头望着来路,气息刚喘顺,忽然远处听到一阵犬吠,苏沐大惊失色,就算全身裹着泥土也瞒不过狗鼻子吗?他小心翼翼地俯起身来,偷眼向着河岸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骑着马牵着两条大黑狗,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行来,苏沐慌忙缩头,不声不响地将整个人藏进水里,对方有马,尽管水流不急,他也是决计无法逃脱的,只能祈祷对方没有察觉。
苏沐并未游走,他也实在游不走了,他悄悄往来路游了一段,想着能藏在对方的后头,可这时岸边却传来了说话声,苏沐心中一动,或许能探得叔父的消息,于是他悄悄游向黑衣人的方向,刚要侧耳顷听,却什么也无法听到,他颤抖着抬头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正抱胸冷笑地看着苏沐,那两只大犬托着长舌,也对着苏沐大声吼叫,这时,黑衣人后走出了一个人,拿着朴刀,蹲在苏沐头上,那是苏沐绝对不会想到的人,那便是随行的丁户赵二。
此时他忘了害怕,也停止了颤抖,只是难以置信地,只是怔怔地盯着赵二,直到赵二不自在地道:“苏百鸣已经去了,你若是识相便将银票拿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苏沐闻言只是木然,他忽然惨然一笑,半夜的奔波让他双目布满血丝,他似乎是龇了龇牙,歪了歪脑袋,深深地看了赵二一眼,轻舒口气,便低下从怀中取出银票,那银票涂了特殊的东西,入水并不会被浸烂,他又抬头盯着赵二,他从他眼里看见了不加掩饰的贪婪,然后缓缓将银票握在在手中,沙哑着问道:“苏家你待不薄,叔父待你不薄,只为这个?”说着他晃了晃银票。
赵二哈哈一笑,带着疯狂地看着苏沐手中之物只是冷笑:“苏家待我不薄?苏家能给我什么?我赵二这辈子只配当个丁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苏家这辈子都给不了我富贵!少主将银票拿来,小人给你一个痛快。”
苏沐木然地勾了勾嘴角,人心如蛇,永远都是贪心不足,他似乎是叹了口气,道:“你要?那便给你!”说完狠狠将银票向着赵二掷去,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消失不见。赵二等人手忙脚乱地将银票收好,见苏沐想逃,纷纷跳入水中追寻。
苏沐拼尽全力地游着,可他太过疲劳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忽然左腿一阵痉挛,这要命的时候竟然抽筋了,苏沐心中一沉,只是不甘地看了眼日出后湛蓝的天空,解脱似的笑了笑,水花渐渐没过眼睛,他来不及嘴角闭眼,便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赵二等人见状大喜,加快速度向着苏沐游去,赵二知道只要结果了苏沐,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地享受生活,但他并没有看见的是同伴眼里的寒意。他一马当先,将刀用嘴叼着,眼神饿狼般地看着沉在水中的苏沐,心中默念着无毒不丈夫。而这时,他的眼神却变了,那污浊不堪的眼中满是惶恐,刺目的白光,像是要净化他污秽的双眼,它惊心动魄地在苏沐的胸口绽放,那光是如此炫目,那光是如此耀眼!那是他这辈子没有见过的炽烈,他呆立原地,只是不知所措地揉着被刺痛的双眼。不久,光渐渐熄了,赵二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目,只见那并不湍急的水中,哪里还有苏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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