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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蹭蹭——
一阵凌乱脚步声夹杂粗重喘气声由远及近传来，一帮人正为古董发掘事业披星戴月积极奔走。
“豹哥，前面就到骊山脚下了。”老四腿长眼尖，及时播报路况。
“好！咱们找个地方潜伏起来。”豹哥双手叉腰往四下瞧，瞧了半天忍不住粗口骂道，“奶奶的乌七八黑什么也看不见，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老三摸出手机，点亮屏幕晃了晃：“豹哥，我这有——”
“快他妈关上！”
老三刚开口即被豹哥打断，只听他恨铁不成钢嚷嚷道：“专业！专业！干咱们这一行要讲素质、讲技术，懂不懂？你手机这么一晃被人看见咋办？咱还潜伏个屁！”
“是是，豹哥。”老四谄笑认错，把手机又揣回口袋。
不远处一直猫着腰艰苦寻找的刘七，压着嗓子喊道：“豹哥，这儿有条沟，可以藏身。”
众人听闻，挪步过去。
果然，一条黑乎乎的深沟侧卧路旁。
沟内荆条交错杂草丛生，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就是它了，咱们晚上就藏这儿，那小子要是出山肯定从这儿路过。”豹哥阴笑道，“到时，咱们直接把他干掉。”
“豹哥，要是他白天出来呢？”老三询问。
“白天？”豹哥呼哧啐一口浓痰，随后故弄玄虚道，“白天来这里旅游的人多，咱们就不能硬抢了，只能智取。”
“豹哥，看来您已经有了妙计？”几个小弟来了兴趣。
“没两下子，怎么当你们大哥？”豹哥左右压压脑袋嘎嘣嘎嘣直响，随后道出内中玄机，“要是他白天下山，等出了山门口，咱们几个就跟上去。”
“老四你身高臂长，到时你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假装说‘大哥，猜猜我是哪里人’，然后老三老七你们就趁机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我就上去把手环给撸下来。得手之后，咱们四个往不同方向跑，让他不知道追谁，咱们最后到土屋集合。”
“完了，你们知道那小子会说什么吗？”豹哥得意洋洋，似乎胜券在握。
“没了手环，他还能说什么？”众人期待答案。
一嘴阴阳怪气的四川话从豹哥肥厚的嘴唇里喷薄而出：“我顶你个肺！”
噗嗤，哈哈！
说完，豹哥顿然爆笑，完全沉浸在自我营造的虚幻剧情中。
“——”仨小弟满头黑线，这他妈是疯狂的石头啊。
虽有所不屑，但在大哥面前还得保持低调，于是三小弟纷纷附和点赞：“牛逼牛逼，豹哥思想真牛逼！”
“豹哥，探墓鼠传回的视频里好像说那小子叫向飞还是新任观主。要是观主的话，咱们几个能把他摁住吗？是不是得提防着点？”刘七就感觉那小子不那么容易对付，要不他怎么能发现老鼠肚子膨胀并快速从老道手里抢过来甩出去呢？
“是啊是啊。”老三老四在一旁附和。
“呵！仗还没打就给敌人长威风？四个大老爷们对付一个臭道士怎么这么耸啊？我他妈那15万怎么办？昂？”豹哥情绪波动，他竖起右手食指对着几个小弟说落道，“这次要是拿到白乙手环，随便找个买家一卖，够咱们吃一辈子的。想想那美好的未来，想想那些香车美女、香槟雪茄、香包别墅，你们还怕什么？！昂？”
“听说白乙观观主都会打太极——”老四懦声如蚊。
“会打太极？”豹哥听闻一个愣神，旋即豪气干云道，“他会太极又能怎样？不就一急支糖浆吗？老子喝了它！”
“——”三个小弟就佩服得五体头地。
豹哥平常电视广告看得多一些，各种饮料喝得多一些，所以大脑思维也跳跃一些。
突然，前方冒出几条光柱朝这边扫来。
“不好！有人！快进沟！”
豹哥一声令下，众人便哧溜哧溜滑落沟内深埋草丛之中，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只见远处走来四五个人的样子，个个手拿电筒四处照射，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难道他们也为白乙手环而来？太他妈嚣张了吧——弟兄们都藏好哈，看看他们到底是干嘛的——”豹哥边说边翻身，突然“哎呀”哀嚎起来。
“怎么啦？豹哥！”众人关切问道。
“裤裆里的玩意被什么玩意硌到啦，真鸡巴痛啊——”豹哥声音凄厉无比，就感觉一个圆圆硬硬毛糙糙的东西正顶在自己胯下，把小弟弟硌地生疼。
于是，他腾出右手往裤裆深处慢伸过去，摸索一番后脸都绿了，身体颤栗不停。
“豹哥怎么啦豹哥，怎么不说话了？”正值深夜，大伙看不见豹哥的肢体变化。
“…尼…玛…”豹哥声音慢而颤抖，似野鬼附体邪气压身，“…裤裆下面…有颗…人头…”
人头！
人头！
人头！
话音虽小，但话尾两个大字赫然充满每个人的大脑，众人神经刷得一下紧绷起来。
“吴所长，咱们还得找多久？”电筒人群中有人冒出一句。
人群中有人回应道：“别急慢慢找，直到找到为止——哎，前面有条沟，咱们过去看看！”
众人离黑沟越来越近。
“豹哥，好像是警察，怎么办？”事态紧急，老三急促询问。
“我知道，上回蹲局子就是他们抓的我。”豹哥脱掉上衣刷刷刷把人头包了起来，最后包成一个圆形包裹，“奶奶的，人头上沾满我的手印，现在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估计尸体就在附近，咱们快走，要不他妈得还得蹲局子！”
说完，几个人猫着腰从深沟窜出，沿着原路蹭蹭蹭奔跑而去。
“吴所，前面有人！”
话音落毕，手电光柱齐刷刷打在奔跑者的后背上。
“站住！”
“站住！”
“站住！”
见后面有人呼喊，四个人呼哧呼哧奔跑得就更欢了。
四人边跑边喘着粗气对话：
“豹哥，要不自首吧，反正人也不是你杀的——”
“上面都是我的手印，谁他妈能说清楚啊——”
“豹哥，那白乙手环怎么办——”
“手环是别想了，咱回去把视频拷u盘里去卖那小子的信息，我还不信其他道观对这个不感兴趣——”
“豹哥，他们还在后面追，咱们要跑到哪儿啊——”
“咱们先回土屋收拾一下，收拾完就去火车站买票到外地躲躲——”
“哎我说，你们几个谁帮我拿一下人头？”
“——”
几个小弟就跑得一个比一个飞快，把豹哥甩在了后面！
“我顶你们个肺啊！”
…………
………
……
旭日初升，朝霞万丈。
一蓬头少年正沐浴阳光从冲霄云梯下山而来，步伐矫健体态轻盈活力四射，两脚似乎蕴藏着使不完的劲儿。
少年左腕佩戴一个白色手环，手环之上奇纹密布。脖颈之上套着一个玉观音，黛绿透明温润无比，随着少年下山的节奏颠来晃去翻来覆去，不时显出背面刻着的“向飞”两字。
走完8137个台阶，少年两脚并拢做出立正的姿势，喃喃自语道：“这次下山意义非凡不同以往，为表达纪念，我是先迈左脚呢还是右脚呢？”
思忖半天无果后，少年一个高跳——
跃起，滞空，下落，双脚同时着地！
随后，少年嘴角不由牵起一弯夸张的弧度，眉宇间尽是自鸣得意：“老子出山，就得与众不同！”
接着，少年双脚并拢又往前蹦了起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
十几步后，少年还是选择放弃，变回正常走路步伐，不忘自嘲一番：“唉！罢了罢了，与众不同太耗费体力，还是好好走路吧。”
新鲜泥土，一路芬芳。
行走乡间小路上，每一脚踩下去，都能感受到泥土的松嫩柔软，都能在泥土中刻下一个坚实有力的脚印。
诸多脚印连点成线，通往山村一处破旧院落。
只见那院墙上青草丛生，正房屋顶上两柱马尾草傲然挺立。
咚咚咚——
少年敲响院落木门。
嘎吱——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满脸倦怠之色，眼睛浑浊发黄毫无精神，整个一个丢掉灵魂的人。
“小道士，您来啦，进来吧。”中年人开口说道。
“我准备出趟远门，走之前顺便来看看您。”少年迈步而入。
院子角落里青苔浸染杂草一片，堂屋穷徒四壁陈设出奇简陋，一桌一床几个马扎而已。
堂屋室内仍保留着原生态的土墙装饰，一条条雷电型裂纹蔓延整个墙体。
堂屋正中墙面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得奖人都写着同一个名字：姬亮亮。
奖状一旁悬挂着一张全家福合影，合影照片镶嵌在红色镜框内显得格外精致。
少年走上前去，和照片中的三口人默默对视良久。
“都走了，都走了，都走了——”中年人似丧失知觉，麻木重复道。
“亮亮还没走，他还活着，只是活在别人的身体里。”少年温声劝到，“只要亮亮器官所在的身体快乐，亮亮就是快乐的。您可以去看看他，哪怕是别人的身体。”
“不去啦不去啦不去啦——”中年人只是麻木地摇头。
似乎想起什么，他转身走到墙角打开黑色木柜，从取出一样东西。
“家里的玉米还要收，亮亮他姥姥姥爷还需要人照顾，我是出不了门了。”中年人边说边层层揭开手里拿着的手帕，打开后是一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这是我把亮亮捐献后，器官捐赠中心给我的卡片。他们说用这张卡片可以登录捐赠系统，就能查到受赠人的信息。”
“小道士，我把这张卡片就交给你吧。你要有时间帮我查查，帮我拍几张受赠人的照片给我寄回来。”中年人回头看看墙上的全家福，声音颤抖地说道，“要是能看到那些受赠人的照片，我就知足啦。”
“您放心，您的愿望我一定帮您实现。”少年将卡片接过来掂了掂，亦轻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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