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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大米！”
孙大富抓了一把大米出来，“南部水乡乃是鱼米之乡，最好做的生意不是卖鱼就是卖米，我打听了一下最近的行情，米价还算稳定，本着薄利多销的原则，还是有的赚头。”
果不其然，在二人闲谈间，一位老奶奶提着口袋，颤颤巍巍的走到店门前，冲孙大富笑呵呵的道：“小老板，我还要买你的米。”
孙大富哈哈笑着，笑容格外纯洁，他取过老奶奶的口袋，道：“白大妈，这次还是买十斤？”
“不，买三十斤，听说米价要涨了。”老奶奶嗫嚅着两瓣唇，眼里闪烁着担忧的光芒。
“好，我给你称三十斤。”
孙大富取米过称，动作格外熟练，眨眼的功夫便搞定了一桩生意。
左飞注意到孙大富多给了老奶奶一斤多的米，还偷偷对老奶奶说：“虽然我这的米价和其他米店一样，但在斤重上，我绝对让您老不吃亏。”
老奶奶果然十分开心，又听到孙大富愿意帮她把米送到家，老奶奶已笑的合不拢嘴了。
一桩买卖做成，孙大富累的满头大汗，但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内心想必十分的开心舒畅，望着店铺内剩下的几袋米，对左飞道：“城里人吃米可快着呢，要不了三五天，我就把这些米全部卖光，然后我再随队出城去进购些米来。”
“随队？”左飞不解。
“左大哥有所不知，苏锦城以南万里良田都归富人所有，我们要想进购便宜点的米，只能到万里以外，为此许多米店组建了一支支车队，还有保镖随行。”
孙大富苦笑着道：“米价全由苏锦城里的富人掌控，说提价就提价，他们吃肉喝汤，我们只能辛苦点，到远一点的地方打打秋风。”
“万里良田，全部都是富人的？”左飞惊得面色一变，“那苏锦城外的座座村庄，靠种地活命的老百姓，他们吃什么？”
“左大哥，你是命里有福之人，尽管你出身在山里，但山高皇帝远，活的自在多了，比那些出生在良田沃土区的人要幸运千百倍。”
孙大富无奈的摇摇头，叹气道：“他们手里的土地早就被富豪强买去了，一出生就是一无所有，尽管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那里，但其实根本就无立锥之地。”
“不可能吧，那么多老百姓无地可种，靠什么养家糊口？”左飞心惊不已，高分低能的属性暴露无遗。
孙大富指了指街上的商贩、乞丐、三教九流等无业游荡人员，道：“他们全是无家可归的平民，有的人到苏锦城做起了小生意，有的人只能当乞丐或暴徒，至于大多数人……”
望着街口拥挤而吵闹，密度最大的那一群人，孙大富苦涩道：“他们在争抢着去做奴隶。”
“什么！”
左飞又一次傻掉了眼，他挠了挠耳朵，以为听错了什么。
“良田到了富人手里，自然需要人去种地和养护，许多平民百姓因此变成了佃户，种地缴租，但是，久而久之，没地种的平民太多，富人也不喜欢佃户，于是有人奇思妙想了一下，仿效上古时期，开始用奴隶种地。”
孙大富解释道：“同样是劳作一天，富人除了需要给奴隶管饭以外，啥也不用操心，比佃户便宜太多，而且无论怎么处置奴隶，都不会招来任何麻烦，于是用奴隶的富绅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只用奴隶。如此一来，想活命的老百姓，只能先卖身给富豪当奴隶，然后才能去种地。”
“卖身为奴！”左飞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把自家性命送到虎口之下？”
开国帝君常霸登基称皇时，曾下旨废除了农奴制，创造了天下无奴的第一王朝，然而，农奴消失后，家奴却仍然延续了下来。
富人家买几个使唤丫鬟，弄几个干家务重活的男仆，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只要是合乎律法的卖身为奴，完全没有受到丝毫限制。
事实上，使用奴仆最多最多的富豪，正式帝王之家。
而今，家奴下田种地，变相的成了农奴。
“那也没办法，平头老百姓，多是文不成武不就，这辈子也没啥太高期望，只要给富绅当家奴，好好干的话，不但一天三顿饭管饱，照样娶妻生子，还能拿到赏钱，基本和以前的平民没啥区别，甚至待遇更好一些。”
“当了奴隶，待遇还能更好？”
“对啊，如果佃户遇到灾荒年，收成不好，交不了租，自然就会负债，债上垒债，卖儿卖女也还不清，穷苦日子过得甚是凄惨，但如今他们只是奴隶，只管干活，收成不好也不用担心，最惨也就是一天三顿饭变成两顿而已。”
苦日子，是没有下限的！
反正大家怎么着都是苦，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痛痛快快的去当奴隶，苦的心安理得。
“世间居然有这种事情！”左飞感慨不已。
“是啊，现如今最热门的职业有两种，一是入宫当太监，一是给富豪当奴隶，大家争抢着去卖身，生怕落后一步。”
……
左飞打马折回，路过街口，他停了下来。
街口的一块空地上，立着一方长桌，许多男子争相着挤上桌上，脱掉上衣，把身体展示给一位位管家模样的人察看，若是谁体格健壮，立即就会被后者相中，价钱低廉到不用再谈，签字画押，一纸契约，从此为奴。
左飞亲眼看到一位男子卖了自身后，欢笑着跑到妻子和儿子面前，脸上浮现出极大的自豪，而他的家人也露出安心的笑容。
重回富人区，天光仿佛一下子变得灿烂起来，世界处处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美。
一个乞丐试图闯入这个繁华的世界，却立即被手持棍棒的官差抓住，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爆揍，昏死后，被扔进贫民窟的下水沟。
下水沟里，正浮动着从富人区涌流出来的屎和尿。
看着这一切，良久，左飞的心中猛然浮现出莫大的恐惧。
“进了帝守阁，前途无量，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好好学武，将来考上武状元，当官发大财，做人上人。”
这些听了无数的话语，对纯净如一张白纸的左飞而言，不过是一种激励的祝福，他从未认真想过，前途究竟代表什么，人上人又是什么玩意。
进入帝守阁，左飞拼命苦修，为了的是不辜负家人，也为了不让暗恋的高秋歆失望。
离开帝守阁，左飞进入金甲盟，只是想坦坦然然的赚钱，赚了钱，家人和他自己都能过上日子。
仅此，而已。
直到这一刻，左飞亲眼目睹世间之荒诞怪事，他才明白，何为前途，何为人上人。
“我一定要搏一份大好前途，做人上人。”
恐惧着，左飞紧纂起拳头，心潮澎湃，他从未像此刻般如此的渴望和贪婪，瞳孔深处涌动起无限野望，权力地位、荣华富贵、江山美人，他统统都想要。
一阵诡异的冷风出来，左飞的心骤然一寒，打开了一道口子。
透过那道口子，所能见到的是比黑夜更加黑暗的深渊，黑暗到能让人立刻联想到无间地狱的地步。
“唉……”
一声苍老是叹气，回荡在无底深渊里，仿佛是已沉睡恒久岁月的无上存在，在渐渐苏醒。
左飞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轻喝一声，快马加鞭地向醉香楼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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