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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啾啾的鸣叫声扰乱了薛岩的清梦,她翻了个身试图继续,那清脆的鸟鸣似在耳边,欢快愉悦,将她拉回了现实。咦?是谁把鸟笼挂到房里来了吗?她撑起身子转头看看,呀,哪里有什么鸟笼,分明是一只漂亮的蓝鹊,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正在她的梳妆盒边上下跳跃呢。
睡意顿消,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慢慢的靠上前去,想看个究竟。那小家伙机灵的很,一直歪着脑袋左顾右盼的,看到她来,“扑哧”一声飞到了长案上,红色的小嘴还不忘啄食瓶中的鲜花。她吐了吐舌头,改换个方向再次小心翼翼的挨上去,那蓝鹊歪着脑袋对她看看,突然间张开翅膀从窗户口飞走了,留下一段优雅的弧线。
真想追随它一起展翅高飞啊,她的心里好不失落。
外面阳光明媚,天气正好,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漾儿呢,怎么没见她来?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此刻漾儿定然神伤,算了,就让她休养几天吧。连叔叔肯定是回去了,居然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哎呀呀,她敲了敲额头,直怨自己不长记性。
走出卧室,外间也不见人影,奇怪,那些个丫头去哪了?以前走到哪总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今天却改了规矩,难道又被韦夫人叫去训话了吗?想到韦夫人,她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只怕没人会管自己的闲事,找小郡主才是正经呢。
到了长廊,一眼望去俱都空荡荡的。那边亭台处倒有些稀疏的人影在晃,好像是在浇花。她径直转身拐向庭院的方向,居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连锦年背对她靠在一张宽大的红木椅子里,脚踏离他有些距离,正好容他伸直了双腿搭在上面。他的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头微微仰着,看情形好像在此小睡了一阵。难道他昨夜没有回府,直接在这里将就了?她的心莫名的被触动了,分明有着许多心疼和不忍。
旁边站着他的随从司莽,正俯着腰在跟他说话并且不断点头。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藏在朱红色的木门后面,探头探脑的想听些他们的对话。
“我知道了,你去吧。”连锦年只是懒懒的说了这句,挥了挥手。
司莽看他甚是疲惫,没有照做,走近了两步给他捶起肩来。
他感觉到了舒爽,鼻子里呼出了沉闷的气息。
“爷,郡王妃说下个月是如夫人的生辰,想问问您备些什么比较好?”
“嗯?”他颇感意外的侧了侧头。
“是的,郡王妃特意让属下问问您……”司莽老实作答。
“往年怎么备的今年照做就是了,这有什么好问的。”他轻描淡写的回道。
“郡王妃说这次如夫人做整寿,是个正日子,问您是不是要格外的郑重一些?”
“那就加倍筹备就是了,有什么要紧!”
司莽领会,再次说道:“郡王妃说园子里的那株芍药不知什么缘故枯萎了,只怕是不吉之兆,让您千万要留神。另外想问您要不要再去移植些好的来补上?”
连锦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司莽低了头片刻又开口说道:“郡王妃说东边屋子里的那道屏风年久失色,问您要不要……”
“司莽!”连锦年突然爆发了,声音提高了好几倍,着实把这边的薛岩吓了一跳。
“这些小事都要来问我吗,让她随意斟酌就是了,难道我在边关的时候郡王府就不过日子了?”
这一声喝唬的司莽立刻停住手跪了下来。
连锦年看了他一眼,有些泄气。唉,无端端的跟司莽发个什么火,他在边关一日,司莽也是一刻不闲的陪在身旁,何曾离开过,这个时候倒跟他说这些无用之语。
“爷,属下也不想用这个讨扰您,只是郡王妃交代不得不从,属下还要回去复命呢。”
“复命,你到底是谁的奴才?”连锦年再次动怒。转念一想,司莽跟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已不是一般的奴才可比,只怕比之亲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感觉自己的话说的重了,改换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去跟她说我会抽空回去的,让她务必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说完这话他深深的合上了眼睛,十指交叉扣在额前,不知是为了遮挡树叶上方投下的点点日光,还是要藏起内心的烦乱。
司莽看他如此不再多言,低着头往回走,正好迎上了薛岩。他转头看了看主人想要开口禀报,被她示意噤声让他自去。司莽会意,径直走了,临走时对她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笑什么?薛岩感觉怪怪的,也不愿多想,只管蹑手蹑脚的上前。
连锦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以为他去而复返,不耐烦的说道:“还有什么事?”
他的眉头锁的好深,两个眼眶处隐隐的透出一层青黑,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憔悴不堪,不过俊朗的外貌并没有因此而失色。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不宁,她很想去抚平他眉宇间的忧伤。想了想,她把双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感觉到肩头的柔软纤巧绝不是司莽可以给予的,他疑惑的睁开眼睛,转过头看见是她,笑容随即浮现出来。他轻轻的说道.:“是你啊岩儿,夜里睡的可好?”
平日里他总在她面前展现这样的笑容,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是悲伤,难道那些都是不真实的吗?也许刚才的面貌才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唉,这又是为什么?
薛岩抿嘴浅笑道:“还好,你昨晚一直在这吗?”她意识到自己又不想称呼他“连叔叔”了。
“嗯,我看天快亮了,赶回去也不得安睡,还不如在这里休息片刻养养精神。”他满不在乎的笑着,这笑容映入她的眼帘却格外心酸。果然,他在这里胡乱将就了,魁梧的身躯靠在这硬硬的木椅上,该有多辛苦啊。
“要不你到里面的榻上睡会,这里怎么可以?”
“不了,天气这么好,我也睡不着了。”他索性坐直了身子,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掀了披风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只片刻功夫,笑意盈盈的他哪里还能看出半点倦怠。
薛岩有些后悔,如果她刚才没来,司莽离开之后他肯定能多睡会,倒是自己的到来让他不得安宁了。她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觉得他是孤单的,只是从不肯被人看到而已。
连锦年看她眼神迷离,轻拍了下她的头说道:“哎,怎么好好的发起呆来,走,我们去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
这会应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可是灵定园里怎么如此清冷,也不见有人来招呼。她四下望着,想找出个人来。
他解释道:“我让漾儿先休息两天,其他小丫头我看都不利落,让她们不要过来烦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看他表情神秘,她顿时来了兴致。到这里许多日子了,天天被琐事困住手脚,难得能像今天这般无人管束落得清净。
他笑而不答,步履飞快的在前面引路。
两人出了园子,往七瓣云的方向走去。才到那里就看到岸边停泊了一只木船,不大不小正好能容下他们两人。这船是府里的小厮下河打捞枯叶用的,平日就系在湖心。这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他的安排。
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似璀璨的星光耀眼夺目。极目眺望,湖心深处覆盖着满满的绿色,薛岩望望那里,又看看这船,开心的说道:“我们是要去那里采菱角吗?”
“嗬,你还知道菱角哪,了不得了。”他这话不知是有意逗她还是带着嘲弄。
她不服气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以前我在蟠龙镇的时候门口的林子边上就有条小河,我经常下河去呢,都不需要划船。每次我都能采到一盆,这么大的,姨妈她……”说到姨妈,她心头一沉立刻住了嘴。
连锦年知她的心思,赶忙岔开话题道:“我也好些年不来这里了,也不知道湖里还有没有你说的菱角,但是莲蓬肯定是有的,我们看看去。”
“好啊,莲蓬也不错啊。”薛岩也不想自己的事情让他扫兴,故作雀跃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走吧走吧,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连锦年率先跳到船上,因为用力过猛船身摇晃的厉害,他伸展双臂努力平衡了好一会才稳当下来。薛岩在岸上笑弯了腰,直数落他笨。他当即沉下脸说道:“小丫头,没大没小的,你来试试!”
“来就来,你看好咯!”薛岩想也不想的跳了上去,身手果然敏捷,船身虽然摇晃却难不倒她,只见她的双足跟生了跟一样钉在船舱四平八稳。都说南人驾船北人骑马,这话一点不错。她自小生活在水乡,驾船行舟对她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连锦年算是见识了她的本领,惊得老半天没合拢嘴。
“怎么样?服输了吧,叫声好听的我带你去摘莲蓬。”薛岩十分得意的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有意激他。
阳光下碧波里,她的面容分外娇媚,让人忍不住伸手想捏上一把……
连锦年意识到自己走神,将神思强行拉了回来。怎么能轻易认输呢?突然他恶作剧的晃动身子,小船跟着摇晃摆动,他自恃人高马大可以稳住阵脚,却不料被这小船儿带动着颠簸起来,前俯后仰又无物可抓,踉踉跄跄的十分狼狈。薛岩本想看他自作自受,又吃不消他这般“痛苦”,赶紧快走两步扶住他说道:“没用的,我从小就在水边长大,这个你赢不了我的,别把自己摔河里了。”
他的脸讪讪的,虽然常年驻关肤色较黑,但还是能看的出来脸上红红的,像上了两道胭脂。
“你很热啊?”薛岩知道他不好意思却故意气他。
“还好,还好,就是赢不了你被你急的……哎呀呀……不好……哎哟……”又是一阵慌乱的扑腾,他还想靠着自己的脚力站住不动,终究敌不过水里的波动,到最后只能认命,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放手了啊,不要再闹了。”薛岩又好气又好笑。刚松开他的腰,他却一个趔趄又要往河里栽,惹得她忍不住嗔道:“你看你,现世报,看下次你还敢不敢了。”
连锦年无心逞能,毕竟水上功夫不如人家,只得收敛了自己的脾气,长叹一声道:“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连锦年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却在此被你一个小丫头欺负了去,哎呀呀,幸亏我柏大哥现在不在,要是给他看到了肯定要笑话死我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下次我让阿莽跟你比拼,他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薛岩明媚一笑,扶稳了他一起坐下来,又忙着去拨弄木桨。
两人说着笑着,朝着荷叶深处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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